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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心一定,荣王的风流气势便又慢慢回到了身上。
其实细想想帝后二人今日的言语神情,这里头还是透出不少信息来的。
荣王沉吟了片刻,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迂回婉转。这夫妻两个太精明,只怕早就瞧出了一些端倪。他如今在冠军侯府讨不到好处,裴宜防着他就跟防着黄鼠狼似的,以前偶尔还能翻翻墙,现在墙脚都被他安上了铁蒺藜,裴锦的房前屋后更是不知加派了多少人手日夜看着,他连一点空隙也找不到。
所以听说皇后要将裴锦母女接入内廷,他才会觉得无边黑夜里总算露了一丝微明。
只是内廷不比侯府。
他翻侯府围墙,被裴宜发现了顶多就是被他拿着棍子追打一顿。
若他敢翻皇宫的内墙,只怕人才到地上,就要被剁成了肉馅。
如果皇帝皇后二人乐意促成,那裴宜也不能阻拦他。
荣王想明白这点,不觉又开始搓手,脸上也溢出笑容来。
“皇上,臣已经二十九岁了!”
还在跟皇后热烈讨论到底是和田的羊脂白玉好,还是辽东的岫玉好的皇帝回头看着他,笑着说:“是啊,王叔比朕大六岁呢。”
皇后也一脸纯真地看着荣王笑。
荣王咳了两声,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叹了口气说:“看着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皇后笑着说:“王叔你这么帅,想当您王妃的女子一定很多啊,心动不如行动,快些给咱们娶一位婶婶来就好了嘛。”
荣王没听明白皇后说的帅是什么意思,不过总不会是说他“衰”,虽然他年近三十了还无妻无子听起来的确有些衰。
不过那句“心动不如行动”确实很对他胃口。
错过了那么多年,他也不想再度错过。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不努力争取,他只怕自己将来死了都不能闭眼。
“还忘皇上和皇后成全。”荣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他们行了一礼。
“王叔说的什么成全?”皇帝装糊涂,“若是有合心意的人,不妨对朕说,以王叔的人品家世,人家定是乐意的。”
荣王直起身,看着他苦笑一声道:“皇上又何苦戏弄臣,臣的心思,您二位早就知道了吧。”
不然皇后也不会将上书弹劾她的名册抄录了交给他处理,而他也不会那样尽心,花了忒大的人力物力去一一揪那些官员的尾巴。
“心思归心思。”皇后终于开了口,“只是那毕竟是本宫的长辈,想着她好,想着王叔您好,便不能使强的。您也知道,强扭的瓜儿不甜。这事成与不成,还在王叔。”
荣王闻言一振,对着皇后一揖到地:“还望皇后指点。”
“指点不敢当,您也是长辈,怎么敢指点您?”皇后站起身,还了半礼,“不过我那姨母虽是个软面性子,但钻了牛角尖怕是一时半会也难出来。心都被伤透了,想再捂暖和了便要花十倍百倍的功夫和耐心。所以我才说,这事成与不成,只在王叔您身上。”
荣王听到此处,不觉咽了口唾沫。
“您的人品和心意,我和皇上都清楚,咱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我这人性子直,有话也不想藏着掖着。我叫了她十年的母亲,便真当她是自己母亲一样地尊敬。她这些年过得辛苦,这里头或多或少也有我的不是。如今算是解脱出来,我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开心舒意。”
皇后看着荣王,见他眼角微红,不觉笑了笑:“她得有个人将她捧在手心里,爱着疼着,把破的地方补好了,把她的心暖回来。若没有人能做到,我倒宁愿她带着婉容就这样过下去。”
荣王红着眼角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皇后一眼说:“皇后待她的心,天地可昭。”说着,又郑重行了一礼。
“王叔这是做什么,好端端一家人说着话呢,你作个揖过来,她回过礼过去,朕都看得眼晕。”李睿笑呵呵地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再这样,下回朕可不敢请你在宫里头用膳了。”
荣王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又落了座。
皇后拿了桌上一个甜柑,一边剥一边对皇帝说:“对了,上回听说承郡王找您,是宗室里有什么事吗?”
李睿笑着也拿了一个柑子来剥,一旁的德宝要接过去帮着剥,被他抬手止了:“没什么,就是承郡王说他年纪老迈,想跟朕请辞宗人令。”
宗人令是宗室营的首脑,代表着宗室皇亲的声音。都是宗室亲贵,想要压服所有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大齐建国不久,虽说武德帝大封宗亲之后又大清洗过一番,宗室里的强枝儿被剪去了很多,但也是极强大的一股势力。
如今宗室里的老一辈被先帝清理得也差不多了,留下的多是年轻一辈,这些人年轻气盛不服管教,承郡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压服起来也的确十分吃力。
赵嫣容听着李睿这样说,眉梢微微一挑。
宗人令是个十分吃力又不大讨好的差事,但做好了又能握住相当大的权柄,的确,这人选对皇帝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宗室里的人若是全力挺着他,那他在朝堂上的声音便更有底气,历来宗室与朝臣互为制衡,彼此压制,不管哪一头过大都不是好事。当然,如果两头管事的都是自己人,那皇帝这个位子便能稳如泰山。
这时候又不担心荣王会与裴侯联手了?
皇后笑了笑说:“怎么,皇上还没有找着接替的人选?”
“难啊……”皇帝长叹了一声,摇着头端起了茶盏。
荣王再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就是白痴了。
“皇上若是现下没有合适的人选,臣倒是愿意毛遂自荐。”
李睿的双眉舒展开,他将荣王吊到现在,不过就是为了他这一句话。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样展露出自己的欢喜来,看了荣王一眼,皇帝摇了摇头说:“宗人令管的事情繁杂,那帮小子又多是刺儿头毛躁的,太难为王叔了。”
荣王苦笑一声:“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万望皇上许臣略尽绵薄。”
李睿沉吟片刻方说:“这事,朕再与承郡主商量商量,王叔的心意,朕领了。”说着,他含笑看着荣王道:“若王叔真做了这宗人令,少不得要请您时常进宫,宗室到底是皇家根本,有什么事,您多来说说,大家商量着办,也好安心。”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荣王,赵嫣容斜目看着李睿,眼波横流,朱唇微张:“滑头。”
第64章
64【本宫骂醒你】彪悍的皇后不需要解释
裴锦带着婉容进宫的时候;是裴宜陪着来的。
与其说是送进宫里,还不如说是由裴宜押着来的。
赵嫣容见着这昔日的继母,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裴锦以前便是穿着很素净的一个人,双十年华便按着年长的妇人装扮,不过那时候她肤质气色都不错,就算照着三十多岁的打扮,还是显得十分年轻。可现在,她索性就素色青衣着里,外头罩一件小团花轩福暗赭罩衫;头上紧紧挽一个圆髻;插着两根素银簪子。这哪里是三四十岁的打扮?人家当了祖母、曾祖母的人看着都比她要鲜亮些。
原本年轻秀丽的一张脸,显得晦黯无光,眼角竟然都有了细纹,眼底也是发乌发青,看着憔悴不堪。
赵嫣容看着裴锦与她行跪礼,一时之间竟都认不出来了。
“皇后姐姐!”赵婉如倒显得沉静了许多,年纪小小,举止行动已是有章有法,“我一直想进宫来看您,可算逮着机会了。”
赵嫣容勉强笑了笑,视线还落在裴锦身上一时拔不回来。
倒是李睿点了点头,对宫人说:“先让夫人下去梳洗一下,一会一家人一起好坐下用饭。”
裴锦谢了恩,跟着宫人们走了,婉容拉着姐姐的手,等母亲出了门,急急地凑在皇后耳边说:“可急死我了,娘这些天跟丢了魂儿似的,整宿整宿的不睡,还总落眼泪,舅舅和我怎么劝都不行。您不知道,您说要接咱们进宫来我有多高兴。就指着皇后姐姐您能劝着,不然她早晚要得病。”
赵嫣容点头,对,裴锦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裴宜是她亲弟弟,婉容是她亲闺女,他们舍不得骂,就由她来骂。
裴锦这就是得的圣母包子病,不狠狠骂一顿就没可能好。
裴宜对着皇帝也依旧是高冷得很,三两句就说到朝政上,肃正着一张脸,跟结了冰碴儿一样。
“南边情形怕是没咱们原先想的那样安稳,玄策和陈昂送了信回来,这一路看过来,倒像是有人在暗地挑动谋划着什么。”
君臣二人坐在那儿越说越是沉重,赵嫣容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人,也不大关心他们说的那些个政事。反正她的天地只在这片后宫,心思也只在自己的家人。何况即便她开口去问,那俩男人也不大可能跟她细说。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武德帝定下的规矩。
就算没这规矩,赵嫣容对政治这玩意儿也一向没兴趣。
她便拉着婉容,细细地询问她们这些日子在冠军侯府的生活。
不多时,裴锦归位,皇帝便令宫人将宴席摆了起来。
因算是皇后家宴,这席上也就只有帝后加裴家三人,可桌上却放了六副碗筷。裴宜扫了一眼桌上,微微蹙起眉头来。
“陛下,可是太妃要来?”
“不是。”
“那这是……”
“哦,呵呵。”皇帝笑了两声。
裴宜眸光闪了闪,便不再说话。果然过不多时,就见一个人拎着衣角匆匆跑进来。
“来迟了来迟了……”
不是荣王李恪还会是谁?
荣王等着这顿饭等得都快锥心泣血了,本应早早就过来,谁知道被承郡王死死拖着问他昨日应承要接宗人令的事。那老头子可不管荣王是不是受了皇上的邀约,更不顾他老房着火的急切,只拽着他东拉西扯,谈古论今,最后硬是逼着他应了许多条件才心满意足地放人离开。
荣王一颗心早飞出腔子外去了昭阳殿,承老郡王到底拉着他要他应了什么他都记不大清了。
只是这一眼见到裴锦,就觉得心里酸涩发苦,那个在树下对他笑得如春风明月般的少女,竟然会变得这样一副枯槁形容。原本顾盼有神的一双眼睛,现在就像一汪死水,不见半点波澜。
他站在那里,眼中只剩下了几乎称不上美貌的裴锦,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一跳一跳地抽疼着。
裴宜坐在那儿,看着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的男人,不觉拧紧了双眉。
李恪对裴锦的那点心思,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一边气着当年李恪的轻易放手,一边又不想让他瞧见如今落魄模样的裴锦,他才会那样坚决地防着荣王,不给他见到裴锦的机会。可是防一时不能防一世,不让见又能如何?皇后发话,到底他还是要将人交到宫里头去。
倒也好,索性就让李恪亲眼瞧瞧裴锦现在的模样,看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免得自己两头看着来气。
如今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觉得一个七尺男儿,居然也会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实在难看得很。
裴宜心里不屑,却又有一点小高兴,这面上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