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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一声令下,清和宫和昭阳殿的人都动了起来。
天色将明时,宝珍公主已经被挪进了昭阳殿,除了公主一直不肯放手的叶嬷嬷,那三个被拘起来的奶嬷嬷也一并带回了昭阳殿。
晨曦里,皇后披着暗绯色绿枝栀子花打底的流水纹厚缎披风,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皇帝焦躁地在园中绕圈。
就宝珍公主的这件事上,李睿给了她最坚定的支持,但赵嫣容知道,此时李睿心里一定不好受。
越是那样支持了她,他心里越是难过。
有些事,外人并不能帮上旁,心被囚在笼中,便只有自己可以发力将笼子打破。
因为庄芹不是一般的女人,不是后宫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当宠物一般娇养着的妃嫔。她是跟他一道儿长大的女人,是救了他父亲的人的遗孤。在他的心里,庄芹是他帮父亲背起的债。
回想起当初李睿对自己说起庄芹时的神情,那句当亲姐姐一样的话,怕是出自他的真心。
只是赵嫣容无法相像,娶了自己姐姐的李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与庄芹躺在一张床上,并给了她一个孩子的。
尽管那孩子生下来便夭折了,但那也是两个人跨越了姐弟之情,有了男女之爱的证明。
赵嫣容站起身,看着已经不再乱转,而是静静地站在院中桐树下出神的那个男人,眼中掠过一抹黯然。
李睿的世界,她涉入的不深,也不敢涉入太深。
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男人。
赵嫣容转身离开,毫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
不是一早就已经知道的吗?不是一开始就已决定好的吗?
为什么心里还会这样难受?
“娘娘,娘娘?”木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见着她越走越快,最后甚至是小步跑了起来。宽大的披风像蝴蝶振翅一般飞扬起来,发出猎猎的声响。
等到木兰追上她,果然看见赵嫣容脸上满布湿痕。
好在没有上妆,不然这脸就没办法看了。
“娘娘!”木兰忙着拿出手帕要给她抹眼泪。
“不妨事。”赵嫣容拦住她的手,抽下手帕自己胡乱抹了抹,“有点感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早便决定好的事,心不动便不会有伤。自己明明看得很透,为什么又会这么控制不了情绪呢?
也或许是这一日日的耳鬓厮磨,让她渐渐卸下了心防,一不小心,让他进入的太深,而她,也涉入太过。
赵嫣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再睁开眼睛,双目已恢复清明。
“拿弓箭来,本宫要练箭。”
她的身子已渐渐养好,便让人在昭阳殿的后院布置了一处靶场,平素无事便来射几箭。
平心、静气、凝神!
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弓道社的主将,还代表过学校参加过不少大赛。现代的弓箭与古时的有很多不同,但御箭之道是相通的。她不过习惯了数日,便能射得有模有样。
女子用的六斗弓她已经可以轻松拉满。两边的宽袖被臂绳捆起,弓弦振振,牛筋绞的弦发出嗡嗡的声响,箭如流星直扑向五十步之外的草靶。
“又中了!”去看靶的宫人欢呼一声,从靶心取下箭来,“娘娘神技,五发五中。”
皇后的额发已然微湿,她看着宫人送回来的箭和扛来的草靶上糊着的画着红心的白纸轻轻摇了摇头。
“心不够静。”
所以箭会偏。
“娘娘歇息一会吧。”木兰端来酸梅汤,晶莹的玉碗盛着棕红色的汤水,里头浮着几只冰鱼儿,还撒着一撮金黄的木樨花干。
皇后摆了摆手:“我不累,继续。”
宫人们又将靶子扛回去竖好,将被箭戳烂的靶纸换了新的,然后远远躲开。
第一箭上弦,拉满,赵嫣容眯起眼,对准了远远的靶心。
“娘娘,庄贵妃来了。”木兰小心地说,“在外头求见,说是想来看看宝珍公主住的地方。”
皇后眼睛一睁,箭已离弦,稳稳地正中靶心。
“让她进来。本宫就在这里见她。”
“不先引她去见皇上吗?”木兰压低了声音问。
“她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见皇上。”皇后冷笑了一声,拈起一支箭在手中掂了掂,“她是来跟本宫耀武扬威来了。”
庄贵妃悠悠然穿过昭阳正殿,有人在她耳边说了皇上一直在院子里并没进屋的事,而皇后一大清早就在后院射箭,看着心情也不大好。
她眉目舒展开,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与她有情,皇后如何能心甘?就算把宝珍抢走又能怎样?公主好了,也是记在她名下养的孩子,最后还是得还她。若是不是好……便是皇后的失职,养死了皇帝的长女,与她庄芹毫不相干。
可笑的,愚蠢女人。
以为这样便是给她没脸?
庄芹抬头看着昭阳殿低调又奢华的装饰冷笑了一声。
这院子,不是她不能住进来,而是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当皇后。如果她想,还能轮得到这赵家的丫头?不过是有个好外家,便以为自己可以左右皇上的感情?
“蠢货。”庄贵妃浅淡的没几分血色的薄唇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走到后院,她正看见那个被她视为蠢货的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月白色衣裙,两边的袖子高高地挽起扎住,一头黑发没有梳髻,只松松编了条粗辫垂在腰际。腰背挺直,唅胸收腹,几乎大半人高的长弓被她举在手中,身体就像那绷紧的弓弦,纤细中带着满满的张力。
那姿势,说不出的有力,带着令人窒息的美感。
“嗡!”
几乎看不清楚飞箭的痕迹,只听见利刃撕破空气的嘶吼,那箭头已深深地扎在远远的靶上。
这女人到底是有裴家的血脉,一个女人,居然能使得这样一手好弓箭。
但那又如何?又不能带兵打仗,在这方寸之间,掌握弓箭哪有掌控人心有用?
庄贵妃冷笑一声,走到皇后的十步之外,盈盈下拜。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又是一箭。
皇后并没理她。
庄贵妃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她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静静地候着。因为她在进后院之前,便已让人去通报皇上,这时候,皇上应该已经快进后院了吧。
第三箭,上弦,却没射出去。
庄芹低着头,只听见了身边宫人的惊呼。
然后她抬起头,目眦俱裂地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箭头正对着她的眼睛,三步不到的距离。
皇后双手很稳,弓弦拉满,将箭头对准了她。黝黑的铁箭头上,带着森森的杀气。
再怎么想,她也没想过皇后会将箭对着她,庄贵妃吓得一声尖叫已然坐倒在地上。
“娘娘!”木兰和丹枫一左一右想要上前劝阻,可又怕碰到了皇后,让她不小心松了手。
后院里上上下下十几号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嫣容!”这时候李睿正迈步进来,正见到这场景,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皇后抬起头来看看他,居然笑起来:“哟,这么巧,庄姐姐前脚才进来,后脚皇上您就到了,真是心有灵犀。”
李睿脸色发白,指着她说:“你快将箭放下来。”
“皇上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皇后看他一眼,笑着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妾身这弦都拉开了,怎么能不发?”
不过她将箭抬了起来,缓缓转身,箭头指着李睿:“您说对不对?”
昭阳殿的宫人们一齐跪了下去。
娘娘先前拿箭指着庄贵妃也就罢了,居然失心疯般将箭对准了皇上。
万一她一松手伤到了皇上,昭阳殿上下全都得陪葬!
李睿却是松了一口气,并不因为皇后拿箭指着他而生气恐惧,而是向前走了两步:“嫣容,你先将箭放下。”
“妾身想放,可是拉开了,没办法放啊。”她像是回答皇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一阵微风吹过,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吹起,衣袂飘飘,皇后的目光清亮,带着李睿从未见过的坚持。
箭头又是一转,皇后的长裙旋起半圈,弦振之声像大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噌!”。
“啊,真可惜。脱靶了!”
没了射箭兴致的皇后将手中的长弓往案上一扔,伸手拉开臂绳,走到了李睿的身前。
“皇上想试试吗?不过这是女人家用的六斗弓,您应该用不惯。也不知道您用一石弓还是两石。”皇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皇帝笑着说。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庄贵妃忍不住叫了起来:“疯子!你这个疯子!竟然拿箭对着皇上!”
庄贵妃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赵嫣容就冲了过去:“你想伤了皇上!你这疯妇!”说着扬手就要打。
“庄氏!”扬起的手未及落下,便被皇帝一把擒住,“你疯了?怎么可以冲撞皇后?”
明明是姓赵的女人疯了,为什么皇帝要说是她疯了?
庄贵妃浑身发抖,目中带着惊魂未定的泪,大口地喘着:“皇上,她对您大不敬,她要伤您的性命!这这儿满院子的人都看见了。皇上,这等疯妇怎么能做您的皇后?她怎么配?”
“啪!”
李睿抓着庄贵妃的手,未曾想过皇后会突然动手。
庄贵妃细白的皮肤上立刻浮起几道红痕。
“皇后?”李睿一脸震惊地看着赵嫣容,“你……”
“庄姐姐说我不配当皇后,那谁配?你吗?”赵嫣容看也没看李睿一眼,只是笑着上下打量着庄芹道:“姐姐代掌后宫这几个月,应该是宫里最明白规矩法礼的。今儿看着皇上的面子,念着你们多年的情份,我只给了你一巴掌。”
“我这人啊,最是心善的,见不得人为我受苦。”皇后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皇帝和庄贵妃的手腕,轻轻将两人分开,“当着皇上的面,骂本宫是疯子。姐姐,本宫疯不疯,有没有资格当这个皇后,决定的人是他,不是你!”
说着,她抬起头看了李睿一眼:“皇上一言九鼎,应还记得当日承诺我的事。”
承诺?他的承诺有很多,皇后说的,是哪句?
“皇上如果忘了那就算了。”皇后看着他,一脸的凄然,“没关系,妾身不敢介意。”不是不介意,只是不敢。
说着,对李睿蹲身行了一礼。
“从昨夜到今晨,我也的确有些累了。皇上与庄姐姐好好说话吧,容妾身告退。”轻轻一甩袖子,皇后低声说,“若要谈很久,还请皇上带着贵妃移驾清和宫。您知道的,妾身没别的小毛病,就只有一点点洁癖。”
说着,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睿看着她萧落的背影,心里百味交陈着。或酸或苦或涩。
这个小女人会笑,会嗔,会哇哇地叫,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心灰意冷的神情。
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伤感,几分失望,还有几分迷惘,不过一夜的工夫,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入宫的那会。
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身子靠得再近,心也远隔天地。
李睿身子一动,他想去将人追回来,想抹去她眉间的那一点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