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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楼摇着头,无奈地笑着说:“没办法,我们人太多了,住客栈实在住不起。若说租个房子,原本只打算在这里唱三场的,三天谁肯租啊?所以只好随便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栖身了。”
胡二先生惊讶地问:“你们只打算在此停留三天?我听说场场爆满啊,连走廊里的凳子都要提前预订才有,连后排另设的站座都每天卖出几十个,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只唱三天呢?“
秦玉楼答:“那是没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看,才定三天的。现在既然有这么多人捧场,自然不只三天了,听马老板说,第六场的票都已经开始预订了,照这样下去,只怕还要在此唱个十天半月吧。”
胡二先生低头想了想,然后说:“要是打算留十天半月的话,就不要住那里了,我有个房子,本来是一位扬州的朋友说好了要赁的,准备在家过完暑月就搬来住,可他家里有人病了,说可能要索性过完年才来。原来赁房子的那家已经搬走了,就这半年的空档期,我也没打算再租给别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们去住吧,总比那破破烂烂的小学堂好些。”
秦玉楼哪有不愿意的,他也知道弟子们背地里怨他抠门,能不花钱而改善居住环境的事,他自然乐意了。
于是讲了几句客套话,略微推迟了几句,就接受了。
第四折(第二十六场) 漏了
从胡家出来,秦玉楼匆匆赶往百汇戏院去看今天的演出情况,其余的人则回叶公祠。
谁知刚爬上那小土坡,就看见有人在他们住的屋子前面探头探脑,难道是小偷?
本来有说有笑的一帮人立刻警惕起来,几个胆大的跑过去喝问:“谁?在这儿想干什么?”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老陈,昨日中午还来帮你们做过饭的老陈。”两个“可疑人物”中的一个赶紧出声。
此时秀儿已经认出老陈身边的彪形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帖木儿的贴身保镖桑哈。
秀儿心里一紧:桑哈平时就像帖木儿的影子一样,从不离左右的,现在突然跑来了,不会是,帖木儿出了什么事吧?她一身冷汗地跑过去问,结果那两个家伙说,他们是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前来请戏班众人去住客栈的!
大伙儿简直傻眼了,原来好事果然成双,天上掉馅饼是一次掉俩的。明明前几天还无人问津,今天一来就来了两个。
话说,住客栈当然又比借住人家的房子更好啦,那客栈里可是什么都齐全的,床铺现成,卫生有人打扫,连茶水都给你提到房里去。只是秦玉楼和黄花都不在,虽然人人乐意,个个傻笑,却也没人敢随便接话。
秀儿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乐意是他们的事,她可不能接受,忙回绝道:“请陈师傅回去多多拜谢你家公子,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明日一早就搬过去。不用住店了。”
开什么玩笑,请整个戏班住客栈,那得多少钱啊?虽然钱对左相府的公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她秀儿来说就算什么了。因为帖木儿会这样,不可能是看秦玉楼或戏班中其他人的面子。只可能是为着她地缘故,不舍得她住破房睡稻草,又情知她不会一个人去跟他住客栈,故而索性请整个戏班一起住。这么大的人情债,将来可都得她来还…………好吧。她承认帖木儿人品大大的好,绝对没指望她还,可不管什么债,能不欠最好还是不欠比较好吧。
好说歹说打发那两个家伙走后,秀儿正在收拾东西,门外又有人喊:“秀儿,你看谁来了?”
秀儿回头一看,黝黑地天幕底下,朦胧的灯影、树影里。赫然立着一个清俊颀长地少年。因为朦胧,他的五官越发显得俊美无匹,真是世间难得的美少年啊。只是,笑容过于邪魅了一些…………没见到帖木儿之前。秀儿还没这么觉得。现在,也许下意识里总喜欢跟帖木儿纯真的笑容做比较。她才恍然明白十一的笑有着怎样深刻地内容:那是纯男性的笑容,虽然他的年龄和长相明明只是少年。
真奇怪,十一的年纪比帖木儿还小几岁,若光从年龄上来推断,十一是少年,帖木儿才是大男人,他今年二十岁,已经是加冠之年了。可是,这两个人的表现与他们的年龄似乎正好相反。
见来的人是十一,秀儿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呢?”
黑灯瞎火的,叶公祠是个土坡,地段又偏僻,他是怎么找来的?
十一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就因为你们藏在这个鸟不拉屎地旮旯里,害我找半天。本来我天没黑就到了通州的,先找到百汇戏院,那儿的人说你们去胡府唱堂会了;再跑到胡府,又说你们已经回来了,然后找这个什么地方又找了很久。”
见十一热得一头汗,秀儿忙递给他一杯水,找了把小蒲扇给他扇着,嘴里说:“辛苦辛苦,不过,你要是明天来,我们又不在这儿了。今天唱堂会地胡家答应借给我们一所房子,我们明天早上就搬过去了。”
十一朝屋子里打量了一番,摇着头道:“这里也确实不是住人的地方,如果你们明天不搬地话,我都要叫你们搬了。我家在通州有个制药房,也有个大院子,里面有几间工人住地房子,我可以叫他们给你们腾两间出来,总比这要强些。”
秀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天上掉馅饼不是一次掉俩,而是一次掉仨的。
两个人又站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秀儿便催着十一说:“天也晚了,我们又要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搬家,手忙脚乱地,也顾不上你,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难为你坐车颠了一天。”
十一点头道:“好的,今日来晚了,明天晚上有你的戏不?有的话我就去看。”
秀儿不好意思地说:“明天倒是正好唱你的《拜月亭》,只是这会儿恐怕买不到票了。”
十一乐呵呵地一拱手:“这么受欢迎啊,那恭喜了。”
这时秦玉楼领着黄花他们回来了,看见十一在,带着一脸笑过来说:“十一少爷也来了?来给秀儿捧场的?”
十一道:“是啊,我本想明晚去捧场,可是秀儿告诉我,没票卖了,我打算窜到后台去看她的背影。”
秦玉楼马上从身上摸出一张票说:“我这里还有一张,本来是给一个朋友留的,先给十一少爷看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嘴里说不好意思,手已经毫不含糊地把票接了过去。
秦玉楼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啦,一张票而已,十一少爷给我们戏班写了两部那么好的戏,我还没给润笔费呢。”
秀儿以为十一会顺势说一句客套话:“提什么润笔费呀,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想到他说的是:“润笔费?对对对,秦老板不说,我还真把这茬儿给忘了呢。我只给秀儿写戏是不收费的,其他人都收费。所以第一部不要钱,至于第二部,我也不开价,秦老板看着给就行了。”
秦玉楼万没想到十一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场闹了个大红脸,那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幸亏是在灯影下,光线幽暗,还看得不大清楚。可他是抠门出了名的人,又实在不甘心说出真给钱的话,只会嘿嘿干笑,搓手弄衣服,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秀儿当然清楚秦玉楼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叫十一不收吧,也觉得说不出口,人家辛辛苦苦写戏文,收点润笔费是应该的,这跟家里有钱是两码事。再说,十一明明是给她写的戏本,秦玉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了别人,秀儿心里也有点憋气,所以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索性置身事外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十一才笑道:“以前的就算了吧,也怪我没说清楚。今天就当着秦老板的面把话说清楚,我的戏都是给秀儿写的,不是她要演戏,我写个屁呀,有那工夫,我到哪儿玩去不好?所以,只有她主演我才不收费,如果秦老板拿去给别人演,那我可就要收费了。我又没毛病,辛苦写上那么多通宵,头发都揪掉好多根,结果写出来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演?”
秦玉楼的脸总算开了一点点,诺诺连声地说:“好好好,以后凡是十一少爷写的戏,一定是秀儿演主角。”
十一立刻跟进:“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的戏,秀儿主演,这样我就永远不收润笔费。否则,我就要收高价了,可能比任何人要的都高哦。”
到此时,秦玉楼还有什么话说呢?以前的两部都免了,以后的也照免,只要让秀儿主演就行。虽然附加了一个小小的条件,他还是白赚了。反正以后戏班分成两套班子,十一写的戏文若给了曹娥秀,秀儿这班要开新戏还是得找人买,里外一回事。
本来一切都好,皆大欢喜,十一和秦玉楼正互相拱手道别,美好的一天就要这样平平顺顺地过去。偏偏一个刚冲完澡的家伙从后面跑出来说:“师傅您回来了?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运气不是一般般的好,光是想给我们解决住宿问题的就一下子来了三个!”
“三个?”本来要走的十一停下来好奇地问:“除了唱堂会的胡家,我,还有谁呀?”
呃,这个问题嘛……
秀儿正想着是不是拿戏院的马老板搪塞一下,可惜,那个多嘴的家伙已经招供出来:“是秀儿认识的一位柯公子,真是有钱人那,晚上专门派人过来,说要请我们全体住客栈。”
“柯公子?”秦玉楼也是第一次听说。
“柯公子是谁?你在哪里认识的?”十一可不比秦玉楼,立刻单刀直入,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模样。
“柯公子……就是柯公子……”秀儿从没这么词穷过。
这下连秦玉楼都皱起了眉头,十一的脸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
多嘴的家伙又在旁边替秀儿答:“柯公子好像也是大都来的,身边不仅跟着块头大得吓死人的蒙古保镖,还随身带着名厨,来头十分了得,我们刚才都在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你跟我过来,我们到那边去谈!”十一已经忍无可忍了。
秦玉楼心里也揣着一箩筐疑问,但秀儿到底是他的弟子,再有错,也不能让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押着去审问那,于是陪着笑打圆场:“秀儿唱了一天戏,十一少爷也是刚从大都赶过来的,两个人都累了,要不十一少爷这会儿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好吗?”
这时候的十一哪里还听得见别人的话,一言不发地直接拉着秀儿走人。秦玉楼要追过去,秀儿回头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没关系的,师傅,我去他的车里跟他谈谈就回来。”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件事十一迟早会知道的。他要谈谈,那就谈谈吧。
第四折(第二十七场) 隐瞒
在十一跟秀儿和秦玉楼说话的时候,同样属于长舌男一族的菊香倒是乖乖地站在一边没吭声,谨守着主仆之分。这会儿见十一气冲冲地拉着秀儿就走,只得上前劝了一声:“少爷,你别吓着秀儿了,有话慢慢说。”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十一正一肚子气没地儿出呢,刚好小跟班自动送上来了。
菊香急忙道歉,恨不得自己掌嘴:“是是是,是小菊多嘴了,少爷息怒。”
只可惜,跟打翻了醋坛的主子说话,是怎么说怎么错的,这不,马上又引来了一句责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怒了?”
“是是是,少爷您没怒,是小菊眼睛花了。小菊要是猫头鹰就好了,长着夜视眼,这样就不会把少爷明明笑得像弥勒佛的脸看成是发怒了。”
秀儿笑了起来,安慰菊香道:“没事的,你先在边上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