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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恒指了指她的针线篮子,“我看你做不了一会儿,便会笑上一回,兴致极好的样子。到底做的什么,让你这么高兴?我瞧瞧!”说着便要凑到篮子前去看。
却被孔琉玥抢先一步,挡在了篮子前面,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不过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罢了,我给瑶瑶做的,打算等她和庆王世子成亲时,私下里送给她当贺礼的,你还是别看了!”这话倒是不假,她的确是给韩青瑶做的,却不是为她成亲,而是为七月七日她生日准备的。
不过,也不是跟韩青瑶成亲没有一点关系,事实上,她就是想着再过不了多久韩青瑶就要成亲了,才会别出心裁打算为她做那样东西——小内内的,且她还不是只打算给她做一个,而是打算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个颜色都做一套,到时候管保让她立马自飞机场变身大波霸,将世子爷给迷得七晕八素,鼻血狂喷。
她也正是想着赵天朗到时候被迷得狂喷鼻血的样子,所以才会忍不住做一会儿便要笑一回的。
只是这话不能告诉傅城恒,给韩青瑶的东西也不能给他看,一来那原是属于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是只能给自己丈夫看的,傅城恒看了算怎么回事儿?岂不是对韩青瑶的亵渎?二来万一让他看了,他向来敏锐,在某件事上也不例外,他看了之后一下子便想通了那是什么东西,更激起他的渴望她该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给他看。
好在傅城恒一闻得她说是给韩青瑶做的东西,便没再坚持要看,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只是心里却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儿就是了,“难道伏威将军府没有针线上的人?便是将军府没有,庆王府却多的是,再过三个月她便要嫁进去的,到时候还怕没有给她做针线活计的人?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给她做?没的白沤坏了眼睛……说来这都大半年快一年了,我身上还没有几件你亲手做的东西呢!”
但毕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不掩饰的表示自己的醋妒之意,韩青瑶在孔琉玥心目中的地位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虽然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把自己和韩青瑶放在秤戳的两侧让孔琉玥来选,她根本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便会直接选韩青瑶。而如果他和韩青瑶一起向她伸出手,她也毫无悬念的会直接弃他于不顾,然后跟韩青瑶走。
他只能安慰自己,算了,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女人计较个什么劲儿啊?传了出来,没的白惹人笑话!况韩青瑶怎么说也算是他的恩人,又是他好兄弟未来的老婆,他就当是给赵天朗面子,也不能跟她计较不是?
奈何想归想,心里终究还是酸涩难当就是了,“你身子原就不好,做针线活计又是最伤眼也最伤神的,这次也就罢了,下次就别再做,给谁都不再做了,好不好?”为了不让她再给韩青瑶做针线,他决定连自己的福利也一并剥夺了,反正到时候累坏了她,心疼的也只会是他!
孔琉玥只听他酸得能倒掉人牙齿的话,便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故意恼他道:“怎么可能给谁都不做?要是祖母和姐姐让我给她们做,我也不做不成?就算祖母和姐姐不叫我做,将来瑶瑶和世子的孩子出生之后,我这个干娘总不可能连一针一线都不给她们做罢?那我也没脸做她们干娘了!”
她话说得快,一直到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不由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她原本还以为,在治好自己的病之前,孩子便是她心头的一块疤,摸不得碰不到呢,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以这般轻松的语气来说起此事了,看来要彻底放下,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而傅城恒见她眉眼带笑,神色轻松,说到孩子时也不再像往常那样直接便岔开话题,约莫猜到了她的几分心思,当下也顾不得再醋妒韩青瑶了,忘情的拉了她的手便说道:“好好好,你爱做便做,只要你将来疼他们的孩子,不要多过……”
“回侯爷、夫人,大姑娘、三少爷和四姑娘来了!”只可惜话没说完,已被外面小丫鬟的声音打断。
傅城恒只得暂时止了话题,向外说道:“让他们进来罢!”
片刻,便见初华领着傅镕和洁华鱼贯走了进来,一字排开齐齐行礼说道:“女儿(儿子)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傅城恒在孩子们面前向来都是以严厉的时候居多,鲜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命姐弟三人起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傅镕,“今儿个在学里都学了些神马?”
傅镕便忙有些紧张的恭声回道:“学了《论语·子罕》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就是说,一国军队,可以使它丧失主帅,一个男子汉却不能强迫他改变志向。”
“嗯。”傅城恒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依你说,男子汉都该有些什么样的志向?”
傅镕见父亲面色缓和,想到了白日里夫子讲到此处时也是这么问的,然问完之后,却不待大家回答,便又自己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心系家国社稷,心怀黎民苍生,俯仰无愧天地,行动无愧君父,更无愧于心,上马能提枪杀敌,下马能安国兴邦,方乃男儿之大志向与本色也!’
他虽并不是完全能够理解夫子的意思,却觉得夫子这番话掷地有声,更觉得夫子形容的,完全就是自家父亲,一来是真心觉得自己若是长大了,一定也要做一个像父亲这样文韬武略,顶天立地,人人钦佩的人,二来也有几分想讨傅城恒欢心的意思,于是便近乎原封不动的将这番话给学了一遍,末了还满眼期待的看着傅城恒,满以为自己这般说,一定会得到父亲的赞扬。
却没想到傅城恒在听完他的话后,当即便冷笑起来:“你知道什么叫‘家国社稷’,又知道什么叫‘黎民苍生’吗?还‘上马能提枪杀敌,下马能安国兴邦’,哼,纸上谈兵,不知所谓!前人有云‘半部《论语》治天下’,你还是先把《论语》给我读完了读透了,再来跟我说这些空话罢!”
果然是黄口小儿,说大话空话跟喘气似的,他知道什么叫“提枪杀敌”吗?还以为是多轻松的事呢,岂不知一个不慎,便是要掉脑袋的!不趁着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明儿还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重蹈自己的覆辙,不定哪一日就要上战场,他只愿他做个闲散亲贵,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足够了!
原来今年自开春以来,西番在边境上的小动作便没有断过,皆因西番今春大旱,又遭了蝗灾,可以想象其全国上下将陷入怎样饥饿的困境,偏偏西番又向来与大秦不合,双方可说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向大秦寻求支援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他们便只剩下惟一的一条路——攻打大秦,将富庶的大秦变作他们的领土。
如今西番虽还没有采取什么大点的动作,双方却都是心知肚明这一仗是势必要打起来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而要说到领兵打仗,大秦有勇有谋的将士倒是不少,旁的不说,单只韩老将军成名一出,就足够旁边那些小国们闻风丧胆了。然而韩老将军毕竟年纪大了,而其他能为的将士又都各自镇守着一方边关,轻易调动不得,傅城恒与晋王暗地里合计来合计去,都觉得战事一旦爆发,皇上必会钦点了自己为帅,当然,他责无旁贷,就是皇上不点自己,他也会主动请命的。
只是打仗毕竟不比其他,等同于是时时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虽恨不能灭了西番,却也由衷的希望,这仗若是能不打,就最好不要打的好,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不忍黎民苍生受累。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倒是一副恨不得打仗的样子,浑不知打仗到底意味什么,也就难怪他会生气了!
一席话,说得傅镕当即白了脸,片刻方颤声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爹爹教训得是,儿子记住了!”然后便低垂下了头去,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一层浓浓的沮丧当中。
孔琉玥并不知道西番的事,之前付出虽与她说了不少有关朝堂上的事,却仅限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是八卦而已,这些机密事她自是无从知道,当然,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只是觉得,付出待傅镕实在是太严厉了,要她说,以傅镕的年纪,能说出那样一番话,以后是很不容易了,可他倒好,不但不表扬人家,反而张口就是斥责,再是严父,也不能严到这个地步罢,总还是要适当的给一些鼓励呀,没见傅镕都怕他怕成什么样了!
因笑着打圆场道:“我倒是觉得三少爷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大志,实在难能可贵,侯爷不但不该斥责他,还该奖赏他的。如今奖赏咱们且先不说了,还是先去给老太夫人请安罢,不然老人家该久等了。”说着,频频朝傅城恒使眼色,又无声的警告他‘你说了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的!
傅城恒原野有些后悔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教训儿子,他虽年小,却也是有自尊的,接收到孔琉玥的眼色,便也借坡下驴止了话头,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从乐安居出来,傅城恒的面色比之方才还要不好看几分。
只因傅镕被他当众斥责了之后,很是沮丧葳蕤,他本就还是小孩子,尚没有学会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于是便让老太夫人看出了几分端倪来,因问傅城恒,“可是镕哥儿惹你生气了?我恍惚听说昨儿个初姐儿也惹你生气了?你是他们姐弟的父亲,他们果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要教导也是无可厚非,但只他们虽素来懂事,毕竟还是孩子,你作父亲的难道就不能宽容一些?说来他们跟我住了这么几年,很少有出错儿的时候,这才搬回去几日,就这个也惹你生气了,那个也惹你生气了,要不,还是让他们搬回来跟我住?还可以省你好些气生!”
老太夫人说话时,语气虽很少平静舒缓,但其中的不悦却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不止如此,她说话时,还有意无意扫了孔琉玥好几眼,目光里似是大有警告之意。
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由低下头无声的苦笑起来,说来老太夫人这个太婆婆也算是够开明够和气的了,但只要一有个什么事,还是会不由分说便怪到她这个作孙媳的头上,果真当媳妇的都是伤不起的,不管你说是儿媳,还是孙媳!
她能看出老太夫人的责怪之意,傅城恒自然也能看出,无奈之余,就忍不住心疼起孔琉玥,明明昨儿个就是初华冲撞了她,她并没有不对,方才之事,就更是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可祖母依然不由分说将一切都算到了她头上,她处境的艰难,可想而知。
但傅城恒还不能出言为孔琉玥辩白,不然老太夫人只会越发不喜她,他只能一一应了老太夫人的话,又岔开话题陪着说笑了一回,方领着妻子儿女退了出去。
一路无言的回到芜香院,傅城恒依然面沉如水。
众人都不是傻子,都瞧得出他正不高兴,于是摆放碗箸、上菜上汤时都是有意屏声静气,屋子里也因此而显得十分安静,只偶尔听得见一两声筷子汤匙不小心碰在碗碟上的声音。
“……爹爹,您吃这个!”初华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她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进傅城恒的碗里。
傅城恒眼见大女儿望向自己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