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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驰在正厅,只是坐着,对被引进门来的苏瑞仿佛没有看见。
“老爷,苏管家来了。”
元宝哑着嗓子报了一声,见古驰没有任何反应,正准备再开口时,却被苏瑞摇手制止了。
没有人请他坐,他便只是站在一边。
屋子很静,静得能听到风吹动窗扇发出轻微的吱扭声。
“古老爷,古老爷……”
苏瑞见这么站着也不是法子,只得勉强开口。
古驰的脑袋很平稳很缓慢的向他转来。
仿佛一夜之间,古驰便老了,却不是白了头发皱了皮肤,而是他的眼睛。曾几何时,那是一双满扬州城里最充满算计最充满精明的一双眼,而此刻,那眼仿佛灌进了水银,滞滞的,钝钝的,连转动一下都很艰难。
他张了张嘴,唇也跟着动了动,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可是苏瑞仍旧是领会了,他微躬着身子,半垂着头:“老爷不方便前来,让我……”
古驰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急忙上前扶着,古驰却将臂抽回,缓缓向门口走去。
苏瑞只得跟在后面。
古家的宅院可以说是扬州城里最为秀气的,虽然面积不大,可是每一处都精心设计,每一处都力求入画,而这番心思皆出自于古家小姐。
这个春日的下午,宅院处处透漏着季节的明媚,暖人的阳光里传递着丝丝甜香,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悲剧,这不由让他再次恍惚起来。
【第177章 惩罚】
穿过藤萝缠绕用以遮凉回廊便到了偏厅,随古驰走进门去。
仿佛一时间凉了下来。屋里本存着淡淡幽香,却又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一层腐败而忧伤的苦。
苏瑞心神一凛,这个味道他并不陌生,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屋子里就弥漫着这股味。
古驰影子似的往旁边门里一踅……
除了满目雪白,却不似灵堂安置,只中间一张素床,一个面容平静如眠的女子静卧其上,娇柔娴美如春日梨花……
“古小姐……”
只一声,苏瑞便觉喉头哽咽,眼中发涩。
床边端坐一个中年女子,一身素服,即便是袖口的芳兰花边也是淡淡的蓝色。她面色平静,眉眼秀雅与床上人无异又更多了几分风韵,却是不见一丝凄哀,柔柔的只看着那张双目紧闭的脸,唇角含笑,不时的伸手摸着床上人的额头,鬓角,把本已经很规矩的头发往那耳后掖去。
苏瑞终于明白为何听不见。院内有一丝哭声,而此刻,见过诸多场面的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一股热流在胸口澎湃,化作一团团热气在眼前模糊着。
突然,一直呆立一旁的古驰对他跪了下去。
“古老爷,您这是……”
他急忙去扶,古驰的膝盖却像是长在了地上一般。
“苏管家,古驰膝下只有这一女,自。幼机灵乖巧,却不想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自知是我教女无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苏管家,古驰尚有一不情之请,万望苏管家成全……”
苏瑞急得满脑门是汗:“古老爷,。快起来说话,苏瑞担当不起啊!”语毕,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到底是什么事?古老爷请讲,但凡苏瑞能够办到,定万死不辞!”
“小女已和苏二少爷成亲,就是苏家的人了,虽然……”古。驰紧紧闭了闭眼,又睁开。
距离这样近,苏瑞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血丝如蚯。蚓般盘绕扭曲,甚是骇人。
“一切都是我的错,古驰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只是,能不能……能不能……”古驰的唇剧烈的哆嗦着,极其艰难的吐出一句:“将语琴记入苏家族谱,葬入苏氏的……”
苏瑞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无论贫富,只要。是女儿,如未嫁或被休回后而死,便不得葬入自家坟地,何况是出了这种事,而嫁了,无论是妻是妾,一律可记入夫家族谱,理应葬入夫家的坟地。古驰不过是想为女儿争得一副脸面,不忍让她死无名无分,孤苦无依,还要被人嘲笑。只是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管家能决定的,但看到古驰一脸悲戚,他着实不忍。
“古老爷,您放心,我会和老爷好好商量的……”
“老爷,你在说什么?”一直安静的妇人开了口,脸上带着惊疑之色:“语琴好好的,只是睡了,你干什么要把她送走?”
苏瑞刚要开口,却被古驰拦住。
“瑾陌,语琴是睡了,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吧,”古驰眼中泛着泪光:“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瑾陌点头站起,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坐下。
“我不累,我就在这看着语琴。从小她睡觉就爱做梦,每次都哭着要找娘,我怕她一会又要找我了。”她看了看窗外,面lou疑色:“不对啊,天已经这样亮了,可是语琴怎么还不醒?语琴,语琴……”
她轻轻的推着床上的人,却愈发惊急起来:“老爷,你看看,语琴怎么不醒啊?”
她抖抖的摸着她的额:“哎呀,怎么这样凉?语琴,你病了吗?老爷,语琴病了,快找大夫……”
她将床上人托起抱在怀里:“语琴,别怕,娘在这……老爷,快去找大夫!”
古驰颤颤挪过去,从她怀里接过人来:“你就别折腾了,语琴就是睡着了,你再这样,语琴该不高兴了……”
“她不会不高兴的,语琴就喜欢我这样抱着她。”她又把人抢过来:“语琴,别怕,娘在这,娘在这,谁也别想把你带走……”
古语棋出现在门口,拳攥得紧紧的,指节突兀苍白得吓人。只是一会工夫不见,他下巴上的青黑仿佛又深了一层。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大踏步的走出门去。
苏瑞怕他又去苏苑惹麻烦,急忙同古驰告辞。
“苏管家……”古驰目光浑浊,欲言又止。
苏瑞心中酸涩:“古老爷,您放心,我会对老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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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商宅的门环被人大力叩响。
当桑婆婆出现在门中时,叩门人不禁面色一变,却立刻躬身一礼:“请问苏梓峮苏二少爷在这吗?”
这个女人只是用一只眼睛牢牢看住他,仿佛他脸上绣了朵花似的,而那花绝对不是什么牡丹,否则她怎么是那么一副严肃恐怖的表情?
他浑身不自在:“我叫穆沂南,麻烦通传一下……”
女人的眼睛始终不曾从他脸上移开,他觉得她几乎要把自己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这个女人……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没工夫和她扛着,她的目光总让他心里毛毛的。
他赶紧后退几步,惦着脚尖伸长脖子扯开嗓门叫起来:“梓峮……梓峮……”
没过多久,苏梓峮就出现在门口,却是脸色发白,眼圈乌青。
他先是一惊,随后不免暗笑,依他的心思,只是想到商宅里的那个女人的魅力,竟把只消失了一个晚上的苏梓峮弄成这副模样。
“你怎么来了?”
苏梓峮自然诧异,因为苏苑除了苏梓柯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不过也不足为奇,他若是长时间不回苏苑的确是会有人上这来找他的,不过通常是罗亮,今天怎么换了穆沂南?
“梓峮,不好了,出大事了!”
穆沂南的表情的确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苏梓峮心一沉,莫非魏韶釜已经找到了韦烽凌?
就在他仔细回想昨夜之事逐个排除漏洞而认定古语棋独自跑去救古语琴实在是一大败笔时,穆沂南凑近他的耳朵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古语琴死了?”
“说是跳了楼,送回家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可是没一会就死了……”
穆沂南在说这话的时候,不停的往院里张望,可是目光屡次被桑婆婆挡住了。
其实苏继恒并不打算让苏梓峮如此迅速的知道这个消息,这点他是十分清楚的,而他此番来无非是想打探商宅的情况,可是这个独眼老太婆……
他的目光滞涩的从她石头般坚硬冰冷的脸上移过,落在苏梓峮更加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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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梓峮跌跌撞撞赶回家,正撞见从外归来的苏瑞。
苏瑞见到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紧跟而入的古语棋抢过。
“苏梓峮,你终于肯lou面了!”
他咬牙切齿的一把揪住苏梓峮的衣领,上去便是一拳。
“二少爷!”
苏瑞一声惊呼,苏苑凡是在院里活动的人都奔了过来,却怎么也拉不开古语棋的手,后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二少爷出血了!”
众人更加惊慌,然后便见苏梓峮右肩胛骨上面赫然洇开一团红,如山茶怒放。
古语棋却仍不松手。
这时人群里突然闯进一个人,二话不说就狠扇了苏梓峮一个耳光,并怒喝道:“跪下!”
众人惊愕,却发现出手的人竟是苏继恒,古语棋也一时怔住。
苏梓峮摇晃了两下,缓缓跪在地上。
众人见老爷动了这样大的怒,均噤若寒蝉,也不敢说二少爷受了伤。
苏继恒不再言语,也没有看任何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负手回到书房。
大家面面相觑,既不好让二少爷起来,又不敢离开,怕古语棋再动手。
苏瑞踌躇一阵,终叹口气,向书房走去,脚步沉重。
时至傍晚,本应是最热闹的开饭时间,可是苏苑上下冷冷清清,只有苏梓峮静静的跪在院中,身上披着件衣裳。
衣裳是秋雁送来的。
她看到二少爷后背的衣服上全是血,半干半湿的粘着,人又摇摇晃晃,忍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二少爷却只是无力的摇摇头。
她只得取了衣裳给他披上,遮住那山雪消融般触目惊心的血渍,然后自己跑回屋哭去。
跪得久了,整个人都没了知觉,眼前的一切仿佛笼了层青色的烟浸在水中,漫延摇晃。
好像有人走过身边。
他无意识的抬眼,见到的却是苏梓柯。
苏梓柯眉心只是微皱一下,就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震动,地面仿佛在震动,耳边也传来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冬天的风刮过凄寒的树梢。
他真的要晕倒了吗?
秋雁要他装晕,这样就可以不受罚了。可是他不能,他理该受罚,而且该受比这重一千倍一万倍的罚!他是个罪人,古语棋说的没错,古语琴就是被他害死的!
“呦,贤侄怎么跪在这?”
一个声音仿佛从杳渺处传来,语气虽是惊讶,却包不住得意。
抬目看去,一张油黑泛光的脸蒙着层绵纸般漂浮在眼前,目光闪烁,如将熄未熄的火炭。
魏韶釜!
一股怒气从已毫无轻重感的身子里冒出,登时烧掉了蒙在那人脸上的绵纸。
魏韶釜似是一骇,稍微往后挪了挪,却又凑上前来。
“大哥在生什么气?怎么让贤侄跪在这里?”
说着就要扶他起身,手却不经意的正按在肩胛伤处。
仿佛是一把利剑生生cha入伤口,搅得浑身剧痛。
他眼前一黑,待清醒时只听见苏瑞的声音:“……老爷责罚二少爷,旁人是cha不得话的,魏专员还请先进门吧……”
魏韶釜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耳边只是如蜂蝇乱飞般嘈杂。有人将一碗水送到唇边,他贪婪的喝了,却呛咳起来,好像有无数个人在乱糟糟的喊着“二少爷”,他努力看去,却不见一个人影,而这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了……
【第178章 木牌】
七日后,死者入土为安,葬于苏家南郊祖坟,名号亦划为苏氏族谱,牌位也于当天迁入祠堂。
这日,照例阳光明媚,草木颜色又深了一层,有各色小花间缀其中。微风过处,花草清甜,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