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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绍维归家这么些年,若是没有把她和元娘的事情说与家里知道,镇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把他看的这般严实?
自命不凡的高门大族,不过就是嫌弃她们身份低微,不配入他们的大门罢了。
他们宁愿当她们不存在,也不希望她们的存在给他们的家族门楣染上污点,让他们成为京中大族的笑话。
“谭绍维,你姓谭!你可以一时姓覃,但是你不能一辈子姓覃。”顿了顿,覃初柳缓了缓语气,“你的家族不会允许你倒插门,更不会允许我娘进门,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说服我或者我娘,而是解决好你自己的问题。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了,不会让我娘跟着你受苦了,你再来和我谈吧。”
说完,覃初柳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谭绍维就像霜打了的秧子,一下子蔫了。
覃初柳说的都对,都对!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脚下有些虚浮,走路直打晃。
还不等他出门,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大一会儿便停在了庄子前。
“哎哎,你们怎么又来了?不许进,这大半夜的,闯一个小姑娘的院子像什么话?……”外面,蒋大鹏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躁。
覃初柳十分冷静地看着谭绍维,“来接你的人来了,要怎么做,全看你的了。”
谭绍维定定地看着覃初柳,有些不可思议,“你,你通知他们的?”
覃初柳点点头,那日去隆盛酒楼找郑掌柜,她特意交待郑掌柜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她约莫着他们应该是明后天才能来,没想到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快,明知晚上要关城门,也还是来了。
由此也更能看出,他们是多不想让谭绍维去找她和她娘。
“谭绍维,跟我回家!”正当此时,谭绍隅带着他那一众随从闯了进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覃初柳,他沉肃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暗淡的月光和微黄的灯光的映衬下,发出危险的光芒。
覃初柳可不怕他,也狠狠地瞪回去。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是他自己不愿走,我可没拦着他!”覃初柳淡淡地说道。
“谭绍维,家里给你抬回来那么多女人你都看不上,就看上了这么个黄毛丫头”,他的目光不离覃初柳,话却是对谭绍维说的。
覃初柳挑眉,看来这个谭绍隅还挺君子,竟然没有事先查她的底细。
“大哥,你不要乱说”,谭绍维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柳柳,我与你说过的,柳柳啊,我的女儿……”
谭绍隅上上下下打量了覃初柳好一会儿。柳柳,谭绍维确实与他说过,还不止一次。
怪不得,怪不得初次见面他就觉得她的眉眼很熟悉,原来,原来竟是和谭绍维一模一样。
可是,这又能怎样,她不姓谭……
“我姓覃,不姓谭,不是你女儿。大叔,你认错人了!”覃初柳好似看出了谭绍隅的想法,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直接甩上了房门,把一干人等都隔绝在外。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与她一个外姓人有什么关系。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娘罢了。
正文 第两百八十一章 尖酸刻薄不守礼
谭绍维看着在自己眼前紧闭的房门,对谭绍隅无奈地笑道,“大哥,你们看重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看重。”
长长叹了口气,他继续道,“现在,不是我认不认回她们母女的问题,是她们不认我啊。”
事情有些出乎谭绍隅的预料,他冷肃的表情虽看不出情绪,但是闪烁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极度诧异。
这天下间,除了皇族并几个世家大族,有几个不稀罕谭这个姓氏的。她可知道一个姓氏能给她带来什么?
若她知道,还能说出刚刚的话,那倒是有几分谭家人的骨气。若她不知道……
她肯定不知道!
谭绍隅觉得自己的猜想绝对没有错,一个乡野丫头,跟着个目不识丁的娘,怎么可能生出谭家人的骨气来!
“他不认你更好,走,跟我回家。”谭绍隅说道。
“大哥,若我说不回,你是不是还要用绳子把我绑回去?”谭绍维觉得十分疲惫,他与家里斗了这么些年,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这一次,他不想再屈服了。
覃绍维看着站定不动,只等着他一起走的谭绍隅,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现下城门已关,难道你想带着你这一众硬闯不成!”
他是个将军,身后的人看似是一般随从,其实都是和他一起杀过海寇的战士,带着他们硬闯城门,那不是找死。
“大哥,不若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我也有话与你说。”
谭绍隅想了想,颌首应下。
转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蒋大鹏道,“兄弟,我等借宿一晚可好?”
蒋大鹏想说不好,可是看人家的气势,他马上就胆怂了。
刚要应下。便听到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道清越的女声,“咱们庄子可从来都不准外人白吃白住。若要留宿也可,给钱!”
谭绍隅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目光直直地看着蒋大鹏。
有人给他撑腰。蒋大鹏说话也有了底气,“咱们都听覃姑娘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谭绍隅不是给不起几个钱,他堂堂镇边将军,还能亏待了他们不成。只是,自己主动给和人家要,感觉差太多。
这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大哥,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都随我去吧。今晚大家都凑合一下”,谭绍维上前拉住谭绍隅,给了他个台阶,然后又转头对蒋大鹏客气地说道,“蒋大哥。可还有酒菜,也给我们送些可好?”
“蒋大鹏,酒菜的价钱就按京中最好的酒楼的标准定。”屋子里,覃初柳又适时地插了一句。
谭绍隅要发火,谭绍维赶紧拉着他离开了院子。
去到谭绍维居住的小院子里,谭绍隅入座之后连喝了三大盏凉茶才勉强压下火气。
“就她这个样子,哪一点儿像咱们谭家人。尖酸刻薄还不守礼。真是岂有此理,都是怎么教养长大的……”
谭绍隅愤愤说着,无论说的有多不好听,谭绍维也没有开口打断他。
最后,还是他自己说的口干舌燥,才住了口。
正当此时。蒋大鹏也派人把一应吃食酒菜送了来。
“按照覃姑娘说的,都是按照酒楼的价钱定的,只是有几道菜酒楼也没有,只咱们庄子有,那价钱指定也……”
“去跟外面的人要!”谭绍隅烦躁地挥了挥手。
蒋大鹏诶了一声。果然出去向外面的人要钱去了。
谭绍隅刚刚压下的火气又蹭蹭蹭地冒了上来,大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有些年头的木桌子应声碎裂,蒋大鹏刚刚送过来的酒菜盘碟摔落下去,碎了一地。
“哎,不吃也不用这般浪费啊,”蒋大鹏听到声响又跑了进来,看着一地的酒菜直呼可惜,“这碗碟啥的也是要钱买的啊……”
谭绍隅伸手拧了拧眉心,他觉得,在这里住一晚还不如和兄弟们去荒郊野地窝一晚来的舒服。
“蒋大哥无需担忧,我大哥不是那等狡赖的人,这些钱指定会赔的。”谭绍维笑呵呵地说道。
蒋大鹏叫来一个媳妇把东西都收拾好,又换了个崭新的桌子并重新上了酒菜才离开。
谭绍隅看着自己笑呵呵的亲弟,没好气地说道,“看着你那亲闺女这么整治你亲哥哥,你心情很好是不是?”
谭绍维收起笑脸,“大哥,你现在承认她是我亲闺女了。”
谭绍隅身形一顿,给自己和谭绍维各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轻轻碰了碰谭绍维的酒杯,一饮而下。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谭家是不会认她……”想到刚刚覃初柳说过的话,谭绍隅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哥,这么些年,你们只想着让她们母女自生自灭,定然没有仔细去探听过她们的事情。”谭绍维幽幽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们母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说,她身边的人都不说。可是,大哥,她此次进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她还认识二皇子,这座庄子也是她的……”
谭绍维越说,谭绍隅越惊讶。
“大哥,你尝尝这菜”,谭绍维夹起一块木耳放到谭绍隅的碗里。
谭绍隅还处于震惊之中,蒙头蒙脑地就就顺着谭绍维的话吃了一口木耳。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谭绍维眼角眉梢都带了笑,“这叫木耳,也是柳柳说能吃,厨娘才开始做的,她还用自己种木耳卖钱……”
“咳咳……”谭绍隅一口菜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拼命地咳嗽起来。
谭绍维赶紧给他倒了杯酒,谭绍隅一饮而下。
“你说的都是真的?”谭绍隅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覃绍维淡淡地回道,“不光要查她们这些年做了什么,还要差这些年她们吃了多少苦。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生活,她们得吃多少苦,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谭绍维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剩下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谭绍隅看着默默忍泪的弟弟,只拍了拍他的手背,便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查,一定要查!一个农女,竟然得皇上召见,还认识二皇子,这得是什么样的造化?谭绍隅边吃边想。
待他吃完,谭绍维已经整理好情绪。
“大哥,我不管父亲母亲态度如何,我只问你,若我执意要和她们母女在一起,你可支持?”谭绍维肃容问道。
“大哥,没有和心仪的女子在一起,你可曾遗憾?”不等谭绍隅回答,谭绍维又问道。
显然,谭绍隅没想到谭绍维会问起这件事,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当年只匆匆一瞥便刻在脑子里的人影。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娶妻生子,她也已经嫁做人妇,可是,他还是记得她,那么清晰的记得。
“说这些干什么,我已经娶妻,她也……”
“大哥,你只说,你遗憾过没有?后悔过没有?”谭绍维执拗地问道。
这一次,谭绍隅想了很久,最后的回答也只是一声叹息。
“大哥,我比你陷得还深”,谭绍维苦笑一下,“当年,我在山上受伤,疼得昏厥过去,我以为死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叫我,我睁开眼睛一看……她那么美,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就像仙子……”
谭绍维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他与元娘初识,一直到后来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他,他们自己盖起的小房子,他们置办起来的家……
月升中天,庄子里寂静一片,只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院子里,娓娓之声彻夜不绝。
第二天谭绍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从军多年,早已经习惯了早起,就算在家养伤的日子,他从来也都是天不亮便起身的,像今日这般睡到无知无觉,还真是头一次。
他捶了捶发胀的脑袋,他一个人喝光了所有的酒,还听谭绍维说了一晚上的话,头痛的不行。
“将军,可要回城?”随从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
“二公子呢?”
“天一亮便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随从老实回道。
莫不是又跑了!
谭绍隅马上清醒过来,一把拉开房门,“你们怎么不跟着去?要是再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院子,直奔覃初柳的小院。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略带讨好地说话声。
“柳柳,你昨晚说的都对,以前是我想的不够周到,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大叔,你可知道什么叫说多错多!”覃初柳不耐地对笑嘻嘻地谭绍维说道,“你以前想的不够周到?我看你明明想到了却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