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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就无语了,谢嬷嬷若是其他事情做得出格儿了,她还可以摆出做主子的派头,说她一顿,可当她的出发点纯粹是关心她,关心她的身体时,她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说不得只能苦着脸接过那碗药,仰起头当受刑一般一口饮尽之后,接过旁边小丫鬟奉上的温茶漱了口,方闷闷道:“好了,药已经吃完了,嬷嬷大早就起来煎药,必是累了,且先回房歇着罢!”
谢嬷嬷却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忙殷勤的奉上蜜饯,“夫人,这是王妃娘娘前儿个使人送来的蜜饯,说是贡品,甜得不得了,您噙一颗在嘴里,自然很快就可以压下那份苦意了。”
蜜饯再甜有怎样,吃了它们下一顿再吃药就能不苦了?孔琉玥意兴阑珊的捡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便摆摆手示意谢嬷嬷出去。
有小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国公爷回来了!”
下一刻,便见傅城恒撩开帘子,裹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
孔琉玥正因心中不忿他捱谢嬷嬷出来当“枪手”逼她吃她不想吃的药,见他进来,自然没好气,便只是坐着,既没有起身给他行礼,更不要说上前给他解斗篷。
而傅城恒只消看谢嬷嬷端着个空碗一眼,便知道屋里才发生了什么事,心下好笑之余,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待将众伺候之人都屏退后,方自己动手解了斗篷方到一边,然后坐到熏笼前烤起火来。
待手稍稍暖和了一些后,他才笑问孔琉玥道:“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谁惹你了?”
对他明知故问的行径,孔琉玥很是没好气,狠狠白了他一眼,便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以实际行动表达她的不满。
傅城恒见了她这副孩子气的举动,不由越发好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了,有意岔开了话题,“对了,姐夫才使人来说,皇上有意起复他,让他继续掌管内务府,只怕圣旨这两日就要下了。”就不信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她还顾得上生他的气。
原来傅城恒之所以将劝孔琉玥吃药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谢嬷嬷,除了想着她看重谢嬷嬷以外,再一个原因,就是怕她生气或是撒娇时,自己一个招架不住,或是心软不过,就同意不让她吃药了,到时候可就真是因小失大了,他绝对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每当估摸着快要到她吃药的时间时,他便会找个借口躲出去,待估摸着她吃完了,才会回来,一般那时候,她都已经吃完药,并且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只需要略哄她几句,或是有意拿旁的话来岔开,便可以很轻易的过关了。
果然他话才说完,孔琉玥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皇上让姐夫继续掌内务府,他不怕姐夫有贰心了?还是他又受什么刺激,想出什么新的磨搓姐夫的法子了?那姐夫是什么意思?”说着叹一口气,“我原想着等出了孝,就说动姐姐姐夫,我们两家一道出京游山玩水呢,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够了!”
傅城恒闻言,脸上的笑一下子淡去了许多,片刻方道:“便是姐夫辞了内务府的差使,没有皇上的允许,他也是不能随意出京的,睿儿也是一样,没有皇命不得出京,更何况皇上有命,又岂是姐夫想辞就能辞得掉的?”
遥想当初姐夫刚奉旨办差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自信自己将来定然不会重蹈那些生母位份不低,本身又很能干的王爷的覆辙?还坚信‘六哥文韬武略,胸襟广阔,定然不会像前人那样防着我!’,谁曾想才短短几年过去,他们君臣之间已到了这个地步?唯今之计,也只有兢兢业业的办差,低调做人,除了差使以外,旁的事一概不过问了!
孔琉玥就一下子想到了当初赵天朗出京后众人的担忧,半响叹道:“这才真是留也不由己,走也不由己呢!”心里更是在咆哮,这要是放现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各种防备各种嫌弃了,却还不能走人,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继续为被害狂想症的上司卖命,真是坑爹啊!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有小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国公爷、夫人,四爷来了!”
“小书房那边的熏笼并未时时都烧着,只怕冷的紧,要不你直接请了四爷进来说话儿,我去后面瞧初姐儿洁姐儿学针线去?”孔琉玥想着傅颐恒轻易不来芜香院的,这会子忽喇喇的过来,只怕是有要事,三言两语未必说得完,于是给傅城恒提建议。
傅城恒想了想,也就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就快午时了,也不知道四弟要跟我说什么,要说多久,你若是饿了,就传了饭到初姐儿屋里,与她们姐儿两个先吃罢,不必等我了!”
孔琉玥点点头,正要答话,没想到傅颐恒已经撩帘走了进来。
“我去给四叔叔沏杯茶来!”孔琉玥见了,只得即刻再找两个借口,说完便要撩帘而去。
不想傅颐恒却出言叫住了她,“大嫂请留步!”说着上前分别给傅城恒和她见过礼后,方又道,“实不相瞒大哥大嫂,我这会子过来,是有意见要紧事与大哥大嫂相商,只不知大哥大嫂可有时间听我细细道来?”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傅城恒和孔琉玥还能说什么?孔琉玥只得在指挥丫鬟上了热茶和点心来后,坐到了傅城恒的下侧。
傅城恒待傅颐恒吃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后,方问道:“四弟才说有要紧事与我和你嫂子相商,未知是何要紧事?”
傅颐恒见问,抿了抿唇,片刻方低声道:“实不相瞒大哥,我这会子过来,是想告诉大哥和大嫂,我打算过了年便搬出去,希望大哥大嫂到时候不要见怪!”
他打算过了年就搬出去?傅城恒与孔琉玥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抹惊愕,但更多的却是了然。
傅城恒沉默了片刻,方问道:“四弟可是因为想就近照顾颜姐儿和钊哥儿,所以才会这般急着要搬出去的?”
“……实不相瞒大哥,的确如此。”傅颐恒犹豫了一瞬,随即便点头低声应道,“两个孩子如今是既没父亲也没有母亲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若是再不管他们,可就真再没人会管他们了!”
原来自傅旭恒被老太夫人终于狠下心送进五城兵马司的大牢后,稍后打听得事情经过的三夫人便着了急,怕他再出不来害自己变成寡妇,要知道和离之后再嫁和寡妇再嫁,虽然都是嫁,两者的差别却是大大的,因此三夫人即便使了自己的陪房去兵马司找傅旭恒要休书。
傅旭恒自是百般不肯,有勇毅侯府女婿这个头现在,她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了这个头衔,他就真是连半丝生还的机会多没有了!
三夫人被他连死都要拖着自己陪葬的行为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怒不可遏之下,遂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回去将他的一应财产都卷了,到时候便是寡妇再嫁,只要有大笔的银子傍身,她的日子也一定会很好过!
于是很快便带着自己的一干陪房回了属于她和傅旭恒的那个家,一边收拾变卖各色细软摆设,一边使了人去找牙子发卖傅旭恒名下那些田产和庄子铺子。
傅旭恒不在,三夫人就是这个家最大的主子,况深知他是休想再踏出五城兵马司一步了,自是有恃无恐,收拾发卖东西的动静便不免有些大。
却不知自己的这些行为,早已触怒了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自被孙嬷嬷命人强摁着灌了药将腹中胎儿打掉,差点儿就酿成一尸两命惨剧之后,便一直窝在自己房中将养的郭宜宁。
本来以郭宜宁的性子,被强行打掉了腹中的孩子,更是后半辈子的依靠,是绝对不会善摆甘休,少说也要闹个鸡犬不宁的。偏还没待她将养好身子,太后便因宁王谋逆之事,被虢夺了封号,迁到了说白了就是冷宫的安乐堂“静养”,其娘家威国公府更是被抄家灭门了。
这下郭宜宁没了最大的靠山,亦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受威国公府连累,被居家流放至了三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为奴,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饶是心里再恨三夫人,恨不得将后者即刻千刀万剐,也只能先将恨意强自咽下,等以后有机会,再一报大仇。
郭宜宁原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才能等到报仇机会的,却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三夫人竟忽然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因想要变卖傅旭恒名下财产之事,少说也要过几日才会离开。
对这样等同于上天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郭宜宁自是不会错过,当天便将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所有银钱并首饰衣衫,都给了她那个自娘家带来的婆子,让她找机会出去,买上几桶煤油回来。
她那个婆子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郭家了,惟一的出路,便是跟着郭宜宁,因此自是对她言听计从,很快便将煤油给弄了回来。
也幸得三夫人并其陪房们正忙着清点细软,剩下傅家的下人又都是些混吃混喝之辈,便是有人注意到郭宜宁的婆子弄了好些煤油回来,也没有引起警觉,反而很快丢到了脑后去。
于是等到入了夜,万籁俱寂之时,郭宜宁与她的婆子带着白日里买来的煤油,悄悄混进了三夫人的院子,将那些油,一滴也不浪费的都洒在三夫人的门窗上,然后,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其时三夫人好梦正酣,根本一无所觉,等到被值夜的丫鬟婆子叫醒之后,四周已全是大火,根本出不去了,最后只得被活活烧死了再里面。
万幸颜华和傅钊因这些日子都跟着孙妈妈,住在跨院的厢房里,在火势蔓延到那里之前,已被人们的尖叫声惊醒,将两个孩子给抱了出来,他们方免于了与三夫人一样,被活活烧死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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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被郭宜宁烧死之事,孔琉玥其实知道一点。
皆因其时正是冬天,寒风凛冽,尤其夜间,北风就更是吹得呼呼的,以致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不但将傅旭恒的大半所宅子,大半的家当烧了个一干二净,还蔓延到隔壁邻居家,将周边好几户人家的房子也给烧了,相继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事情闹得有些大,是以连深居简出的孔琉玥都有所耳闻。
只是一来当时正是傅城恒生死未明之际,她伤心欲绝,痛不欲生,顾不上理会这些个琐事;二来她不是圣母,以德报怨不到那个程度。是以就算听说了颜华和傅钊饱受惊吓,孤苦无依,只有孙妈妈领着几个下人照顾之事,也没那个闲心去管;况连他们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都不曾对他们伸以援手,她一个外人,又何须管那么多?没的白养虎为患,辛辛苦苦将他们养大了,他们却反过来要找她和永定公府报仇!
之后,又因赵天朗去了西番找傅城恒,老太夫人的病情又时有反复,孔琉玥端的是身心俱疲,成日里都浑浑噩噩的,就更顾不上管旁的事了,于是越发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去。
只恍惚听得人说,勇毅侯因没了嫡长女,最重要的是白损失了那么多财物,将傅旭恒恨了个半死,是以很快便使管事去了五城兵马司递话,让郁卒们好生“款待”傅旭恒,如果有可能,务必不要让他再踏出五城兵司半步。
在勇毅侯派人递话儿之前,五城兵马司已相继接见过了晋王府、庆王府并辅国公府派来的管事,几家都是一个意思,不要再让傅旭恒活着走出兵马司。如今勇毅侯又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