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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防空洞,空气越窒息。由于身体素质不同,我的适应力比苏小婉好一些。经过这么多变故,我的性格越来越淡漠,就像二月清晨的天空,冷冷的、淡淡的,即便在炎炎酷暑,我的目光也是清澈而冰凉的。
在地下洞穴的一个房间,我和苏小婉面对着柳克凡。
“我们按计划到达花圈店,可是,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蛇人先到了那里。”苏小婉想保护我,抢先说了起来。
柳克凡若有所思地微笑着。他早已知道了一切。“于是,你们得到了一双婴儿鞋。”
我们沉默着。
柳克凡站起身,走到屋子西南角,那里有道布帘。“你们想知道婴儿的情况吗?”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布帘上。
我和苏小婉飞快地对视一眼,没等我们做出回应,柳克凡已经拉动了布帘。
铜环在铁丝上发出轻微的磨擦声,布帘慢慢掀开了。
我看到了一个婴儿。我的胃一阵痉挛。
接着,我在旁边看到了柳仲!
(11)临终的礼物
柳仲不知是死是活。全身浸泡在一只琥珀色的玻璃缸中,眼睛一眨不眨。他还是那么帅,只是眼里没有光泽,在药水的浸泡下,整个身体变得很冷漠。
“你的朋友还活着。”柳克凡微笑着说。他的语调十分轻柔,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惊怖的场面,会以为柳克凡是一名可亲的医生,正在安慰患者家属。
柳克凡走到玻璃缸前面,轻轻抚摸着,身影在圆弧形的玻璃表面倾斜弯曲。
他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大爆炸的幸存者,它使我重新考虑蛇人家族的未来。以前低估了背叛的力量,我误以为,只要让一个男孩改变身体,他就会脱胎换骨。然而,严酷的事实告诉我,我错了——柳仲就是个例子。我对他付出了心血,培养他、爱护他,结果呢,他策划了一场爆炸,妄图与我同归于尽。”
他一掌拍在玻璃缸上,缸里的水摇动着,柳仲的身体也随着水波晃荡起来。
柳克凡突然转过脸,逼视我和苏小婉:“在你们的头脑深处,仍然残留着人类的意识,永远认为蛇人是异类!”
柳克凡焦躁地徘徊着,时而用手抓挠头发,时而发出奇怪的咕哝声。
“好在,我早就把一部分工作转向了婴儿,在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时候,改变他们。”
我终于明白,柳克凡决定抛弃我们了!
我又把目光转向柳仲,他依然保持那个姿势,浮在药水中。他的脖子上有根导管,从颈脉延伸出来,一直通到玻璃缸外面。
他真的活着吗?
柳克凡看出了我的疑问,用指尖捏住那根管子,得意地说:“看看这里,我刚刚完成的杰作。柳仲体内的营养素被提炼出来,一点一点注入婴儿血液。你可以认为柳仲是个植物人,而我把他称作‘胶囊’。”柳克凡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胶囊——就是外面一副空壳,而里面塞满了药剂的东西。柳仲连植物人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蓄满了营养素的“胶囊”!
我的目光顺着柳仲脖子上的塑料管向后望,终于发现,管子另一端连接着那个婴儿。昏暗的角落里,婴儿被一块白布缠裹着,像个小小的木乃伊。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忽然想到,我和苏小婉进来之前,防空洞里一共有两个人,我能猜出那个人的身份,但我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老板,我想知道花圈店的那个蛇人。”
柳克凡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是最完美的祭品,比你们更聪明、更善于隐藏自己。你们永远猜不出那个蛇人是谁。”柳克凡踱了几步,影子在白炽灯下闪着幽怖的冷光。“不过,作为临终的礼物,我给你一个答案。”
柳克凡拍了拍手,片刻后,唐纤纤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12)很傻很浪漫
我在震惊中摇晃起来。苏小婉的嗓子也发出悲鸣,她躲在教室外面,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唐纤纤,知道唐纤纤是我的同桌,却万万没想到,唐纤纤,竟是蛇女!
一瞬间,所有的环节都在我脑中连贯起来——
昨天晚上10点钟,唐纤纤在寝室接的电话并不是男朋友,而是柳克凡打给她的。
她匆匆离开寝室,是为了赶到花圈店,窃取那个婴儿……
柳克凡让我们进行了一场比赛!
我呆呆看着唐纤纤,她面无表情,像一块冰冷的石板,脸庞在灯光映衬下飘忽不定。。
“你们感到惊奇了?”柳克凡打量我和苏小婉,“其实你们一进入那所学校,和唐纤纤的竞赛就开始了。事实证明,唐纤纤非常善于在人类社会隐藏自己,把你们都骗过了。她比你们更灵活、更迅猛。在这次行动中,她只犯了一点小错误,无足轻重。”
唐纤纤静静站在灯光背面,看不到她的眼神。
“夏兰,快跑!”苏小婉猛地嘶喊一声,扑向柳克凡。
与此同时,唐纤纤仿佛被电激活了,突然窜过来,一口咬住了苏小婉的脖子。她的动作,既迅速、又准确。
苏小婉尖叫一声,徒劳地挣扎。
柳克凡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苏小婉。轻蔑地说:“真可怜,居然想救自己的朋友。”
苏小婉的惨叫越来越微弱,终于瘫软在地,抽搐起来。
紫黑色的血丝从唐纤纤嘴角淌出来,她后退几步,站在主人身旁,又恢复了平时那个秀丽、文弱的小女生模样。
我望着柳克凡,低声问:“我还有选择吗?”
柳克凡冷酷地说:“你们这次的考试,不及格。”
我看着屋顶垂下的灯泡,沉默片刻,转脸对唐纤纤说:“纤纤,咱们也许会成为很特别的朋友。”
唐纤纤的嘴角微微颤抖,不知在想什么。
我突然跳起身,抓住了屋顶上的灯泡。灼热感从掌心传遍全身,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每一丝纹络都充满力量。
借助灯绳的摆动,我一脚踢在柳克凡胸口上。即使我这样并不完美的蛇人,发怒时也是非常可怕的。
柳克凡大叫一声向后倒去。
我再次用力一摆,腾空而起,跳进那个巨大的玻璃缸。
溅起的药水四处喷射。我一把扯掉柳仲脖子上的异管,紧紧抱着他。
我无法选择自己生命的开始和转变,但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答案。
我在玻璃缸中大笑,用笑声告诉自己:爱情,使我保留了人性。
上次在教堂,柳仲用燃烧的火药救了我们的心灵,此时此刻,我用沸腾的药水,救了我们的爱情。
谁说水火无情?
即便死,也要死在一起,很傻,也很浪漫。
(1)再次走过死亡线
蛇是最冷血最钟情的动物。
蛇有双重灵魂,一面坚冷似冰,一面炽烈如火。
为了生存和保护,蛇对敌人邪恶狠毒,对恋人温存痴情。
蛇有强悍的报复心。耐力无限。
我是蛇人……
却并不完美。因为我有一半的人性并未泯灭。
但我仍是异类,必须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
我孤独,强烈渴望着爱。
我拥有了新的青春,同时要忍受心灵伤痛——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柳仲……
柳仲……
我要找到你……
……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旋转。所有的梦缠绕到一起,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时而支离破碎,时而汹涌澎湃……
恍惚间,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地方。初冬时节,屋里潮湿阴冷,或许是我太难受了,感觉四周密不透风,像裹在湿棉被里。
一股甜甜的腥味悬在半空,因为没有风,那气味并不流动,像一团凝结的雾。
我想动一动胳膊,钻心的疼痛袭来,发觉自己躺在木板床上。
我将脸庞扭向一边,不禁低叫一声。
那边静静伫立着一个人。一道影子。不知站了多久,注视着床上的我。
我刚才的动作有些大,牵扯得肩膀疼痛,忍不住呻吟一声。
“你是谁?”我颤声问。
影子朝前挪步。白色毛衣。一张清秀柔弱的脸庞,眼里有一丝冰冷笑意。
“唐纤纤?!”我惊道。
唐纤纤牵了牵嘴角,轻声说:“你好,夏兰。我们真是有缘。”
“你想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走开……”我语无伦次。并不全是恐惧,而是脑子实在太乱。
我想起唐纤纤咬苏小婉脖子的情景,紫黑色的血丝从唐纤纤嘴角淌出来。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一幕,无论如何想像不到,眼前这个文弱秀丽的小女生,会突然变作迅猛的蛇女。
唐纤纤猜透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在老板面前,我没有选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冷漠地看着她。
“夏兰,我救了你。”唐纤纤轻柔地说。
“什么?”我瞪大眼睛。
“不要用敌意的目光看我。”唐纤纤显得有些无奈,“世人对异类充满了仇恨,设下重重陷阱,想要剿杀我们。我和你都是异类,所以请把我当作朋友。”
“朋友?”我反倒笑了。
“你说过,咱们会成为很特别的朋友。”唐纤纤无声地笑一笑,“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是杀害苏小婉的凶手!”我陡然提高声调。
唐纤纤摇摇头:“你果然对我猜忌很深。我们在学校是同桌,又在同一间寝室,你没有看出我的真实身份,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我。我之所以掩藏在那里,是受到老板的指令,为了偷婴儿。你不是也在隐瞒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冷冷地打断她。
“夏兰,我没有杀死苏小婉。”唐纤纤平静地说。
“什么?”我被她搞晕了。“在防空洞里,我亲眼看到……”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唐纤纤嘲弄地笑一笑,“比如现在,你亲眼看到我站在这里,如果我要杀你,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唐纤纤,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我索性闭起眼睛,给她一个石板似的表情。
“好吧……”她停顿一下,说,“那就让柳仲告诉你实情吧。”
我一下睁开眼睛。“柳仲?”
唐纤纤又露出嘲弄的眼神,不过在那神情下面,却掩藏着另外的情绪。一丝落寞与酸涩。
但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只关心柳仲的下落。
“他到底在哪儿?”
“你昏睡的时候,不停地念他的名字,真是感人。”唐纤纤面无表情。
我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嘶声说:“我要去找柳仲。”
“他会回来的。”
唐纤纤伸出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触电似地,我甩开她的手。
她笑了笑:“你先乖乖躺着,我去上面看看情况。”
(2)原来如此
唐纤纤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歌谣。直到她消失在台阶上面,那歌声仍在飘荡,听不清歌词。旋律,也不是普通的流行歌曲。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这是一间地下室,墙壁渗出液体。大约五米外有座楼梯,向上延伸入黑暗中。半圆形的出口像怪兽张开的嘴。
不一会儿,歌谣声又响起来。随即,地下室变得明亮,唐纤纤在外面开了灯。
我警惕地盯着入口,唐纤纤穿着漂亮的红皮鞋走下来。
“柳仲已经回来了,要不要看看他?”唐纤纤的语调竟有种调皮的意味。
我裹了条毛毯,下床,跟着唐纤纤朝上走。仍然感到困倦,虚弱,阵阵晕眩。唐纤纤想扶着我,被我拒绝了。
我们走出地下室,上面有座老屋,透过灰蒙蒙的窗户,远远地看见柳仲,站在小街一角,后背靠着墙,一动不动。
“他在做什么?”我问。
“保护我们。保护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