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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是……”
苏瑞急出一脑门子汗,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怎么多了这些插曲?
“嗯,我想去看看。”苏梓峮倒是干脆。
果真!苏瑞暗中望天祷告,却仍想继续争取一下:“少爷去那干什么,那宅子早就荒了。”
“只是想去看看。”苏梓峮也不解释。的确,他也只是想去看看。
完了。
苏瑞仿佛已经看到老爷的眼睛瞪起来了,虽然老爷很少瞪眼。因为老爷平日很少看任何人,他的眼睛似乎总是藏在浓密如灌木丛的睫毛后面,而每当他的眼睛在灌木丛后亮起来,移向某个人的时候,那人便要倒霉了。
阳光很温暖,可是苏瑞却打了个哆嗦。
问“一定要去吗?”那简直是废话;说“不知道”,那太不聪明,随便找辆黄包车都能将他们准确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唉,年纪真是大了,居然一时想不出化解的方法。
无奈下,他只好带着执着的少爷和因获得小小胜利而有些得意的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秋雁向商宅走去,不过他还没有放弃,他希望有什么更加吸引人的事件来转移少爷的注意力。于是特意挑了条绕远的道,这条路路过万康钱庄。
“少爷,你看,万康钱庄!”苏瑞故作惊喜的喊道:“我们进去看看吧,浩仁少爷可能在里面。”
苏梓峮犹豫片刻,下了车。
苏瑞飞步在前,心里念经似的叨咕着:“浩仁少爷一定要在啊,浩仁少爷一定要在啊……”
苏梓峮刚看到万康钱庄的牌匾在阳光下发着黄金般又耀眼又有气势的光芒,就听到苏瑞更加惊喜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浩仁少爷果真在!”
随后,方浩仁像巨型猴子一样从门里窜出来,后面跟着像遇到了特赦的苏瑞。
“梓峮,这是……”
方浩仁没有和苏梓峮客套,却望向他身后的抱着狗的俏丽小女孩,一时间脑子里冒出个名字——苏莫言。
上学的时候他偶尔会听梓峮说起苏莫言,听上去姐弟两个感情很好,只是这个小姑娘……太年轻了吧?而且还是一副丫鬟打扮。
“她叫秋雁。”苏梓峮叫过秋雁:“他是方浩仁,我的同学。”
他很平常很自然的介绍着,苏瑞却在一边觉得不妥,主子和丫鬟的身份怎么好像平等了?
而看方浩仁却也不以为意,秋雁倒是规矩的做了个万福:“浩仁少爷。”
充分体现了苏苑下人的教养,苏瑞很满意。
方浩仁向秋雁匆匆点了点头,就拉着苏梓峮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说了没有?”
“说什么?”苏梓峮被问愣住了。
“就是回北京啊。”方浩仁痛苦顿足。
“呃,忘了。”
苏梓峮突然想起他的托付,可是前日一回家就病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耽搁了,立刻不安起来。
“啊?”方浩仁如同五雷轰顶,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梓峮。
他一直把苏梓峮当亲兄弟,可是他却“辜负”了他,而自己这两天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刚刚看到他还以为特意来通知喜讯,没想到……这家伙的脑子真是呆掉了。
“浩仁,你别着急,今晚上我就会说……”苏梓峮着实抱歉。
方浩仁涨红的脸方渐渐缓下颜色:“一定记得讲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爹好像出动了全城的媒婆,每天家里都挤一群老太太,这几天画像照片看得我头都晕了……”
(千字加更)
“浩仁少爷,我家少爷今天好容易出趟门,你俩就四处走走吧。”苏瑞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用……
“不行啊,梓峮。”方浩仁立刻满脸歉意:“我爹让我待在钱庄,这几天账目有些问题,我得查查。”
这个方浩仁虽然平日里爱玩,又张罗着要回北京,不过对于自家的生意还是蛮上心的。
苏梓峮倒不在意他是否陪自己,反正他还要去商宅,而苏瑞脸上的喜色刚刚浮了半截就立刻沉了下去。
三个人继续向前,苏瑞指挥着车夫左拐右拐。
前面的人突然多起来,而且都在往一个方向运行,好像那有个巨大的磁场在吸引着他们。
车速减慢,终于缓缓停下。
苏梓峮看到人流大多涌进那个又宽又高的门框里了。门框不过是个架子,上面呈弧形,挂着彩灯,像是积了灰,被风吹着轻轻晃动,露出掩映着的牌匾——兴隆戏院。
一声透着惊喜的叫迸出熙攘的人群:“唉呀,今天有玉凤娇的戏,太好了!”语毕,就听得有人捏着嗓子唱起来“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
立刻,叫好和嘲笑的响成一片。
“我还是更喜欢听七岁红的戏,先只说迎张郎娘把诺言来践……”这个也唱起来了,照样引得一片混乱,紧接着两方互不相让,就地打起来。
这边打得不可开交,那边照样有人往门里进,直到一声锣响,看热闹的都挤进去看戏,那几个打的忙扑扑身上的灰尘,一脑袋包外加一脸红灰相间的国仇家恨的也挤了进去。
随着锣声的急促,刚刚赶来的人不由得跑了起来。
一个挎着摆满吃食的大木匣子的小女孩也掺在人群里,却被一个人恶狠狠的撵了出来:“不交钱还想在这卖东西?”
小女孩苦苦哀求,那人就是不肯,只是一个劲撵她。
这时,从这三辆黄包车的后面又飞快跑来了一辆车停在他们前面,一个人下了车,向戏院里走去。
他的背影……很眼熟。
苏梓峮看了半天,突然听到秋雁叫了声:“梓柯少爷!”
秋雁的声不大,再加上门口依旧嘈杂,苏梓柯也没有听到,只是匆匆的进去了。
苏梓柯出现在戏院,苏梓峮很不解,他不是应该在彤云坊吗?那阵子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他离开,难道就是为了来这?
“二少爷,要不我们也进去看看?”苏瑞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几日前路过厨房,苏梓峮曾听下人们说起苏梓柯似乎迷上了外面的一个女人,难道就是这戏院里的?
人群渐稀,红牌子上引发冲突的两个名字醒目的跃入眼帘。
玉凤娇……七岁红……
苏瑞已经下了车,秋雁也看着他,眼睛里透着急迫。
她从来没有看过戏,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那戏台上的女子长得都跟仙女似的。
可是苏梓峮不喜欢看戏,更不喜欢探听别人的**,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改日吧,我们先去商宅。”
苏瑞的计划又落了空,他只得哀叹自己的命运。唉,少爷的脾气和老爷一样固执,认准了什么事就不肯改。老爷年轻的时候弄得自己总挨老太爷的骂,自己好容易消停了几年,现在少爷回来了,看来挨骂的日子又要来了。唉,苏瑞啊苏瑞,你怎么那么悲剧?
他自怜自艾却也无法,只得重新上了车,硬着头皮对车夫闷哼一声:“去商宅。”
【第二七章 猎艳】
车子在街道上轻快飞奔,苏梓峮的心情突然像这车一样轻快,仿佛驾着风在飞。裹在身上的热气也渐渐消散了,一股凉意如晨雾般漫过来沁入心脾,很是惬意。
车子拐了几拐,穿出一条小巷。
青砖碧瓦白墙依次划过身边,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先是被一条亮而逐渐变长的带子刺了眼,随后便发现那是一条小河,两只小船正一前一后的顺着河道向前面那座月牙形的小石桥前进。篙只轻轻在水中一点,小船便笔直的穿过桥洞,水面如同被剪开翻着轻微的水波,很快又合拢了,微微荡漾着。
两岸的行人慢慢的走着,而桥上似乎是他们的集中地,或走或聊,或倚着栏杆看风景,衬着已经有些西斜的日光,一眼看去恍若仙境。
黄包车也开上了桥,速度明显减缓,苏梓峮便可以更清楚的欣赏眼前的一切。
只见金光斜斜的铺在水上,鳞般闪烁,停在岸边的几只小船在水波动荡中不动声色的晃动着,似在假寐。刚有一只小船灵巧的穿过桥洞,另一只又从远处驶来,如一条小鱼,鱼身上坐着两个穿着鹅黄柳绿春衫的女子。艄公则站在鱼头,很有气势的握着篙,头顶的草帽金灿灿的。他似乎很高兴,高声唱着小曲。
可是还没等到苏梓峮听清他唱的是什么,黄包车就以极快的速度溜下桥,颠簸的向着一条小巷奔去。
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
苏瑞已经算了钱,走下车。
苏梓峮奇怪地看着他。一路风凉。他怎么满头是汗?
“商宅?”秋雁跳下车。东张西望:“商宅在哪?”
眼前只是长长地一人多高地青色院墙。上面扣着同色地瓦。那瓦很特别。有点像琉璃瓦。却又不那么华贵。而且有些地方还残缺不全地。苏梓峮不由想起方浩仁所讲地经常有人夜入商宅。想来就是翻墙所致。一时间。自己竟然也有了翻墙地冲动。却突然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离经叛道地荒唐之念。简直枉受了诗书教诲。
他沿着墙走了几步。又往两边瞧了瞧。没有看到门。只看到墙下丛生地杂草。其间点缀着黄地白地小花。
秋雁努力跳了几下。不过她所能见地仍旧是沉闷地院墙。
这就是商宅?
“少爷,你看……”秋雁兴奋的指着前方。
一只开得热闹的杏花正探出墙外,细嫩的花瓣在风中轻摆如蜜蜂的翅。
“这宅子……有人吗?”
秋雁边向杏花跑去,边提出一个疑问,她是怕一会折杏花的时候被主人发现。可是这同样是苏梓峮的疑问,此处这样荒凉,会有人住吗?怕只是个荒宅,而那些个传说不过是人们闲来无事编出来骗人的,也或许他就是被浩仁骗了,那个家伙总是喜欢捉弄人。可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个紫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看苏瑞,他正绷着脸站在原地。
“少爷,帮帮我。”
秋雁跳着要去折那枝出墙的杏,还不知从哪弄来了踮脚的砖头,不过即便这样她仍旧离那枝杏有一臂远。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心中莫名的冒出这一句,苏梓峮开始笑自己的冲动。不过是偶然邂逅,那个紫衣女子不过是如今天擦过身边的任一个路人,更像一个不小心被记住的梦,他却为何要这样认真?难怪浩仁总叫自己书呆。
他准备去帮助秋雁,却见一个人从院墙那边出现。见到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继续走路。
“先生,这里有人住吗?”
苏梓峮突然问了句,突然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有,怎么没有?”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冷面的苏瑞,还有仍在跳着的秋雁,心想怎么猎艳还要带上女人……还有一只狗?
有人?
苏梓峮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心欢悦的跳起来。
不过他的欢欣很快被那人误认为是登徒浪子的窃喜。他上下打量他一番,撇了撇嘴,暗叹可惜了这副风采卓然的好皮囊。父母有钱儿败家,果真不假。
“我劝你也别打什么主意,这户人家邪门得很。”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猛的向一侧斜了下,五官除了嘴都皱了起来。
“我就说这地方……唉,平地都能把脚崴了。”他龇牙咧嘴揉着脚踝,一瘸一拐的走了。
秋雁从砖头上溜下来。她已经不敢再去折杏花了,怕“报应”。
“少爷,我们走吧。”
太阳已经滑到了墙头,天就要晚了。她一下子想起了从前听过的许多鬼事,汗毛全竖了起来。
“是啊,少爷,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老爷见我们出去一天还没回来,该着急了。”
苏瑞也走了过来,一脸恳切。
苏梓峮看了看天色,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