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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侍立在当地,因太后不曾赐座,只能垂手以最恭谨的形态独立在下座嫔妃的目光里。膝下酸软,心头恍惚的浮起一抹光影,太后是要在此折杀了腹中的胎儿么?
“太后所言甚是,贤德妃娘娘于宫中所得远多于诸位姐妹。皇上赏赐倒在其次,先说这大明宫里,永巷内外贤德妃娘娘竟无一不曾遗漏,实在是令臣妾等敬佩。”
易水心知说这话的人,有意指摘自己当日被贬謪永巷辛者苑为奴,意指自己出身卑微低贱,却居贵妃之位。目光流转,自太后的面上划过,直直的落上如妃骄矜自得的面容。
手握协理之权,如妃今日的妆束颇为明艳而尊贵,樱红色的齐胸襦裙四下散开,如同一朵娇艳的海棠,依依立在寿康殿里,平白替这苍白而空虚的殿堂,增添了一抹亮丽的光彩。百花团髻上珠翠琳琅,映衬着她小小的面庞,由着那精巧的下颌装点开一片尊衿骄荣的气魄。
锦如立在易水身畔,闻得如妃所言,只是忖与一笑。朝向如妃缓缓开口道,“奴婢见过如妃娘娘,娘娘金安。”易水转过身来,方噙起一丝笑意,悫妃已然在如妃身畔开口,缓缓言道,“如妹妹既然敬佩贤德妃娘娘,当以礼数上隆而重之,方显如妹妹协理后宫,堪为后妃表率。”
也不顾如妃的脸色,悫妃的唇边延开一抹笑意,“怎的连礼都不见,就这样大喇喇的说起话来?”
如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太后求助。易水微微侧身立在当地,纵然脚下虚浮,仍旧强自撑开一片从容笑意。“不碍,如妃慢慢协理后宫诸事,于礼数上一时周全不到,亦是常理。”
太后斜靠在榻上,恍若对方才听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般,见如妃转了过来,忽而掩口喘息咳嗽不止,一时宫人忙乱或上前奉药,或替太后捋顺气息。如妃见太后如此,尴尬的立在当地,脸涨得通红,易水细细看去,几乎有一丝泪光自如妃眼中滑落,不由得轻言呼唤,“母后!”
懋妃坐在悫妃身畔,对如妃所言一向置若罔闻,只是此时才轻轻的咦了一声,开口道,“如妃尚且为正三品妃位,母后乃皇后对太后尊称,如妃怎么妄自这样称呼起来?”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听闻如妃自代理后宫权势,除却易水懋妃与悫妃,常常折损后宫三品以下嫔妃,每每横生事端,大有独占权宠态势。
另有素来不愿与其趋奉迎合的嫔妃,又颇有几分顺者昌而逆者亡的骄横,自掌权而今,后宫人言纷纷对其多少有许多不满。此番两位贵妃加以指摘,下座嫔妃一时有按捺不住的已然抢先开口,“莫非是有心谋逆中宫之位!”
第三十六章 夜深微月下杨枝(1)
如妃转首已然是满面怒气,太后像是好久才平息了喘息,易水见她面上泛起凝滞两腮的潮红,眉头紧蹙,病态里却有几分道不尽的凌厉目光。
“够了,哀家一向身子不济,于后宫诸事上少有留心。”太后的目光从下座众人面上划过,“你们便兴起风,作起浪来。当着面闹与哀家瞧!”
太后这一气似乎不小,易水只觉得乏力,几乎是下意识的腿一软跪了下去,低下头哀哀道,“臣妾不敢。”
懋妃与悫妃相继跪地请罪,带累得寿康殿里十五六位嫔妃纷纷跪地,一时珠玉珍佩轻响,衣裙XX不闻。
太后像是很满意眼前的这一番景象,冷冷的笑了一声道,“你们是天家嫔妃,是皇帝的人。有些错在哀家这里犯了,还有可恕。若是在皇帝面前失了仪,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抢话的女子本自是珠镜殿慎晔阁的谨贵人,太后的目光自她脸上划过,带了几许轻蔑和厌恶,“谨贵人是典仪嫡出之女,按理家教最该森严。皇上封你这一个谨字,就是教你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的吗?”
谨贵人一惊不小,连忙伏地叩头不已,“太后恕罪,嫔妾,嫔妾实在是无心之失啊!”
太后的面上像是颇有几分动容之色,淡淡道,“无心之失,你若不是早有这样的心思,如何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还是有人指使你,有意之为?”
这话分明就是指着易水与懋、悫二妃了。谨贵人想来不曾料及太后会格外偏袒如妃这般,眼中已然垂下泪来,“嫔妾一向对如妃娘娘多有敬重之心,并非有太后所言这样的心思,更不敢加害于娘娘。请太后明察!”
如妃被谨贵人及众人言语一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太后有意发落了谨贵人,越发的得意,冷冷道,“好一个谨贵人,太后不曾言及你要加害于本宫,你就已然道出这样的心思,可还不蓄意为之吗?”
言罢亦伏身跪地,膝行到太后榻前,一手牵扯着太后的衣襟,带了几许哭腔儿,“臣妾自协理后宫事宜,每每受的折挫,更于今日之尘上,臣妾一番苦心,请太后替臣妾做主啊!”
易水冷眼看着太后蓄意偏袒着如妃,只是可惜了谨贵人,由着太后折挫。不想今日倒是配合着太后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谨贵人到底年轻,如何当得起这样的话,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阖众嫔妃见如此,皆默默跪着连头都不敢抬。如妃见众人如此更是着意撒娇撒痴,眼中蓄着泪意,颇显得几分怯弱不胜之态,惹人心下怜惜。
自心底生出阵阵的不安,腹中的悸动越发的明显,那样熟悉而惊痛的沉坠感袭来,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如蛇一样开始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
腹中像是谁的手爪在搅动我的五内,一丝丝剥离我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般的感觉,自我体内汩汩而出。眼看着豆大的汗珠渐渐从额头上垂落下来,低着头气息越发急促,眼中的寿康殿忽明忽暗渐渐的模糊起来。
懋妃跪在易水身侧,眼见得易水跪在当地摇摇欲坠。忙的抬头看向太后,惶急道,“太后,贤妃怕是受不得了。”
耳边嗡嗡的作响,心里只想着这一场风波快些平息快些平息。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从身体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
冥冥里觉得那寒意贯穿了四肢身体,手下意识的护上自己的小腹,那樱紫色的裙裾之下渐渐蜿蜒出的红,凄恻艳丽,艳丽到绝望。
模糊的意识里,听有人惊叫了一声,“血!”四下皆是骚动,不知是何时,身子一轻,已然被打横抱了起来。痛彻心扉的混沌里,听得四下里的嘈杂渐渐的归为平静,为寻求一点温暖,向着那宽广的胸怀靠着近之又近。
手依然是护紧了小腹的姿势,只是不自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朦胧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孩子,没了。
缓缓醒转,腹中的痛楚依旧难耐。想来是苦涩的汁液带回我身体一些些温度,额头上皆是汗湿的痕迹。
手依旧护在小腹上,帷帐深深垂下,寂静的大殿里偶尔生出几声抽噎。易水只觉得四下里的空气都是苦楚的,不由得想要动一动,只是一转身便痛得难当,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帘帐外皆是模糊的人影儿,这一声呻吟想是盼了许久,终于有人掣开帘子,恍惚见得是锦如,带着既惊又喜的神色。“娘娘您终于醒了!”
想来或者申时刚过,屋子里的药气还未散去伴着或浓或淡隐约飘来的血气。侧目望去,除却懋妃,悫妃,太后宫中的女史外,便是延英殿内外侍候的人齐刷刷的跪在当地不闻一语。
定睛仔细瞧去,门口有女子披散长发,赤足跪在风口上,脸深深的埋下去看不见神色。
锦如眼圈通红,想着是伤心极了,上前握着易水的手,感受到一丝暖意,才开口道,“娘娘昏睡了快一日了,可吓坏了奴婢。”
易水的心神都残留在那搅动着腹中血肉的痛楚里,伸手比了一比,向着门口,“跪着的是谁?”
锦如的眼神里有蚀骨的仇恨和厌恶,“是如妃,已然被皇上贬为答应,脱簪赤足在门口谢罪。”
答应,若不是寿康殿里的蓄意挑衅,太后的刻意刁难。眼角有泪珠划过。一瞬间湮没在软枕里。
手轻轻抚摸着小腹,那痛楚昭示着已然自腹中如流星般陨去的生命。不晓得此时该感念太后与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如妃,还是憎恶。渐渐的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一声重重的XX,终于痛哭出来。
哭声震动了延英殿内外,几乎可以听见大殿里有人随着这凄恻心扉的哭泣而嘤嘤啜泣。最初的零落如雨,已然渐渐化作声嘶力竭哀号,尽管刻意的想去压制,然而这受孕以来的担忧与难过,对腹中生命的亏欠与自责都融化在这哭声里,随着眼泪滚滚而去。
好容易被锦如劝住,两眼已经血红,泪水浸泡得再挣扎不开,看不见其中一分神色。对着窗前的鎏金铜镜,那是怎样苍白的脸色,连红唇都不带有一丝血色,唯有凄怆的惨白。
披了大衣裳依靠在床头,肩头微微发抖。太后宫里的女史留下太后赏赐的一串松石佩珠,伸手自枕下摩挲着,一颗一颗从掌心指间划过,终于一用力,将那佩珠狠狠的一掷,哗啦一声,那一串绿松石四下零落,摔得残缺不全。
锦如带着英哥儿端了药进来,见满地的珠翠,不由得一怔。英哥儿寻声望去,见那松石珠翠滚落在或明或暗的延英殿里,和着烛光残霞的余光,有垂暮将逝时的光彩。略低一低头,小心的避过那些滚落四散的珠子,端了药进来。
远远便闻得药气,那样苦涩而难言的味道,让人几乎以为时光倒转,还是初回宫时,斜靠在迎枕上,心中的哀痛渐渐麻木,神思清晰时不由得自哂,自己便是那最慈爱的刽子手,接连结束了腹中那不曾面世的生命。
“皇上呢?”看着锦如替自己束好了帷帐,端了药半跪在脚踏上。许久的伤痛过后,宸煜的缺席似乎一瞬间便空虚了此刻应有的哀伤。
锦如端着药的手一抖,小心的别过头去,掩饰好脸上的神色,才含笑道,“是皇上抱了娘娘回来。苏永盛来回禀说兰妃娘娘有些不适,皇上此时正在蓬莱殿陪着。”
原来是他,终究是他。轻叹了一声,原以为此生不再对他抱一丝期望,一丝眷顾。可是于这杳杳深宫落难之时能救自己于水火的,却也唯有他。
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坚持与挣扎都像是个笑话,半阖着眼,看着床褥上的苜蓿花儿,心念沉沉又觉得疲倦,只是试想,或者兰儿的孩子,也该出世了。
梦里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里听得一声凄厉的哀号,很快惊破了大明宫深夜的静谧。猛然睁开眼,大殿里的烛火一簇簇的亮了起来,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大殿直直奔来,又迅疾止住在了刚刚尘嚣的嘈杂里。
似乎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掣开帷帐,挣扎着起身,锦如柄了一顶灯从外殿走来,屈膝作了一礼,脸上有刻意掩饰的惶急和焦虑。
“是什么事?”别过脸去避开那烛光,似乎不愿触及这深沉夜色里,空虚而苍白的目光。“我听见有哭声。”
“吵着娘娘了,是蓬莱殿的人来回禀说兰妃娘娘刚刚诞育下一位皇子。”
细细的聆听寝殿外那幽幽的啜泣像是一缕清风,缓缓的吹入耳中,令人无可质疑的确凿了是夜的惊变。
“这是喜事。”低声自语了一句,忽而闻得自静寂万籁的长空里,四声清晰的云板和着宫里久不曾闻得的丧钟声,从青霄门一路传来,殿外低声抽噎的女子,忽然便哀号出声,将云板的尾音皆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