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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离与休妻都是夫妻解除婚姻关系的方式,但对于女子来说,休妻是犯“七出”之罪而被扫地出门。
相反,若是和离,则“不坐”。不坐的意思,就是“不问罪”。
夫妻协商自然利益,女方则能抬头走出夫家,哪怕重新嫁人,未来的夫君也要尊重妻子前一段婚姻。。。。。。
脑子里掠过前一世自己闲暇时翻阅过的书籍,里面对休妻与和离的区别描述地异常详细,两世为人的莫瑾言并非懵懂不知事理的少女,她当然明白,一纸休书和一封和离书对她而言区别有多大。
忍住心口的莫名而来的痛楚,瑾言有些木然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到时候,且看本候的心情定夺吧。”
南华倾衣袖一拂,带起一阵凉风,更有书房内的腊梅香气与墨香丝丝交缠而来,冲到瑾言的面上,让她忍不住有种想吐的冲动。
好一个不讲理的南华倾,好一个没有半分人情味的景宁侯!
也罢,无所谓休妻或者和离,只要南华倾死不了,哪怕自己被休了,也好过前一世守寡到死。
知道和南华倾理论根本无益,亦只能这样无奈地自己劝自己,瑾言很快就变得豁然了,深吸口气,将眼眶内打转的泪意给系数收了回去,然后面对南华倾,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多谢侯爷。”
南华倾本以为巧言善语的莫瑾言会就“休妻”还是“和离”一事与自己纠缠,却没想她脸色变幻间,竟很快地恢复了平静,这让他有种泼出去的水没听到响声的焦躁感。
而瑾言这厢,既然已经达到目的,父亲也有了得救生还的机会,她便没有了再留下的理由。
正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因为自己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有些久了,膝盖发麻,一时间竟没了力气。
不愿在南华倾面前露怯,强行站起身后,瑾言的脚打了个“闪”,踉跄着差些没摔倒,然后赶紧有些狼狈地稳住了身形。
眼前的莫瑾言,像极了一株寒风中倔强绽放的雪莲,南华倾扫过她发白的脸色和她颤颤巍巍的步子,右手竟不自觉地往前伸出来了一点,似是想要扶住她。
不行!
不能对任何女子生出怜悯之意!
一咬牙,沉下心,南华倾眼底极难捕捉的柔软一如潮水般褪去,却不留半分痕迹。
好容易觉得自己可以正常迈步行走了,莫瑾言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却又没有径直离开,而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抬眼看向了南华倾:“另外,妾身还要给侯爷交代一下。既是带发修行,妾身得先回去安排一下伺候的丫鬟们,方才可以没牵挂地去伺候佛祖。所以还请您多给妾身三天时间,三天后,妾身会搬入朝露湖后山一侧的清一斋。”
“清一斋?”
听得莫瑾言的语气,平和,却还是难掩一丝隐忍,南华倾有些奇怪,她分明极不高兴,却还能想得如此周全,不但考虑到了下人的去向,还挑了个可以避世修行之处。
但这个地方,却是南华倾最不想让莫瑾言染指的,因为那里,曾经是沈蕴玉每年春天来景宁侯府暂居时落脚的院落。
是巧合,还是莫瑾言从其他地方知道了清一斋所代表的意义?
为什么这个小女子总是让自己耐性全失,怒意不竭!
“缘何选择清一斋?”
如果心尖处还有余毒,恐怕这时候南华倾已经又被气得吐出来了。但此时的他身体尚未恢复,没有精力去猜测莫瑾言心里想些什么,只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然后右手紧握佛珠,手背上因为用力过度,甚至有根根青筋凸出皮肤。
“妾身既然避世礼佛,肯定不能住在内院正房。”
瑾言看到南华倾隐而不发的怒意,心下却有一丝畅快:“想来想去,侯府之中最适合的地方,也只有清一斋了。因为其建在府中后山最偏僻的一隅,基本没人会经过。再说,侯爷既然答应妾身拜沈太医为师,正好清一斋与清岚斋相邻,即方便妾身拜师学医,也不会让人察觉,所以哪里是最好的地方了。”
“你想得倒是周到!”
顺着莫瑾言的回答,南华倾不自觉地说了句气话,却立刻又反应过来:“本候什么时候答应你可以拜沈画为师了?”
“侯爷,其实您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身子挺得笔直,瑾言虽然个子娇小,却气势不输任何一个成年的男子。知道南华倾会介意自己拜师一事,她刻意轻描淡写地道:“关键是,沈太医会不会愿意收一个女弟子。若是沈太医拒绝了,那臣妾便乖乖待在清一斋念经礼佛,所以,后面的这些事儿,您都不需要再费心了。”
南华倾听了,微微蹙眉。
也是,与其和这个小女子多说废话,不如招了沈画前来,让他不许收徒便是。
想到此,南华倾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也放缓了不少,似是感叹,又似无奈:“你好自为之吧,本候不送了。”
说完,南华倾直接从扶椅上站起来,往书案而去,自顾提笔,似乎先前在画着什么,只是被莫瑾言的出现打断了,此时再继续而已,便不再理会其他了。
。。。。。。
南华倾最后留给自己的话,还有他冰冷无情旁若无人的态度,莫瑾言都坦然地一一接受了。
目光随之扫过南华倾书案上一尊颜色鲜红晶莹玉润的“石榴子”,没有想到他会拿出来放置在书房如此显眼的地方。
再看低首作画的南华倾,他的神情仍旧冰冷,但少了几许戾气,带着几分书卷味道,一如普通的文士公子,显出他与生俱来的**雅致。
默然地在心里说了句“侯爷,您也保重吧”,瑾言觉得眼眶酸酸的,玉牙一压,觉得舌尖吃痛,她才收住了莫名的外露情绪,然后走到了门边。
伸手握住门闩,在推门而出的前一刻,莫瑾言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南华倾了。
正因为自己的渺小,正因为他对自己的不在乎,所以才毫不介意将一尊象征婚姻圆满,后嗣绵长的“石榴子”摆在眼皮子底下。
所谓睹物思人,若是心中根本没有这个人,就算每天看着“石榴子”,南华倾也不会想起自己才对。
别说五年之后,或许在自己踏出西苑的第二天,他就再也不会念起这世上还有一个景宁侯夫人吧?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到一种落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胸臆间满满皆是一股涩意,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目光总是会跟随着他。。。。。。
但瑾言却清楚的知道,自此,她再无法以南华倾续弦妻子的身份和他见面了。
或许自己与他有两世的姻缘,可有缘无分,一切,也只是虚无而已,何必徒劳呢。
回头,环顾了这书房最后一眼,收回落在南华倾身上的目光,瑾言没有开口告别,只一把将屋门推开,悄然地提步而去。
第三十九章 且行且离
立在书案边的南华倾听见门响,知道莫瑾言终于离开,竟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又是幼年袭爵,南华倾几乎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身边除了拂云浣古两个贴身死士为伴,就只有一个沈画,让他引为良友,谈话交心。
对于女人,仅仅一个沈蕴玉可以让他“刻骨铭心”,只是这唯一的一个可以让自己记住的女人,也已经被他亲手斩杀了。
沉眉如川,南华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那个身子娇小,年纪才十三岁的少女惹得无端地动气。
自打新婚那**,她身着鲜红嫁衣,不施粉黛,犹如寒风中一片被鲜血染红的飞雪,又好像仙子降世披着一地的月华而来。。。。。。南华倾就觉得,从那开始,他便有些不冷静了,甚至张口就以“不能人道”为由,拒绝了她圆房的请求。
那时,对于自己可笑的“口误”,南华倾只当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也收不回了,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后来,于慈恩寺再见,虽然自己半威胁半喝斥地赶走了她,脑中却总是莫名其妙地不时响起她软糯轻悠的嗓音。
她的的确确拥有一把大邑朝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好嗓子,那对于自己来说,却犹如如靡靡之音,挥之不去,斩之不断,让他一听到就有种无比烦躁的感觉。
甩甩头,想来或许是自己太久不曾与女子打交道,那莫瑾言又是个容貌倾城的小祸水,这才让自己心神不宁吧。还有种可能,五年来余毒未清,或许自己的神智也被消磨了一些,失了原本的理性和冷静,只是先前没有被触发罢了。
然后还有。。。。。。
自圆其说地想了各种理由,南华倾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已经落下,蘸满了浓墨的笔端竟然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言”字。
瞳孔微缩,大力地将这个“言”字给划掉,南华倾将笔一丢,自顾跌坐在书案后的扶椅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疲累。
却不知,这疲累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
“侯爷,沈太医求见。”
浣古的询问声在门边响起,却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沈画来了。
之前南华倾余毒未清,沈画会每隔七日替他诊脉开方,调整用药。
但自从南华倾接连吐出两口污血,沈画便每天都准时过来一趟西苑,施针为他继续排毒,以免残留在体内的余毒散到全身血脉。
只不过前两日沈画都是傍晚才会过来,今日,却提前到了上午。
本不愿在此刻被人打扰,南华倾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他记起莫瑾言说要拜师学医一事,抿抿唇,将书案上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了角落,然后说了句“进来”,便起身来往屋中而去。
浣古为其开门,沈画面色沉静地踏步而进,却一下就嗅到了书房内极为微妙紧张的气氛。
虽然知道自己贸然将南家的隐秘告诉莫瑾言会有什么后果,但沈画同样知道,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没有怎么耽误,在清岚斋目送着莫瑾言的身影从木栈一路而来,又一路而去,沈画立刻带上药箱,以请脉为由,紧接着踏上了朝露湖上蜿蜒的栈道。
就是不知,南华倾到底答应她没有。。。。。。
“是你告诉她,南家拥有遍布大邑朝的暗卫势力一事吧?”
渡步来到屋子的中央,见沈画有些心不在焉,南华倾有些不悦,一开口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根本不容否定。
早有准备,沈画将药箱放置于书房中央的八角桌上,只表情淡泊地点了点头:“夫人想要救父,在下既然知道一个好法子,就免不了要告诉她实情。”
目光如冰刀般锋利地扫过沈画的脸,似乎对方一个极细小的表情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南华倾沉吟了半晌,始终没有再责备他什么。
却是沈画话锋一转,抬了抬眉:“那侯爷答应动用南家暗卫了吗?”
“答应了。”
南华倾一副“我早知道是你泄密”的模样,语气带着不满:“她来求我,我没理由拒绝。”
“看不出来,万年冰山也有心软的一面。”
打开药箱,先用白布沾了酒净手,沈画拿出备好的银针,捏住一根在指尖,走到了南华倾的身边。
知道他首肯了救莫致远一事,沈画的语气不由得轻松了些:“侯爷的毒,在下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最迟再休养半年就能恢复如常,到时候,侯爷还是先完成你姐姐交代的重任,为南家后继香火才是正经。”
听得沈画“念叨”,南华倾没有回应,只主动伸出双手放在针灸用的软垫上,然后抬眼看向他,有种淡淡的挑衅之色划过眼底:“本候不会白白动用南家暗卫,所以莫瑾言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