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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怕!”某人明明心虚了,嘴巴还硬得很。
“我怕!”秀儿几乎吼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你是跟着我才到这鬼地方来的,要是你在这里出了事,我拿什么脸回大都?我怎么跟关伯父关伯母交代?你是你们关家好不容易才得来地独苗苗,命根子,金贵着呢,我可不敢把你单独放在外面,还是放在手边天天看着比较好。还有,”秀儿“恶狠狠”地瞪着他说“在杭州的这段日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关在屋里写戏本,尽量少出门,尤其不要进这种花街柳巷。顶多,我登台唱戏的时候,你跟着去看看,其余地时候,你不准出门!”
明明是很苛刻的条件,很霸道地要求,但那位一贯跋扈不可一世地少爷竟然乖乖地应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
秀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本来是借着数落他在大都胡作非为地势头,趁机提出不合理要求,不过是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听进两句,在以后的行动中能稍微注意一点,根本没想到大少爷会照单全收,乖得像小绵羊一样。所以她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十一斜了她一眼:“少得寸进尺,我都说好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答应了?”秀儿惊喜地凑了上去。
“嗯,以后就听你的,不去花街柳巷,不到外面惹事,天天关在林家写戏本。”
“真的?”
“真的!”这回,是很郑重地承诺,然后告诉她:“其实,我平时写戏的时候也是不出门的,你别以为我坐不住,只想玩。我每次写戏的时候都非常认真,哪里也不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秀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把一个平日惯于斗鸡走狗,成天在花街柳巷打滚的少爷弄得关在屋里给她写戏,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当下又笑着说:“其实写不写戏倒无所谓,我只是想给你找个事做,让你不要总想着去那种是非多的地方,比如,林家庭园花木多,你要愿意艺花埘草,也行。我只希望,我们回大都的时候,你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地跟我们回去,这样我才敢进大都的城门,不然,我也不敢回去了。”
十一眼睛一亮,凑上前笑嘻嘻地说:“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回不去了,你也不敢回去了,不如你就嫁给我,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江南的景致,水秀山明,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错的。”
“去”,秀儿一把推开他,“越说越离谱!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爹,十一个娘在大都,他们可是每天都在盼你回去,一个个望穿秋水。”
“他们都是老头老太太了,哪有秋水?你望我才有秋水。”也许觉得两个人今天煞是亲密吧,某人开始涎皮涎脸起来。
“懒得理你!师傅,师傅,过来,这里有人要车。”
十一笑道:“你这样喊他不会过来的啦,看我的。”他举起手高高地挥动着:“骡子,骡子,这里!”
街对面停着等客的骡车果然朝这边走来。
第六折(第十一场) 制衡(一)
带着十一回到戏班下榻的地方,才帮他收拾好,黄花就过来说,师傅回来了,让秀儿去他屋里一下。
秀儿往前面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翠荷秀。翠荷秀朝她挤眼睛,又在她耳边悄悄说:“我跟你打赌,师傅肯定是把你叫进去打探你跟卢大人的关系,然后让你去找他。”
秀儿无奈地笑了笑,用讨教的口吻道:“如果师傅真这样问,那我怎么答呢?”
“照实说,毕竟师傅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不对,是在取得最大利益的同时,也保护我们。”一方面把她们当幌子,在外面到处“招摇诓骗”,诱使那些好色的男人们出钱出力捧戏子和戏班;一方面又想尽办法保护她们不受伤害。
翠荷秀轻叹道:“师傅也是万不得已,他一个戏子出身的戏班老板,自己一丁点势力都没有,他不利用外面的势力,怎么混,怎么立足?”
“我明白的,谢谢翠荷姐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女戏子,要想唱红就必须靠男人捧,而那些男人又肯定是对这个女伶有企图,有觊觎之心才肯捧。如何踩着他们的肩膀上去,又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被他们恼羞成怒之后拉下来再踩上一脚,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秀儿自问还没有学到皮毛,为今之计,只有主动配合师傅,才知道如何运作,如果在最大限度趋利的同时,也避害。
这样想的时候。她也带着一点悲哀承认,自己正远离单纯,变成一个有手腕的女人。可是。不如此,又能如何?就算她不想倚靠谁。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像程二当家这样的人,也根本无法拒绝。
带着满腹心事进去后,秦玉楼先跟她说了一下今天签文书地情况,告诉她。暂时签了一家,演出时间也只有三天。
秀儿失望地说:“昨天喝酒的时候不是好几家戏院的老板都去了,而且都表现得很热情,争相邀请我们去他们那里演出吗?”
秦玉楼说:“今天还是啊,照样很热情地,但你再听听他们开出的条件。”秦玉楼说到这里地时候直摇头。
“条件很差吗?”
秦玉楼叹道:“条件好我会只签了这么一份?当时从这里一出门,程二当家的就回去了,他本就是来看你的,并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去签文书。不过他也还算好的。派了一辆车子送我过去,签文书的酒楼也是他自家地酒楼。但他不在,那些戏院老板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出来的话也很直接,说既然程二当家的开了口。他们肯定会给面子。让我们在他们那里演。但因为这边的人不看杂剧,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说到最后,每个人不只我要签包断的,还要我事先给钱。”
秀儿想了想说:“其实包断倒也没什么,如果上座率好,我们还赚得多些。就是这提前付钱太没道理,戏都还没演,一张票没卖出去,就先给他钱?”
“是啊,还不是怕没人看,怕到时候我们收不到钱,就赖着不给,所以要我先预付。”
秀儿气愤地说议:“师傅,他们要这样,那就先给他们!到时候场场满座的时候,让他们悔断肠子,流干口水。”这样其实等于租用他们的戏台,就跟租房子一样,事先预付租金,房主除了收租之外不参与任何事情。不像以前在大都和通州的时候,跟戏院是合作关系,按上座率几几分成,风险共担,利益均占。
秦玉楼尴尬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身在客边,我哪有那么多现钱预先给他们啊。”
秀儿偷偷翻了翻白眼,抠门之人,任何时候都哭着嚷没钱。秦玉楼会没钱?不说别地,光在通州赚的钱,用来支付这几家戏院的预付金就绰绰有余了吧?这一路过来,他几乎没花什么钱。船是十一包地,客栈也是十一结帐的,现在地房子是程金城帮忙借地,就连吃饭,这两天不是十一请就是程金城请,他老人家花什么钱了?
不过呢,这样也好,先只签一家,条件虽说差了点,反正只有三天,吃亏也有限。等戏班唱红了,怕那几家不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来求他们签文书?那时候,可就不是现在的条件了。
想通了,秀儿笑着安慰道:“签一家就签一家吧,先有地方演就行,只要有人看,戏院有钱赚,就不怕没人请。现在地关键问题是,一开始的时候怎么把声势造起来呢?”
秦玉楼说:“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要造声势不难,只要漕帮的程二当家肯帮我们,光发动他们漕帮的人来看戏,就够爆满的了。”
“师傅,我们不能这样,漕帮是江湖帮派,不好招惹的。”秀儿有点忧心忡忡了,如果秦玉楼无限制地利用这个资源,而又无法给以回报,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漕帮的势力可不只在杭州,可以说,运河延伸到哪里,他们的势力就延伸到哪里,即使戏班以后回到了京城,如果程金城真要对付他们的话,也是防不胜防的。而且,戏班的人以后肯定还有多次乘船的机会,跟漕帮打交道的机会还多。
秦玉楼忙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秀儿,你别急,我只是说说而已,师傅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把你置于险境的。”
秀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师傅的意思似乎是,她生怕自己惹上什么,就只顾着明哲保身,不顾戏班众人的利益了。她不由得辩解道:“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吧,真得罪了漕帮帮主,他会连师傅带戏班一起对付的。
“这我知道。”秦玉楼道:“所以我叫你进来,一来是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二来,就是为了你以后的安全问题。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克制住程金城的人,你有了这样一个人保护,程金城才不敢轻举妄动。”
秀儿无声地笑了。翠荷秀到底比她出道久,看得透,老早就猜到了师傅会来这一招了。甲大老倌的狐狸尾巴眼看着就要露出来了,所以必须赶紧找乙大老倌出来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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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第十二场) 制衡(二)
虽然秦玉楼的想法和做法秀儿并不是很赞同,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要保全自己,就必须用一些手段。只要掌握一个总原则就行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坐着扯了一会儿闲话后,秦玉楼果然问起了她跟卢挚交往的始末,秀儿很爽快地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其实,也根本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本来就谈不上有什么交往,更罔论交情了。
说完,她偷觑着秦玉楼,心里暗暗揣测:他听到了,应该很失望吧?
让她意外的是,秦玉楼看起来居然很高兴,笑眯眯地说:“这就够了,有这垫底,就可以去登门拜访了。”
秀儿反而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问:“师傅难道不觉得,我跟卢大人仅仅只是认识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交情的?”
秦玉楼好笑地说:“你才十五岁,入行不过数月,如果就能跟朝廷大员有多深的交情,那才奇怪了呢。”
“啊,既然师傅知道,那还叫我去拜访?”
秦玉楼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开始对爱徒讲解见官之道:“秀儿,你看那些朝廷大员,每天有多少人找,难道都是有很深交情的?他们很可能是人托人,拐了九曲十八弯,多少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还不是照样上门攀交情?大部分人之前根本没见过大人的面,要靠别人引荐才能进门。你呢,不仅跟卢大人交谈过,还有送书的情谊,已经超出师傅的预期了。”
这样就超出了?“那师傅以前是怎么以为的?”
“我以为你只是在宴会上见过他一两面。他对你可能还有点印象。没想到,你这么小,入行地日子又这么短。就能跟朝廷大员有私交,真不简单!尤其是后来送书。那一招简直绝了!小小年纪,这么会来事,连师傅都佩服得不得了。”秦玉楼对秀儿的举动赞不绝口,就差竖起大拇哥了。
“师傅!”秀儿脸涨得通红,急急地声明道:“我送他书。是因为他告诉我,他自己家里都没这本书了,我这才把我家保存的那本送给他做纪念,我可没想别地!”对师傅把送书也看成是巴结官老爷的手段,秀儿本能地排斥,相当地不悦。
“我知道,我知道!”秦玉楼乐呵呵地安慰:“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