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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英笑道:“他是干正事的,这些事以后你都要担起来。”
可是说完她就想起来以前四爷替李氏的孩子挑奶娘,挑太监,挑侍候的嬷嬷,还为宋氏的大格格忧心,特意取来民间偏方,让宋氏亲自哺育孩子。
她一时走了神,戴佳氏只当没看到,一脸认真思索的看着手里的奶娘名单。
戴佳氏在这里陪了半个时辰就告退了,等她走后,长春宫里一下子显得极静。元英恍然了下,才发现戴佳氏在时,她们都在说话,这屋里才显得有了那么点鲜活劲。
她对庄嬷嬷笑道:“怪不得老人都爱养小孩子,这屋里多两个孩子就没这么静了。”
年轻的时候,她并不怕静。现在都要当祖母了才发现这静也是让人受不了的一种东西。
庄嬷嬷忙凑趣道:“您只管等着就是,出不了几年,大阿哥那边的孩子都能把这屋里的房顶给吵翻了。”
元英一下真的笑起来了,往后靠在迎枕上轻轻叹了声:“真有那天可就太好了。”
等两人的笑声一歇,屋里又是陡然一静。
春禧殿传来的绵长清亮的歌声就明显了,那歌声像条鲜艳的丝带萦绕在殿阁的屋梁之上,让人无法忽视。
庄嬷嬷被这静逼的没话找话道:“主子,那个顾氏听说腿已经坏了。”这才跪了不到半个月,就跪坏了。
元英怔了下,又没故意折腾她,怎么会跪坏了?
“叫人去看过了吗?”她问。
庄嬷嬷点点头:“大姑姑去的,说是顾姑娘天生体弱。”
元英心知这里头必有文章,但在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寻根究底。连她这个皇后都概莫能外。
“好歹进来了,让她养着吧。”她轻轻叹了口气。
……是永寿宫的手笔吗?
早年的李氏是多么守规矩的人啊,现在也变了。她这么想,突然想笑。
连她都变了,别人当然也变了。
咸福宫同道堂里,年氏听着顾氏那边的屋子里日日夜夜传来的哭泣声,都恨不能捂住耳朵再也听不见。她现在也不敢开窗户了,顾氏的腿都那样的,可来教规矩的内务府嬷嬷还是每天把她从床上拖下来,让她跪着听规矩。
顾氏跪得直哭,让侍候她的宫女在一边扶着都不许她回床上去。
这简直……简直比嬷嬷跟她说的宫里暗地里整治人的那些手段还吓人。
挑香这几日也不往她跟前凑了,听她说侍候顾氏的那个宫女也在她们面前哭,说顾氏可怜。年氏心道,她是可怜,是蠢得可怜!
要不是她想在永寿宫里玩心眼,结果会是这样吗?不但害了她自己,也把她们都给害了。现在连长春宫也不来人了。
难道她要在这里枯坐?只能等着万岁想起她们来吗?
年氏知道她应该更谨慎些,可坐在屋里谨慎有什么用?她本来以为靠着长春宫能好看,可她进来这么久了,万岁一次都没想起过长春宫。
她听嬷嬷提过,像宜太妃、惠太妃等人就算年纪大了不能再侍候先帝了,先帝也会时不时的赏些东西。
年氏不禁想,像皇后这样就是失宠了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挑香却突然掀帘子进来,一脸激动的跟她说:“姑娘,钮钴禄贵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年氏吓了一跳,忙问:“你不是去找桐儿玩的吗?怎么会又遇上钮钴禄贵人了?”
桐儿就是侍候顾氏的宫女。
挑香一面给她挑衣服,一面道:“不是我遇上的,是钮钴禄贵人的宫女来请您,正碰上我就跟我说了。这不,我就赶紧回来了。”
她挑好衣服首饰催年氏赶紧快上,年氏一见是件桃红的,赶紧道:“这件不好,这里挂了个洞,换那件秋香色的。”
换好衣服过去,让年氏没想到的是不止钮钴禄贵人一个,还有坐在上首的宁嫔,她正跟一个宫女玩骰子,被宫女赢了一个顶顶漂亮的钗还不生气,当时就让人镜子拿来,让人替那宫女戴上。
就是瞧见她了,宁嫔也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是年氏?”钮钴禄氏听人说这次的秀女里有个年氏极为出挑,家里也不错,就想主动结交一二。现在她照顾年氏一些,日后年氏若有那个造化,也能报答她一二。
年氏挨个上前请安福身,宁嫔娘娘果然不怎么爱说话,好像也不怎么搭理钮钴禄贵人。钮钴禄贵人问她顾氏的事,她就说顾氏规矩学得不好,现在正由嬷嬷带着天天学规矩。
宁嫔娘娘就叹了声:“还是个小孩子呢。”
等到晚上,挑香一个劲的说钮钴禄贵人给的东西好,这半匹料子能做一件衣服呢。年氏在家里好料子比这多得多,不过是进宫想着太乍眼不敢带进来罢了。
她看着对面顾氏的屋里,好像今天晚上顾氏没有哭。
隔了几日,顾氏又开始哭了,挑香这才回来说之前宁嫔让人给顾氏送了半瓶子药,现在药吃完了,顾氏又开始疼了,桐儿还说想着能不能再去找人寻一些。
年氏道:“……何不去求宁嫔娘娘再赐一些?我看娘娘是个善心人。”
挑香一惯是自说自话的多,没想到年氏会接话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道:“那怎么行呢?娘娘赏的是娘娘好心,咱们去要,那成什么了?”
年氏却觉得宁嫔娘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她在宫里,总是要找个人靠着的。
长春宫靠不住,皇后也未必能看得上她。何况依着皇后,就要直面贵妃,现在的时机不对。反过来说,咸福宫里也就是宁嫔娘娘管着她们这群人,娘娘一看就是个不爱多事的,长春宫来了几回都没见她吭声,她们进来后也不见宁嫔娘娘使人训话。
年氏怕自己是急了,可是不管怎么看,去找宁嫔娘娘好过继续闷在屋子里,连咸福宫都出不去。
356、刹车
戏唱了一天;听得人头昏脑胀,但唱的确实不错。从春禧殿回永寿宫了好半天;她都还在不知不觉的哼着。
晚上见了四爷还在哼,不等她说他就问起了今天戏看得怎么样?跟着就笑道:“当是不差的?”
她道:确实挺好的。
太后最后看到大团圆时都落泪了,太妃们也都在擦眼角,说是这戏唱得太好了;然后纷纷叫赏。太后赏了主演的女旦两匹今年的贡缎,演段秀才那个就赏了二十两银子。
然后往下太妃们也都不落于后的赏了。
李薇做为小辈反而是赏的最少的。可她觉得她是这里头最有钱的。
她跟四爷说:“我倒觉得宜太妃她们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戏后比台子上还好看,刀光剑影,高手过招全都藏在了台面下;个个面上笑着,底下出狠招。
就说太后赏的那两匹贡缎和二十两银子,宜太妃几个都说不敢给太后比肩;所以一人赏了半匹尺头和两个银角子。
其实也不算少了。银角子她知道最小的是五钱一个的,大的是五两一个的。从那荷包大小看来,该是五两的。
她都觉得这是太后在让宜太妃等人出血的。
四爷却听笑了,道:“就该治治她们。”
他了解太后,一开始太后肯定没想着要把太妃们带过来,该是宜太妃那几个挤兑得太后不得不松口,所以太后心里也不痛快,干脆就暗整她们一把。
放在以前,太后肯定是有委屈就自己吞了。现在却是比以前痛快多了。
看着太后的脾气都变了,四爷就知道前两年他是个什么样了。登基后,他想的全是终于一切都能照他想的来了。他很确信他想的是对的,他的做法也是对的,以前不得不避让只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能力。
现在他什么都能做了,却发现有时情势所逼,连他也不得不让步。
不过听到太后整治别人他也能出出气,他也高兴啊。
太妃们宁可让太后不高兴也要到西六宫来不过就是想逼一逼他。除服前不许他们的儿子进宫看她们也算有道理,现在都除服大半年了,太妃们都想见见儿子们,却还不见宫门口递牌子进来。
她们说不动太后。
这时,四爷开始觉得太后的习惯真是不错。不管什么人在她身边怎么使劲,太后都不会为他们说半句话。以前是先帝,现在是他。
他在前头忙着,当然不愿意后面自己人再来拖后腿。
诚郡王和淳郡王现在都跳出来了,他就等着看其他人是不是真的还能这么坐着。到时别的太妃都出宫了,只有他们的额娘还留在宫里,别人就算会说他这个皇上为难兄弟,但就不会骂他们没用吗?
老五,老八,让朕瞧瞧你们能坐到几时。
李薇就见四爷一个人越想越乐,然后对她说还想不想听别的戏啊?想听就让升平署给你演,他们排了好多戏呢,你以前也很少看宫戏吧,让他们挨个演给你看吧。然后就点了一长串的戏名
她听他不歇气的就说了十几折戏,想这是想让她天天听,听上一个月?那就不是享受,是折磨了,连忙推辞说才除服呢,天天听戏不像话,而且都像今天似的,本以为只是听个戏,结果把全宫的人都引来了。
“太后跟咱们是自家人,太妃们就是外人了。”她实言道。
她实在信不过太妃们。
虽然她相信,太妃中未必都是坏人,也不是个个都憋着跟四爷过不去,偶尔顺手给他下个绊子还说得过去,天天都想着怎么使坏那就不科学了。
现在她们连她们儿子和家族都被攥在四爷手心里,做什么都要三思而行的。
但她可不想去赌这个,都知道大家不可能亲如一家了,就别再互相为难非要扮成一家人了吧。
四爷笑她实在,也爱她实在,就道都随她。
“不用顾忌那么多,想听了就叫两个人过来唱唱。”他道,“今天你的好事让她们给闹了,不如明天让升平署再来给你唱一次?”
李薇摇摇头,以前在府里听戏时都是叫两个府戏就在院子里站着唱,只唱段子,不唱全折,所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全折戏了。
闹得头疼。
听她这么说,他就伸手给她按头,那手指用力的跟上刑似的,她被他按得靠在他怀里唉唉叫,他还笑:“真有这么疼?”然后他的手劲就渐渐放轻,等她说不疼了,他更要笑了:“这还哪有用啊。”
反正也不是真疼,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跟着换她给他按,她的手指都快按断了,他还是嫌手劲不够大。
李薇一点都不相信,她的手指都按得发白了。
四爷坐起来笑道:“其实以前你给朕按肩,朕都觉得你没使劲。”
……
“真……真的?”李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都。
他把她拉过来抱着轻声说:“不过素素手劲再小,朕也知道那是素素关心朕,所以再累,再不舒服,一见着素素就好了。”
李薇听得高兴之下,也觉得最近四爷都快用甜言蜜语把她淹死了,好像他突然变坦诚了。以前就见他在给十三爷写信时各种发散,没想到现在她也有这待遇了。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看了一天戏都没有他这句话说她开心,连着好几天都觉得心情好得很,连玉烟悄悄跟她说顾氏的腿跪废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薇想了下才想起顾氏是谁。
“腿废了?”她觉得这事不对头,问玉烟:“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怎么废的?看大夫了吗?”
玉烟的消息自然是从她干弟弟那里来的,后面的就只能摇头说不知道了。
顾氏的腿跪废这事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而且能确定的是让人给暗害了,腿是在被嬷嬷教训时跪废的。
“听说是没给叫大夫,只是说不能走了。”玉烟一听这消息就不对!她跟主子说之前先去找了赵全保,几乎是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