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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忙屈膝道了谢,接过卢嬷嬷递上的羊乳,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没办法,上司的上司给的,自己就是再没胃口,也必须喝下去,不然可就是不给上司的上司面子!
老太夫人见她喝得慢,因笑道:“羊乳虽有些膻味儿,却最是润心肺、补肾气的,你小人儿家家的,正是要多吃些。”
洁华因在一旁偏着头奶声奶气的插言道:“太祖母才也是这样对哥哥姐姐和洁姐儿说的,说我们是小人儿,要多吃些东西才能长得快,怎么母亲也变成了小人儿了?母亲不是大人吗?”
童言童语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太夫人也满脸是笑,摸了摸洁华的头道:“你们母亲跟你们比起来当然是大人,跟太祖母比起来,可就是小人了。”
一时大家吃毕了早饭,傅镕便跟稍后跟二夫人过来的傅铮傅钧一道辞了老太夫人和众长辈,被众奶娘丫头簇拥着去了家塾,初华姐妹几个也去了暖阁里玩。
这里老太夫人方状似无意的问孔琉玥道:“听说老大昨儿个在所里跟人切磋时受了伤?伤在哪里了?可严重不严重?”
孔琉玥见问,忙起身回道:“回祖母,侯爷的确受了伤,伤在了左胸口,说是昨儿个跟下属切磋时,不小心受了点伤,昨儿个夜里已请小华太医来瞧过了,说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不然今儿个也不能照旧早起上朝了。”
老太夫人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又嗔道:“这孩子,昨儿个来给我请安时,愣是一个字都没说,也太不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你记得以后要多劝着他些。”
孔琉玥应了,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离了乐安居,被簇拥着去了议事厅。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眼便已到了午时。
孔琉玥回到芜香院,桌子上早已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只可惜她依然没有胃口吃,就算知道经过昨日之事后,傅城恒再不可能给她下药,她依然没有胃口。
因只寥寥吃了几筷子,便在梁妈妈、谢嬷嬷等人担忧心疼的目光下,命人撤了去,然后也不歇中觉,只是坐在窗台前,托腮发起呆来。
此时已快进入三月了,虽说已算得上是初春,园子里的花木却大多还未长出新芽,瞧着一片萧索,当然,也有可能是心情不好,以致看什么都一片萧瑟凄凉之故。
未时三刻,傅城恒回来了。
孔琉玥先是迎上前屈膝见了礼,道了一句:“侯爷回来了!”然后跟着进了里屋,按照既定程序服侍他更衣。
傅城恒见她神色如常,但无形中已在彼此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城墙,不知道是该高兴她还在家里,——他今儿个白日里可是担心了一整天,怕自己回来后,她已经不见了,偏生公事又多,根本脱不开身,以致忙到现在才回来;还是该沮丧他们之间又回到了最初,也不知道又要过多久,才能回到昨日以前的蜜里调油。
孔琉玥可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说了不会再拿自己当他的妻子,只会拿自己当永定侯夫人,那她就一定会扮演好永定侯夫人一职,至于其他的,她给不了,也绝不会再给!
吃饭时,孔琉玥没有再像前阵子那样,屏退了满屋子伺候的下人后,与傅城恒对坐着一道吃饭,而是站在傅城恒的身侧,依礼给他布起菜来。
傅城恒将她的举止看在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命满屋子的下了都退了出去后,方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向孔琉玥道:“玥儿,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罢?”
孔琉玥却淡淡摇头道:“伺候侯爷用饭原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不敢僭越。”
傅城恒彻底没招了,又不敢去拉她,只得一个人闷闷的吃了半碗饭,然后眼见只要自己在,孔琉玥就不坐下来吃饭,怕饿坏了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书房。
到得外书房,傅城恒立刻命玉漱传石妈妈、董妈妈去,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这也是他会来外书房的另一个原因,不然他就算是要待在芜香院的院子里吹冷风,也不想这会儿过来,至少在芜香院的院子里,离孔琉玥能更近一些。
石妈妈和董妈妈很快来了,一进来便跪下告罪不迭:“老奴们有罪,请侯爷恕罪!”
虽说昨日石妈妈并不知道自己跟梁妈妈说了什么,但好歹还知道梁妈妈找过她,她和董妈妈又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人,把昨晚上正房发生的事跟白日里的事情合在一起一联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便是傅城恒这会儿不找她们,她们也会来求见他的。
傅城恒面色阴霾,并不叫二人起来,只是问道:“是谁走漏了消息的?”
石妈妈满脸惭色的道:“回侯爷,是老奴。老奴其实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昨儿个夫人身边的梁妈妈来找过老奴一次,然后就……”
傅城恒闻言,就一下子想到了当初出蓝琴那件事时,梁妈妈也是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孔琉玥便让傅旭恒当众说了实话的,情知她们主仆手上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的能控制人心绪的东西,倒是不好再怪石妈妈。
于是抬手命二人起来。
两位妈妈站起来后,董妈妈便说道:“老奴已经问过夫人身边的人了,说好像是夫人听谢嬷嬷说了什么话,然后才命梁妈妈找石妈妈的。老奴偏锋个白日里有心打探了一番,听说是谢嬷嬷昨儿个无意听得两个小丫头子说,‘又’瞧见了石妈妈在给夫人炖的燕窝粥里加东西,夫人才动了疑的。那两个小丫头子一个是夫人屋里的三等丫鬟晨儿,另一个则是刘姨娘屋里的小丫鬟双江,两人是表姐妹,时常聚在一块儿说私房话的。老奴怕打草惊蛇,于是没亲自去盘问,只是使了心腹小丫头子去套双江的话儿,——她年纪小些,好套话一些,没想到倒真套了出来。据双江说,是刘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红绸让她这么说的。老奴查到这里后,因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再查下去,打算等到请示过了侯爷之后,方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查!”
——石、董两位妈妈都知道此番是她们失职了,因此不待傅城恒吩咐,已自发查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既有将功折罪之意,也有不服气之意,想她们两个终日打鹰的,谁知道到头来反被鹰啄了眼,这个脸可真是丢大发了,不赶紧找补回来,明儿她们还有什么颜面见侯爷并地下的太夫人去?
傅城恒听完董妈妈的话,就冷冷笑了起来,这原本是他和孔琉玥之间的事,任何人都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插手的,如今倒好,倒被一个妾给算计了,看来也是时候该整顿整顿某些人了!
因吩咐石妈妈、董妈妈:“这事儿你们不必管了,我自有主意!”打发了二人去后,径自回了内院,也不回芜香院,而是径自去了刘姨娘的院子。
再说刘姨娘自晨间见到孔琉玥一脸的憔悴后,便知道必定是自己的计策已经春天效了,因此一回到自己院里后,便命丫鬟找了自己新作的衣衫并新打的首饰出来,悉心妆扮起来。
刘姨娘并不确定傅城恒会不会先来自己屋里,她甚至不能确定傅城恒会不会来自己屋里,毕竟三个姨娘中,她是年纪最大,容貌也最不出挑的,她只是深知“有备无患”的道理,就像当年她时刻小心谨慎的服侍侯爷,一言一行也恪守本分,所以最后才蒙老太夫人慧眼识珠,点了她做侯爷的通房一般。
说来刘姨娘也并非是想跟孔琉玥一争长短高下,妻妾嫡庶之分在那里摆着呢,况孔琉玥的人品才貌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是换做她是侯爷,也会专宠夫人的,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跟她争。她只是想着,自己的年纪已经一日大似一日,又没个子嗣傍身,一天天的圈在屋子里,简直就是泥菩萨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当然,她也不敢奢望得个儿子,以后享尽荣华富贵什么的,哪怕是个女儿呢?到底也是一个盼头,看着她长大、成人、嫁娶,日子方才有点趣味儿。
刘姨娘原是家生子,父母兄嫂如今都还在永定侯府各行当上办差,消息来源要比后头来的白姨娘和蒋姨娘灵通不知道多少倍,因此对当年傅城恒给蒋夫人吃避子汤之事,还是隐隐绰绰知道几分。
她并不知道相对于她们三个来讲,蒋夫人能有避子汤喝已是比她们三个强的太多,毕竟蒋夫人还能想办法生,而她们三个却是直接不可能;或许她也隐隐知道这个结果,但人在事关自身时,总是会忍不住下意识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的,因此她始终坚信自己是能生的,只不过是因为近年来侯爷歇在她屋里的时候少,所以她才不能熊梦有兆罢了。
有了这个想法,刘姨娘开始暗自筹谋盘算起来。她想着侯爷当初既然给了蒋夫人避子汤喝,那如今必定也给了孔琉玥喝,毕竟三少爷还有好几年才能请封世子呢,就算侯爷再宠夫人,怕也得等到三少爷封了世子之后才让夫人生自己的孩子,——这对于侯爷来说当然没什么,反正不管是谁生的,都是他的孩子,但对于夫人来讲就不一样了,别人的孩子再怎么好又怎么可能及得上自己的?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此事,必定会跟侯爷闹矛盾甚至是生分,到时候她的机会便也就来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机会的确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刘姨娘尚不知道自己已是大祸临头了。说来她也挺倒霉的,不过只是想挑拨一下夫主与主母的感情,能得到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罢了,谁曾想却无意揭穿了一个大秘密,这才真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呢!
“……姨娘,侯爷朝着我们院子的方向来了!”
随着丫鬟红绸兴冲冲的跑进屋里来,将这句话喊出口,刘姨娘脸上瞬间迸发出了强烈的惊喜,以致她那张原本堪称平凡的脸也瞬间有了几分光彩。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道:“侯爷真来了吗……看看我的衣服可合身……还有头发,我的头发有没有乱?簪子有没有戴歪?……侯爷这会儿来,必定已经吃过饭了,偏生侯爷又向来不喜欢吃宵夜……还是打发个去小厨房传话儿,就说准备几样宵夜候着,万一侯爷兴致来了要吃呢?”
红绸也是满脸的喜意,笑道:“这些奴婢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姨娘且不必慌张,倒是姨娘的发丝有些乱了,让奴婢给姨娘抿抿。”
主仆两个收拾了一通,然后忙忙接出了院门外。
远远的果见傅城恒走了过来。
及至他走近了,刘姨娘忙屈膝行礼,“见过侯爷……”只可惜话音未落,已被傅城恒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正房内,孔琉玥正坐在灯下托腮发怔,手里的医书半天都没翻过页。
“夫人……”不知道过了多久,珊瑚从外面探了个头,见孔琉玥没有撵人的意思,方走了进来,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沮丧的道:“夫人,侯爷他……,去刘姨娘那里了。”
“嗯?哦,你下去罢,待会儿我要睡时再叫你进来!”孔琉玥怔了一下,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又低头看起看了半天依然停留在最初那一页的医书来。
珊瑚见状,几度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如来时那般,沮丧的退了出去,心里则是将傅城恒恨了个半死,侯爷也真是的,才那样伤了夫人的心,却立刻就去姨娘屋里了,活该夫人不理他!
等到珊瑚离开后,孔琉玥才抬起头来,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