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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没去,你父母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知道你很忙。”
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话要说出去会笑掉人大牙的,当朝丞相,等着一个唱戏的女伶吃饭,结果人家还“很忙”,没空陪。
突然又想起了张富贵的事,秀儿抬头问他:“你为什么要答应张老板找这里的府尹大人?这样一来,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帖木儿道:“没事,我不会亲自出面的,我父亲也不会出面,我回去后跟父亲商量一下,他会想办法的。”
“派个人去?”
“嗯,但不打我们的名,比如叫他的侍卫长去一下,就说是他亲戚家的女儿失踪了,请府尹大人帮忙找找。”
秀儿不吭声了,的确,这种小事,哪需要相爷或相爷公子出面啊。只需要相府的办事人员露露脸,说是他的亲戚朋友,府尹就要点头哈腰忙得团团转了。
第五折(第二十二场) 避嫌
见秀儿上门,九夫人依然热情,窝阔台依然态度和蔼,萨仁娜也一直陪着说话。就是没看见阿塔海。秀儿忍不住悄悄问帖木儿:“怎么今天没看见你姐夫?”
帖木儿说:“他可能有什么事吧,白天都不在家,晚上才回来。”
秀儿忍不住想:难道大都的案子果然是他派人做的?现在人虽然躲到这里来了,可到底不放心,又偷偷跑到外面打听消息,布置各种善后事宜。
但仔细一想也讲不通,他这样的人,杀个把人是小事,何况善后收尾工作,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自有人替他办好。
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等吃中饭,就在这时,门口给窝阔台送来一张拜帖。窝阔台看了诧异道:“江浙廉访史卢挚?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萨热娜笑道:“爹,不会是那次我们去戏院看戏,被人认出来了吧?”
九夫人也颇感意外:“这个卢廉访史据说是最廉洁,最肯不巴结权贵的一个,看来传闻有误啊,人家不仅鼻子灵敏,也会来事得很,躲到这里都找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顺手拿起那张拜帖看了看,很快就笑着说:“老爷,这拜帖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阿塔海的。”
窝阔台拿回去看了看,也点头道:“还是阿九细心,果然是写给阿塔海的。”
萨仁娜说:“可是阿塔海不在呀,要不阿爸帮他接待一下?”
窝阔台有点不乐意:“那我在这儿的事不就传出去了?”
九夫人思衬了一下说:“也不要紧,这会儿快到中午了,就留他在这里吃中饭,下午老爷再留下他问问江浙那边的情况。还有他历年来的查案心得什么地,晚上索性再留下他吃晚饭。这样就算他出去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等明天那些人赶来拜访时。我们已经回大都了。”
窝阔台一拍大腿:“好主意,那就这样办吧。”
很快。卢挚被人领了进来,抬头看见大厅主位上坐的人,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见礼:“下官卢挚见过相爷!”
窝阔台做了一个手势:“起来吧,左右。看座。”
卢挚道过谢,在客位上坐下,随即欠身道:“原来相爷微服私访到了通州,恕下官不知,不曾前来拜见。”
“你这不是来了吗?”看来窝阔台对后进官员还是很好的,并没有搭什么架子。
“可是下官……”卢挚倒吱吱唔唔地。
窝阔台问他:“你是来找阿塔海的对不对?”
卢挚点头,四下张望道:“嗯,达鲁花刺大人不在家?”
“不在,他一大早就出门了。“那……”卢挚似乎找他有很紧急地事。甚至有点坐不住的样子。
窝阔台可不管这些,依然神情悠闲地说:“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兴许等会阿塔海就回来了。”
丞相大人开口留客吃饭,卢挚除了连连道谢。还能说什么?
此时。已经退到后堂的秀儿在帘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只是琢磨着:要是卢大人肯留下来吃中饭和晚饭。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说一说扬州骗子的事。
正想得出神,帖木儿走到她身边问:“你有什么事要找这位大人吗?”
“没有,没有。”秀儿急忙否认,不知道为什么,竟像被他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样慌乱。
卢挚这天剩下地时间还真的没走成,一来这边盛情留客;二来,他要等的人,阿塔海,始终没回来,甚至吃完晚饭,又坐着喝过茶,阿塔海还是没见人影,卢挚只得告辞走了。
他到底找阿塔海有何要事,秀儿也不好意思打听,毕竟是官老爷之间的事,小老百姓怎好过问?再说就算打听了,帖木儿也未必知道,他对这些,历来不关
至于那扬州骗子,更是没机会跟他提起了。一整天卢挚都跟窝阔台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看得出,窝阔台很欣赏这位年轻后辈,卢挚平时大概也难得和朝廷第一权臣这么面对面促膝长谈,这对他,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吧。
卢挚走后,秀儿随后也走了,九夫人想留她住下来,说这样免得明天早上又赶过来给他们送行。秀儿自然不可能答应,很坚决地走了。
回去的时候,帖木儿要送,秀儿也拒绝了。不为别的,就怕九夫人她们笑话,两个人你送过去,我送过来……再说,他们明天要回大都,帖木儿多半会随戏班南下,这样一来,他与她以后相处的机会多,与他父母相处的机会反而少了。就一晚上地时间,她于情于理都应该把帖木儿留给他们。
回到胡家别宅,晚上睡下后,秀儿忍不住把爹娘被人骗光钱的事告诉了同屋的翠荷秀和解语花。
翠荷秀随即问她:“这事你有没有跟关家地十一少爷说说?他家门路广,认识的人多,兴许能帮你家要回那笔钱呢。”
秀儿在黑暗中叹息一声道:“还是算了,我以后自己想想办法。”
解语花急得劝:“别傻了,你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拖得越久,那人越不认账。而且时过境迁,本来有地人证物证也找不到了,你听翠荷姐地,趁早跟十一少合计合计,他家虽然只是医家,但他父亲是太医院总头头,认识多少高官那,肯定能帮上你的。”
秀儿还是固执地说:“多谢两位姐姐,你们说地我也想过,但实在不好开口。反正我们戏班马上就要去杭州了,我想到了那边,看能不能报官,循正当途径把钱要回来。”
翠荷秀兜头给她泼上一大盆冷水:“你太天真了,告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俗话说,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你去了人家的地盘,手里又没钱,你告他?他还反告你诬告呢。”
秀儿仓促道:“卢廉访史大人就在杭州巡按,我打算去找找他。”
解语花问她:“那好吧,就算你衙门里有人,请问这事你手里有多少证据?”
“这个……”秀儿沉默半晌,才心虚地说:“不瞒你们,爹娘手里好像一张票据都没有。”
“嗤”,两个人同时发出同一种怪声,对她的异想天开表示强烈的鄙视。
然后翠荷秀劝道:“你就别逞能了,还是跟十一少爷说说。”
解语花则说:“你不是还认识什么柯公子的?上次他去后台的时侯我瞄过一眼,一看就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你也可以跟他说一下,人多好办事。”
“嗯,多谢两位姐姐提醒,那我试试看吧。”
口里虽然这样应着,不过就是敷衍她们的话,不想她们不高兴,觉得她不识好人心,不肯听人劝。其实,她在最初得知这件事的时侯就考虑清楚了,这事不能跟十一或帖木儿说,因为这不是别的,事情一旦涉及到钱,就变得非常敏感。
如果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说,她的钱都被人骗走了,那是不是可以解读成:我没钱了,我需要钱,或者,直接就是跟人家要钱的暗示?
甚至,还可能会怀疑她家的钱是不是真的被骗走了,是不是故意这样宣称好问男人要钱。因为什么凭据都没有啊,就空口一说,别人怀疑也有道理。
当然十一和帖木儿都不会这么认为,这点她绝对相信。但她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嫌疑。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有嫌疑的事,她不沾。
钱被骗走了,可以另想办法。实在要不回来,她了不得以后多辛苦点,多接点堂会,多上几场戏。
钱丢了就算了,她不能被人瞧不起。
第六折(第一场) 南下(一)
三天后,戏班乘船南下。走的那天,秀儿没有通知十一,也没有通知帖木儿,当他们先一天分别找到她,问她到底哪天走的时候,她只是含糊地答:“快了吧,就这几天了。”
不说具体时间的原因,同样也是不想留下暗示的嫌疑:我某月某日走,你跟我一起走吗?
她不想那样明目张胆地邀他们同行,而且理智地讲起来,她认为他们俩都不该跟她同行。他们都是家里的独子,父母的命根,容不得一丁点闪失。如果因为追随她而出了什么意外,她付不起责任。
而且,跟他们两个的关系,最近都变得有点微妙。跟十一好像在冷战,连朋友都只是在勉强维持。至于帖木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总不甘心他永远那样不温不火。她甚至故意不说几时走,因为她想知道,当帖木儿到了胡家别宅,发现戏班和她已然悄悄消失的时侯,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会不会立即买舟南下去追赶她?
这些,她都不能给自己肯定的回答,也许,帖木儿发现她竟不告而别,一气之下就回了襄阳,去继续求仙问道,再也懒得搭理她。这样是很遗憾,可如果连这点小脾气小手腕都不能容忍,他对她有多少情感,有多少真心,也就可想而知了。大不了,今生她就和他双修吧,让他的诺言提前几世实现。
站在船头,任衣裙翻飞,她嘴角露出了一抹感伤又幸福的笑:如果他不来,十年后。她就入山找他去。既然他不够爱她,就让他去修行,她也放下这俗世情缘。一旦对家人的责任已了,就去山中陪他一起修真。
他们会在一起的。她早就打定主意和他在一起了,只是究竟以何种方式,取决于他地态度,也就是,取决于他爱她的程度。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几乎与他们地船齐头并进的另一艘船中,有个男人正坐在窗前奋笔疾书,身边磨墨地小童说:“少爷,你既然知道他们今天走,为什么不索性跟他们一起,非要自己找条船,然后赶得这么辛苦呢?”
“别吵!”握笔的手写得更快了。
船在微微摇晃,砚台里的墨汁也在轻轻摇荡。风大的时侯,立着磨墨的人和坐着写字地人都有点摇晃,但写字的人仍然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着。
船舷外。阳光正好,照见那雪白的宣纸上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南吕一枝花
轻裁是万须。巧织珠千串。金钩光错落。绣带舞蹁跹。似雾非烟,妆点就深闺院。不许那等闲人取次展。摇四壁翡翠浓阴,射万瓦琉璃色浅。
写完一阕,他放下笔,望着临船船头那风中楚楚而立的身姿,看得呆了过去。
菊香忍不住劝道:“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那天老爷和十一太太来了,你不让他们索性跟朱家提亲?名份定了,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她同进同出,不让别人骚扰她。唉,总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知道那面子值几文钱。”
十一斜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这种事,一定要水到渠成才行,来不得丝毫勉强的。”
菊香也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是哦,水到渠成,你还没水到渠成,别人先水到渠成了,看你哪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