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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还对来晚的胤祀使了个眼色。
见都跪好了,他上前一步,展开明黄诏书,大声道:“大行皇帝遗诏!”
下面十五几人就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最小的十七直接趴到地上呜呜的哭起来。比起前面的哥哥们,他们还是深受宠爱的皇阿哥,皇阿玛就算搬到畅春园去也没忘了他们。
悲声一起,下头的人无不脸上挂泪。
幸好大家都不敢大声,他们哭着,隆科多朗声:“……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读完,他合上遗诏,退后归位。
然后是蒙语,再后是汉文。三遍遗诏宣完,底下人一时都没反应。还是礼部尚书张伯行出列喝了一句:“臣,领旨!”然后重重的磕下头去。
这一声算是把人都能喊醒了,不少人下意识的随着张伯行一起磕。
四爷闭了闭眼,心里长出一口气,跟着磕下去。
张伯行‘跪!叩!起!’,一声声喊出,带着大家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
然后李光地、隆科多、张伯行等人一起跪下请‘新君’继位。
四爷起身时,其他兄弟们都还跪着。
他们无不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各种含义都有,但更多的是乍逢大变的迷茫。
四爷也是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张嘴几次,刚说出:“皇阿玛……”这三个字,就泪如雨下。
底下顿时一片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圆明园里,已经是又过了一夜。早上六点,李薇准时醒过来,睁开眼睛脑袋就无比的清醒。她起来时就叫玉瓶把张保喊来。梳妆未完,张保就匆匆过来了,她屏退左右,先问他:“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张保默默摇头,她轻叹口气,又想起昨天福晋想让弘晖出园子,问他:“王妃和大阿哥呢?”
张保说:“昨个儿奴才进去后,大阿哥没再坚持要出园子了。”他也是松了口气。他侍候四爷久了,很明白这位主子是什么想法。像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就是跟李主子说的一样,大家都乖乖的等着,不要四处乱跑。
可以福晋和大阿哥都是主子,在没有四爷的话的时候,叫他拿侧妃的话去拦,还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幸好昨天李主子撑住了,福晋和大阿哥也没太坚持。
李薇点点头,说了两句辛苦就叫他下去了。
傅敏和顾俨等人都不住在园子里,现在就一个戴铎在。可以按说李薇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止是教孩子们读书的先生的,有事她能跟弘昐商量,却不应该跟戴铎商量。
不过这都两天两夜没消息了,她想要是今天还没消息,那她晚上就示意弘昐去问计戴铎。
真希望四爷能多少回来传个信儿啊。
刚这么想,张保像赶投胎一样冲进来,扑进来跪下就道:“李主子,苏培盛回来了!”
李薇一下子弹了起来,急道:“叫他进来!”话音未落,苏培盛已经跟在张保后面进来了,脸上说喜是喜,又像要装出悲伤的样子来。
他先跪下哭了两声,道:“回李主子,皇上殡天了!”
李薇还在愣着,屋里所有的太监和丫头们全都呜哇哇的哭了起来。
李薇只顿了一下也赶紧装出‘天啊,天要塌了’的悲痛来,捂胸口要向后倒。
苏培盛脸上挂着泪还在哭,嘴角跟着往上咧:“咱们王爷……皇上遗诏……继位了……”
屋里所有哭的人这会儿都愣了,扶住李薇的玉瓶几人也挂着泪就想咧开嘴笑,还有人直接就跪下来准备贺喜。
李薇赶紧说:“等等。”
一屋子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
李薇终于想起两个人来,道:“先把福晋和大阿哥都请来吧。”
……
九洲清晏里,首座空着,福晋与李薇并排,一左一右。往下弘晖、弘昐等人都在,就连三个女孩也都叫来了。
苏培盛再说一遍,先说皇上没了,大家一起哭。哭完他再说四爷继位了,大家的表情都是泪中带笑。
说完这件大事,不等福晋感叹一二(李薇觉得她是想说两句场面话的,比如得承天幸一类的),但苏培盛没给她机会,他说四爷,也就是万岁,吩咐他们都回雍亲王府去。
因为后面的各种传旨,他们需要在府里接旨,而不能在圆明园。
这才是苏培盛回来的任务。
这话说完后,什么感叹感想都不必发表了。元英起身道:“那咱们就赶紧收拾起来吧。”
李薇半是故意,半是真的这么想,道:“不如咱们先回去,行李可以叫他们慢慢收拾。”是赶快回府重要,还是收拾行李重要?
必须是回府。
叫她这么一打岔,福晋显然脸色不大好看。
从她看过来的目光,李薇都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压力。
是了,四爷登基,她是皇后了。
298、养心殿见
雍亲王府盖好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回来。
就算这样也住不久。
李薇到的时候,雍王府外两条街都戒严了;一个闲人都看不到。一队队的都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好像他们一下子都放到街上来了。
府门口迎接他们的是王府长史额尔金。
骡车都是直接进府的;到二道门外大家下车;呼呼啦啦一大堆人;额尔金看看福晋,看看她;站在两人中间迟疑;道:“不知王妃和侧妃是先休息;还是……”
元英开口:“先说事吧。”
李薇从在圆明园被福晋用眼神警告后,就一直沉默着。哪怕额尔金此时看她的意思;她也没回应。
于是一行人先去了正屋。
王府扩建;还是照着四爷的意思改的。而且大概是受圆明园的影响,扩建后的王府大概是个‘品’字型。也就是说,四爷的前院平扩,她的东小院和福晋的正院几乎是持平了。
三个院子中夹了一个‘8’字型的湖,勉强算是掩盖了东小院的扩张,和正院的‘立身不正’。
从花园中间的桥上走过是最近的路,走在桥上时李薇想,说到底还是她的东小院离二道门更近,去正院还要穿过花园。
走进新盖好的正院,元英竟然觉得陌生了。从康熙三十六年到四十九年,她在这个院子里花去了人生中的大半时间。
跟在她身边的大格格感到她脚下慢了两分,以为有事就询问的看着她。
元英拍拍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堂屋里的大半摆设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家具都是重新打制的,换了一水的紫檀。
上首的主位还是留给四爷,空着。元英居左,李薇居右。男孩女孩分两边坐下,长史额尔金站在下面,先是抱拳对着天一拱手,道:“万岁有话,叫娘娘与小主子们都先在府里等着旨意。”
元英探身问:“外面现在到底如何了?”
额尔金道:“奴才所知不详。只知道傅大人和顾大人刚刚就已经进宫了。”
这是指傅敏和顾俨。
再问,额尔金是一问三摇头,三问九不知。
李薇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见福晋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不想等在这里听他们磨来磨去,道:“姐姐,我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这些天他们也累了。”
元英看着李薇,有心想说两句,却一时找不到该说的话。不着急。她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吧。”
李薇起身带着人一走,屋里顿时空了一大半。
大格格见此,也对她说:“额娘,我先带妹妹下去吧。”
元英说:“扎喇芬身体不好,回去要是不习惯,哪怕是夜里叫人过来给我说一声。”
大格格福了下说:“额娘放心,有我呢。”
她对弘晖点点头,带着三格格告退了。
额尔金还站在那里,元英细想也没什么要吩咐他的事了,就叫他退下。
转头额尔金出了正院,一路小跑到了前院,进去就找苏培盛,四下找不着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张德胜,赶紧问:“你师傅呢?”
苏公公可是一直跟着四爷的红人啊!日后的乾清宫大总管!
额尔金只恨自己侍候四爷的时候太短了!没赶上好时候!好不容易把府邸建好了,还没等四爷回来住上几天,四爷就继位了!
按说傅敏、顾俨和戴铎等人都该是他的同僚,结果四爷进宫后把傅、顾二人叫去了,他就只能在府里看房子。这、这不是大才小用吗?
他要赶紧想办法抱上四爷的大腿才行!
张德胜一见是额尔金,也挺客气的。他们跟额尔金捧的不是一个饭碗,额尔金抢的是傅敏等人的。所以苏培盛一早就提醒过他对额尔金客气点。
他就道:“我师傅去李主子那里了。”
额尔金一怔,跟着就跌足痛悔!他刚才怎么就没顺路去东小院请个安呢?这会儿都出来了,后院也不是他能随便进的啊!
张德胜也没空跟他在这里瞎扯,问道:“您要没事,我还忙我的去?”
“您忙,您忙。”额尔金连忙说,没苏培盛粘着他徒弟也行,他就跟在张德胜的身后:“你这是忙什么呢?”
张德胜笑道:“那不是刘爷爷他们还没跟过来吗?我这叫人先把膳房给收拾好喽,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一顿怎么办呢。”李主子那边已经说了,晚上简单点,大米粥、牛肉汤,吃馒头包子饽饽炊饼就行了。
问题是牛羊鸡这三种汤不熬够时辰都不入味儿啊,他们说话就回来了,这边什么都没预备!就算现宰现杀,这汤能吹口气就熬好吗?
额尔金忙说:“我这就叫人去挑牛羊?”
张德胜忙拉住他:“您先别,牛羊鸡鸭鱼,刘爷爷都习惯自己亲自挑,别人挑的他都看不上。”
话音未落,外头有人跑过来喊:“快点!刘爷爷回来了!”
额尔金是早知道这位刘宝泉刘爷爷,那是从宫里就侍候四爷吃喝的一位大师傅。等四爷出了宫,吃不惯府里厨子的手艺,还特意把他从宫里要回来呢。
他也跟着赶紧过去迎,抬头就见几辆骡马拉的板车,马都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气,车轮吱哑吱哑的响。下面铁铸的炭炉架在石垛上,上面是几口大锅正在冒烟。
跟车的小太监看马扶锅忙得不识闲。
刘宝泉跟在后面进来,腆着大肚子,脸上挂着笑,十根手指都白胖的像小水萝卜,乍一看跟庙里的大肚弥勒相仿佛。
张德胜上去套近乎:“哟,刘爷爷,您这是连炉子都搬过来了。”
刘宝泉像教自己个儿的亲孙子那样,慈祥的对他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汤要好,续水添柴不离火。离了火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一抬眼看到额尔金,刘宝泉早听过此人大名,就是没见过,不过打眼就能对上号,不等额尔金上前说话,他抢先一步对额尔金打了个千,“劳动大人了,真是我的罪过。”
“哪里,哪里。”额尔金一时手忙脚乱的,胡乱奉承道:“您侍候主子如此尽心,真叫我等汗颜啊。”
刘宝泉看着人把锅移到膳房灶间的火上去才松了口气,道:“这值什么?主子喜欢我的手艺,我就不能叫主子失望啊。”
额尔金还想再拍两句马屁,就见刘宝泉一个箭步越过他端着满脸笑往前迎去。
赵全保跟刘宝泉走一对脸,两人互相作揖。
刘宝泉口甜似蜜啊,殷勤道:“主子这一路也是辛苦了,我这里酸梅汤、绿豆汤、金银花露,主子要不要来一点解解暑气?”
赵全保愣了,叹笑道:“刘爷爷您真是神了!主子就是使我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解渴的东西,既然这么着,那就给我来点?”
刘宝泉把赵全保让进屋去:“那你就先在我这里歇着,我这就去给主子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