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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很失落,也不见得,毕竟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循着本能来这里看看而已。
“朱小姐,你是朱小姐吗?”
恍若天外来音,秀儿激动得一阵晕眩,脚步也迈不动了。那时正好有一艘客船刚刚靠岸,上岸地人颇多。她这样猛地站住,后面的人一时收不住脚,眼看就要往她身上撞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提起这人的衣领往旁边一扒拉。可怜那读书人模样的瘦弱男子吓傻了,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桑哈还握掌为拳,在他面前晃着说:“你长眼睛没有,走路都不看路的?一个大男人,成心往一个姑娘身上撞,你还要不要脸那?”
桑哈嗓门又大,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再看那男子,百口莫辩,欲哭无泪,被众人鄙夷的目光都快“就地正法”了。
秀儿其实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等她醒悟过来时,桑哈已经把人拎到一边去了。看见桑哈,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狂喜地搜寻,待终于瞄定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时,她惶惑不安的心才在瞬间落定。
转头再看那可怜的男子,嘴里“我,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虽然没有后视眼,她还是凭感觉判断那男子并非那种胆大妄为,敢在人堆里讨女人便宜的人,故而对桑哈说:“算了,桑哈,让他走啦,反正他也没碰到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没碰到是事实。
秀儿开口了,桑哈便对那男人扬了扬他可怕的拳头说:“这次算你走运,有朱小姐替你求情,不然,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快滚吧!”
倒霉蛋跌跌撞撞地“滚”了,秀儿再回头时,已经可以看进那双纯净温柔的眼。
第六折(第十四场) 相逢(二)
码头变得很静,所有的声音,不管是人声还是拍岸的浪声和风声,都成了遥远混沌的背景。
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风不断卷起他的纱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飘然若仙。秀儿不禁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他会不会突然得道升仙,羽化而去?
泪潸然而下。
随着他走近的脚步,她不经意地后退,慢慢退到了一个比较隐秘的位置。桑哈和乌恩齐也心领神会地把他们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并对那些试图一窥究竟的家伙报以瞪视和“恐吓”。
“秀儿,你,还好吧?”在她的泪眼面前,他终于收起永远沉静的笑容,带着心疼和担忧询问。
“我不好!”她哭诉道:“我每天都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我担心你,也担心自己。”
“担心我什么呢?”
“我担心你路上不安全,我担心你跟我南下,在这里会被你父亲的仇人寻仇。”
“怎么会?你想得太多了。”
“怎么不会?你知道江南的百姓有多恨你父亲吗?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果知道你是他的独子,他们决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秀儿赶紧捂住嘴,惊慌地四处张望。
“不怕,不怕,没事的。”他走过来拥住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安慰。待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他才再次开口问:“那你又担心自己什么呢?”
“我担心这里的人不看杂剧,担心我第一场就演砸了,不仅把自己的名声毁掉,还彻底断了杂剧南下的路。成为整个杂剧界地罪人。”
帖木儿叹息道:“秀儿,你给自己加上太重的担子了。一场戏演砸了,还有下一场啊;你演砸了。还有其他杂剧名角可以来啊,怎么会你一场演砸了。就断了杂剧南下的路?”
秀儿抽噎着:“你不知道,我这次来,得到了好多人地帮助,有黑帮大佬,也有朝廷大员。可是他们越这样。我心里越紧张,就怕到时候慌了,忘词错词什么的,给他们丢脸,给自己丢脸,给戏班丢脸,也给整个杂剧界丢脸。我看过这里地南戏,她们演得真的很好,感人至深!我怕我比不上她们。要是我在这里演不好,回去也没路走了。”
帖木儿不停地安慰她:“你本来就是从大都来的,在这里只是巡演。不管演得好不好,两三个月后都要回大都的。回去了。照样在那边登台。怎么会没退路呢?”
秀儿倚在他的肩膀上无力地说:“要是在大都有出路,我根本不会下来。我们芙蓉班地情况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我的大师姐曹娥秀才是头牌,凡我们戏班上演的戏,基本上都是她当主角。我能捞到《拜月亭》,是因为这戏本就是我的朋友为我写的。一看演出成功,大师姐生怕影响到她的地位,马上开始打压,把他给我写的第二本戏硬抢了过去。师傅也由着她,毕竟她才是头牌,让她出演成功的几率大一些。”
“所以你下来巡演,其实是避开她?”
“也可以这么说吧,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有她在,我别说主角,但小配角都轮不上。她现在声名正盛,我如果死守在大都,不知还要几年才熬得出来,那时候很可能又有更厉害的新人冒出来了。”
在帖木儿心里,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好争地,若真按他的想法,巴不得秀儿唱不了戏跟他走呢。可他还是努力劝解着:“既然在大都没什么指望,下来了,就是背水一搏。反正也没退路了,你还乱想什么呢?”
“我就是爱乱想嘛,你又不快点过来陪我,要看到你我才安
“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嗯,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饭,吃过饭后你就搭船回去吧。”
帖木儿笑了起来:“我才来,还没真正上岸呢,你就赶我走啊。”
“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别说你只带了桑哈一个保镖,就带一个护卫队来,也未必护得住。你不信可以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你父亲在这里是什么名声。”窝阔台身上累积的仇恨,秀儿并不想隐瞒他,他越认识到现实地可怕,越有利于保全他。
帖木儿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曾在杭州住过一年,你是不是要吓坏了?”
“什么?”秀儿轻轻推开他,惊愕地低喊。
“我曾在杭州的抱朴院住过一年,不过不是我一个人,而是跟师傅一起。那时候我们每月都出去给附近几个地方地万人坑、乱坟岗做法事超度。”
“道家也讲超度吗?我以为只有佛家才讲。”
“也讲地。你刚也说了,这里的人对我父亲恨之入骨,因为他杀了太多无辜地百姓。对这些冤死的人,我有再多歉疚,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只能多做些法事超度他们。”
秀儿好奇地问:“你们超度的时候,念什么经文呢?我只知道佛家念《往生咒》或《地藏王超度心咒》,不知道道家念什么。”
“我们也有《幽冥咒》,类似于往生咒吧,还有《玉枢宝忏》,《天尊宝忏》,等等。”
“那,你相信念这些经文,还有设坛做法,真的能帮到他们吗?”帖木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这种事,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照佛家的说法,江南百姓会遭遇如此惨烈的兵灾,是他们的共业。在我们道家看来,则是由于大道式微,正法不修,以至乱象相随,灾祸频生。”
“这么说,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命定?”
帖木儿总算重新展露笑容:“我可没那么说,凡俗之人,哪敢妄言天意。”
秀儿嗔道:“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故意诱引我总结出来,又说不敢言天意了,原来你这么狡猾。”
“我哪里狡猾了?再说,我也没有诱引你。”
秀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场变成了小结巴:“天那,这……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是道士耶。”
帖木儿的笑容更深了:“跟你在一起后,我就不是道士了。而且,道士本来就是可以成婚的,汉末的张天师,到现在还有后代呢,好像已经是第三十八代孙了。”
“可是,你以前不是不打算娶亲的吗?”
帖木儿给她讲解道:“道家没有严令不准娶亲,但也看各个教派了。天一道就是可以娶亲的,我们全真道就不行。因为按我们教派的教义,人生是苦海,家庭是火宅,夫妻恩爱是金枷玉锁。只有捐妻舍子,跳出樊笼,看破功名富贵,学道炼丹,才能悟大道,成正果。”
“啊?”秀儿急忙跳开一步:“捐妻舍子?你以后不会吧?”
“当然不会”,帖木儿拉住她的手:“我娶你之前会正式还俗,不能遵守本教教义,我就不会留下来败坏门风。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这辈子娶你,下辈子再修行。”
“我有说要嫁你吗?”秀儿脸红了。
“那是谁刚刚还在担忧,怕我以后会捐妻舍子的?”
“你……你……越变越坏了!”秀儿指控着。
“只能说,我越来越不像道士,像个男人了。”
见秀儿低下头不敢接腔了,帖木儿笑着问:“不是说要一起去吃饭的呢?午饭时间都过了,你还不饿吗?”
秀儿忙说:“饿,怎么不饿?我都快饿死了,我们快去吃吧。我今天不吃素,我要吃龙井虾仁,蜜汁火方,西湖莼菜。”
“好好好,你要吃什么就点什么。”
“你既然打算还俗,也别吃素了嘛,陪我一起吃荤。”
“我吃素习惯了,你就别勉强我了。”
“好吧。”
想到白玉般的虾仁,汤汁红亮的火腿,还有滑嫩的莼菜,某人偷偷咽下一大口口水。
奇怪,明明来的时候还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变成大馋猫了?
第六折(第十五场) 道院
进入酒楼,等菜上齐后,秀儿让桑哈和乌恩其在外面守好门,自己开始长篇大论地摆事实,讲道理。见帖木儿只是笑看着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肯走吗?留在这里很危险的,不是我吓你。”
帖木儿摇了摇头:“怕我就不会来了。”
秀儿端起已经移到旁边茶几上的茶碗,猛灌了一口水。一路从河边走来,苦口婆心地劝,嘴都讲干了,可人家还是一个“不”字。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敦厚,其实也是个固执的家伙。
秀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他商量下一步的打算:“那你住在哪儿呢?”
“抱朴院。”
“那是个修道的地方,也就是,道观对吧?”
“是的,抱朴院的全称就是抱朴道院。”
秀儿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种地方比较隐秘,又是他曾经住过一年的,不存在适应问题。
于是,吃过饭后,几个人一起在西湖边找了一条船,摆渡去北岸。
抱朴院座落西湖北岸的一座小山上,山名葛岭,因东晋著名道士葛洪曾在此炼丹修道而得名。
抱朴院的名字也直接来自于此人。葛洪晚年自号抱朴子,还写了一本书叫《抱朴子》。
一面饱览西湖风光,一面听帖木儿讲解抱朴院的历史,心里很是惬意,对即将到达的那个地方也充满了期待。
下船后,兴冲冲地跑上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残垣断壁。一看就是大火烧过的。秀儿惊呆了,这个地方能住人吗?
帖木儿默然立于焦黑地牌楼下,轻轻地地告诉秀儿:“这里也是我父亲下令烧的。我在家里问过,他亲口承认了。”
秀儿既心痛又纳闷:“你父亲为什么要烧这里呢?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道观啊。招谁惹谁了?”
帖木儿告诉她:“南宋末年这里不是道观,被权相贾似道占为私宅了。”
就算是这样,“贾似道在南宋灭国之前就已经死掉了,你父亲不可能跟他对阵结下冤仇吧。”
“不是这个原因”,帖木儿地眼睛里闪过一抹深切的悲哀。“事实上,我父亲在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