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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妾,第一个妾刘氏,是当年傅城恒原配封夫人还没过门时,便伺候傅城恒的通房丫头,等到封夫人过门后,便封了其作姨娘,据说最是个老实本分的,完全不足为惧。
第二个妾白氏,是当年封夫人有孕后,自陪嫁丫鬟里抬的通房,说是样貌性格虽然都极出挑,却一心只知侍奉封氏,等到封氏去后,便等闲不出门,只待在自己屋里为大小姐和大少爷诵经祈福,也是个省事儿的。
第三个妾唤作蒋氏,这个便有些不一样了,年方二十,不但模样生得好,更能和雅弦声,着棋分茶,乃是第二任蒋夫人有孕时,做主为傅城恒自自己娘家远房妹子中挑选来,作为良妾抬进侯府的。因其算起来也与许太夫人有亲,故在府里很有几分体面,即便是蒋夫人故去之后,旁人等闲也不敢轻瞧了她去。
梁妈妈说这些时,见孔琉玥神色有些不好,还细细开解了她好些话,“据老奴所知,侯爷自原配封夫人故去之后,便大多歇在书房,很少往后院去,便是后来蒋夫人过门后,侯爷亦是不大去,一个月里,能有四五日是歇在内院,便算是好的了。姑娘正当妙龄,侯爷与王妃又看重,过去之后,不愁镇不住她们!”
孔琉玥心里却暗道,她哪里是在发愁要如何才能镇得住这些妾?她又不爱傅城恒,自然不会将他的那些女人们看在眼里,只要她们懂规矩,不在她手下生事,她才懒得理会她们。
关键的问题是,她没办法让自己跟其他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就算是不爱,她也没有办法!昨夜是新婚之夜,必须圆房也就罢了,现在房都已经圆过了,她当然不想再勉强自己!
可是,她又不能不让傅城恒碰她,他已经是她的丈夫,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他虽然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人,她心里也只拿他当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上司”,然他对她却有绝对的权利,难道当他有了“性致”时,她还能拒绝反抗不成?
一想到傅城恒极有可能头天晚上才睡过那几个妾中的一个,第二天晚上便要自己接班滚床单,她就觉得恶心膈应得不行,这样等同于“公共厕所”的男人,别说是跟他滚床单了,就是让她跟他共睡一床甚至是共处一室,她也一定会受不了的,怎么办?她又不能不让傅城恒去睡他那些妾,她根本没有立场,上司要做什么,下属哪里有质噱的份儿?说不定还会被人说成是“妒妇”,既惹旁人闲话,更惹“上司”厌恶!
真是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妻以夫为天”!
不管孔琉玥心里如何纠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只听得站在门口的蓝琴撩起帘子笑道:“三位姨奶奶快请进,夫人该歇中觉了!”
蓝琴是她的陪嫁大丫鬟,什么时候这些撩帘子的差事需要她亲自做了?孔琉玥有些疑惑,却见旁边谢嬷嬷正冲她挤眉弄眼,便知此事一定是她的手笔了,谢嬷嬷一定是想借蓝琴的眉毛镇一镇那三个妾,让她们知道,连身边随便一个丫头都这般漂亮了,更何况作主子的?
便见三个女子鱼贯着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个生得十分艳丽的女子,梳着斜云髻,戴了赤金簪子并蜜蜡珠花,上穿暗绿色绣金盏花小袄,下面是葱黄色百褶裙,打扮得很是华丽。
后面两个看起来则要显老相得多,打扮得也很是素淡,一个着靛蓝色比甲,一个着秋香色比甲,头上也分别挽了一个很是老气的发髻,只戴了几支银钗装饰,看起来比那些体面些的执事媳妇好不到哪里去,估计是因为没有子嗣傍身,傅城恒又大多歇在书房里,待她们平平的,让她们没有底气之故。
孔琉玥心里有了底,打头那个,一定就是那位蒋姨娘了,至于后面那两个,她一时间倒是有些吃不准谁是刘姨娘,谁是白姨娘。
三人进来乍见蓝琴时,眼里都不约而同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等到再见到孔琉玥后,眼里的惊艳之色便更是再也遮掩不住,看来谢嬷嬷这一番安排,还是收到了预期效果的!
孔琉玥虽拿不住除蒋姨娘以外的另两名女子具体是谁,谢嬷嫉今儿个一上午都待在新房,却是拿得准的,因指着第二个女子道:“夫人,这位是刘姨娘。”说着示意晚冬拿了个蒲团来。
刘姨娘便忙上前,跪到那个蒲团上,对着孔琉玥磕了个头,然后接过一旁小丫鬟茶盘里的茶,双手举过头顶:“夫人,请喝茶。”
孔琉玥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赏了一对绞丝麻花的金镯子。
谢嬷嬷便又指着她后面的那名女子道:“夫人,这位是白姨娘。”
白姨娘如法炮制,也上前敬了茶,得了一对鎏金镶宝石粒的簪子。
最后谢嬷嬷才指着蒋姨娘道:“夫人,这位是蒋姨娘。”有意将明明是走在最前面的她放在最后介绍,其中的机锋,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看得出来。
蒋姨娘显然是“聪明人”,对谢嬷嬷这番做作,虽不敢明着表示不满,在给孔琉玥敬茶时,却没有像前面两位姨娘那样称“夫人”,而是叫的“姐姐”,——依大秦律,只有正正经经聘进门来的良妾,才能叫正室夫人作“姐姐”,蒋姨娘这般称呼,显然就是在与谢嬷嬷打擂台了。
谢嬷嬷没想到蒋姨娘一个妾室,竟敢在第一次见主母时,便与主母身边的管事妈妈针锋相对,不由气黄了脸,正想开口刺回去,冷不防却见孔琉玥冷冷扫了过来,只得低垂下了头去,不敢再说。
孔琉玥方淡声叫了蒋姨娘起来,然后赏了一对珍珠手串。
打发了三位姨娘后,孔琉玥看也没看谢嬷嬷一眼,便起身去了净房,只叫了梁妈妈进去伺候。
梁妈妈当然知道孔琉玥单独叫她伺候用意何在,一走进净房便低声说道:“太夫人虽是继室,因当年刚过门时,便遇上老太夫人病重,太医说要……人肉作药引,太夫人毫不犹豫就割了自己一块肉……自那以后,老太夫人和老侯爷便一直看重太夫人,当年立世子时,差点儿还立了三爷,若非晋王爷当年与大姑奶奶青梅竹马,只怕如今……”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口,未竟之意却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孔琉玥就想起了之前在敬茶和认亲时,傅城恒与晋王妃姐弟两个待太夫人及三房四房的冷淡,只怕当年姐弟两个在许氏手下都吃过不少暗亏罢?
不过,“侯爷不是嫡长子吗,难道老侯爷当年还想立幼不立长,长幼不分不成?他也不怕御史弹劾?”
梁妈妈有些诧异,“夫人竟连各公侯府请立世子都要待得过了十岁这一规矩都忘了不成?当年咱们家大爷可也是过了十岁之后,才由大老爷上表请封,封了世子的,一来大家子的哥儿们难免养得娇贵些,自然禁不得一点半点委屈,怕长不大也是有的;二来便是当年太祖爷一朝时,嫡长子甫一出世便封了太子,之后太子因一早定了名分,自以为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便不认真习学起来,每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长大后更是骄奢淫逸,无才更无德。惹得太祖爷大怒,下旨废黜他的同时,还令颁了一道旨意,以后上至皇室,下至各公卿世家,在立世子时,只要满足了嫡出的条件,可以不必立长,而是立贤,这便是如今的‘立嫡更立贤’之制了。”
“当然,皇室除外,皇室还多了一条制度,在没有嫡子,或是嫡子实在不贤,不堪重任的情况下,是可以立庶子的,因为不管嫡庶,都是皇室血脉,都是龙子凤驹。但这个就要等到行了冠礼,性情品行都长定之后了。自太祖爷颁布了这条律例以来,这一百多年间,只有当今皇叔庆王爷家是破了例,是嫡子刚出世便被立作了世子的,皆因庆王世子当年出生时,先皇后正好在王府,是亲眼见证了世子出生的,情分非比寻常;且庆王爷宠妾灭妻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皇后娘娘怕王爷将来待世子不公,所以一回宫便亲自面圣,奏请先皇破例越过庆王,直接立了小公子为世子!这些可都是京城人都知道的事,夫人竟都忘了不成?”
孔琉玥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这阵子事多,我一时间浑忘记了。”心里却在暗忖,这么说来,当年在没被正式立为世子之前,傅城恒的地位一度堪忧了?而最大的威胁,便是三爷傅旭恒,兼之后者又有太夫人以吹枕边风的形式为他保驾护航,也难怪傅城恒待后者母子只有面子情儿。
又想到,看来大秦朝当年那位太祖爷还算得上明主嘛,知道立贤比立嫡更重要,但他显然忘记了考虑一点,万一人家家里不止一个嫡子,且嫡子个个都很有才干呢?那岂不是在明着鼓励大家去争去抢?
暂时打住这些漫无边际的猜想,孔琉玥又问道:“那府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梁妈妈道:“原先封夫人还在时,因老侯爷尚健在,管家大权自然牢牢握在太夫人手里,等到封夫人仙去之后,太夫人向老侯爷进言,为侯爷聘了其娘家侄女儿,也就是蒋夫人进门。蒋夫人既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自然是跟太夫人一条心,因此待得之后老侯爷去了,侯爷顺利承了爵之后,管家大权依然握在太夫人手里,老太夫人也不理论。还是这一二年间,太夫人说自己年纪大了,管家有些个力不从心了,才回了老太太,将管家大权渐渐移交给了三夫人,说是待侯爷娶了新夫人之后,再把管家大权还给长房。也就是自那以后,侯爷‘克妻’的名声,渐渐在京城流传开来……”
也就是说,傅城恒克妻的传言,其实极有可能是太夫人和三房刻意放出去的?孔琉玥有些明白了,一定是太夫人和三房不想交出管家大权,所以才故意放了这么一个流言出去,那样一来,傅城恒即便再娶一房妻室,也别想娶到好人家的女儿,自然管不了家服不了众,到时候,管家大权自然又只能落回三房手里!
所以,傅城恒说是永定侯府的主人,其实整个家计却是把持在三房手里的,他又是个男人,不好过问内院的事;惟一可以相信的人老太夫人,又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祖母,同样也是三爷四爷的祖母,手心手背皆是肉,有些事情便是看见了,也要装作没看见的,也难怪他和晋王妃都想她早点管家了!
梁妈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最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声音压得几不可闻,“三少爷如今才只六岁,离十岁还有整整四年,侯爷又没有其他嫡子,所以老太夫人才将大姑娘四姑娘并三少爷都养在了乐安居……”
孔琉玥的心猛地一跳,侯府看起来一派平静无波的样子,原来底下竟是如此的暗潮汹涌,看来她必须得谨慎再谨慎,才能尽快站稳脚跟啊!
她想了想,问起继室给先头夫人行侧礼之事来,“……真有这样的礼仪不成?”
梁妈妈有些无奈的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个说法。依大秦律,先妻亡故,再娶称‘填房’,嫁与亡了正妻的男人,称为‘续弦’,在成亲的第二日,给长辈们敬过茶之后,是要带了香供去死者牌位或是墓前,向元配行侧室礼,认去世的先妻为‘草头姐姐’,以示从此以后会代替她的位置,当家主理的。”
“既有这么一个说法,妈妈怎不早些告诉我?”
梁妈妈道:“只因这些年来,这个规矩已经渐渐减了,好些人家都没有再遵从,我以为侯府也不会遵从,所以才没预先告诉夫人,谁知道……我刚听老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