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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回道:“太……太后,醒过来了,东平王……东平王……”话未说完,刘庄已经丢开了他,快步往侧殿而去。
殿内,阴丽华自醒过来,问了围在身边的众儿女一句:“这是怎么了?”之后,便似是想起了她昏倒之前的事情,便不再开口了,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刘庄进来后,众人都闪开,后退跪到他身后。他跪在阴丽华床头,低声叫:“娘,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吧!”
过了一会儿,阴丽华睁开眼,也不看刘庄,却只是极为平静地道:“皇上,你妹妹死了,就让她死了,我不心疼。”
此言一出,且莫说刘义王、刘苍等人了,就连刘庄都怔住了,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娘?”
“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把她惯得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爹是皇帝、哥哥是皇帝,她仗着爹爹和哥哥的宠爱,整个雒阳城都装不下她了!新阳侯府与公主府被她搅得天翻地覆!郦邑公主……她比我这个太后都威风!
“死了,都是她自找的,她自己作的!我这个做娘的,我不心疼她,我不心疼……死了就死了吧,我……我一眼都不会去看她!”
刘庄了然了,他握住阴丽华的手,又是急又是气,“娘!”
阴丽华侧头看他,“皇上,杀公主是灭族的大罪,该怎样处罚你就下诏吧!我不替阴家求情,我只恨自己生了那么个祸害的东西,早知道今日……当初我……我就该……”
“娘!”刘庄急了,低喝道,“舅甥本一家,难道您认为儿子就真能将阴氏满门都灭了?新阳侯夫妇和阴丰已经自杀谢罪了,儿不欲追究其他人的责任,此事,就这样吧!”
阴丽华侧着眼睛看他,过了许久,似是拼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轻轻动了动手,“你们都走吧,我累了。”
刘庄叹了口气,离开侧殿,在外殿守着,这时中黄门来禀,说是原鹿侯在宣德殿求见陛下。
刘庄无奈,离开前着马钰好生侍奉太后。
待众人都离开后,阴丽华将马钰和习研也一并屏退了,一个人默默地坐着。
刘绶,她最小的女儿,她最心尖上的那一块肉,就这么没了。
这个孩子不像义王与阳儿他们,她出生在她即将入主椒房的时候,自牙牙学语,便唤着她母后——她不像刘义王与刘庄他们,总是改不掉,爱唤她“娘”,这个孩子总是软着声音唤她“母后”,做错了事的时候,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会腻到她与刘秀的身边,撒娇地叫:“父皇,母后……”以至于,这个孩子成亲离宫搬到公主府以后,她也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心中空落落的,恍惚间总是会听到她软着声音唤:“母后,母后……”
而这一次,却是彻彻底底地,真的没了。
能怪谁呢?当初想的就是这个孩子性子不好,嫁给旁人她不放心,唯有嫁给自家人方才能担待些。阴丰那个孩子脾性如何,她这个做姑母的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只是想着,脾性像就儿倒也无妨,自己的胞弟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脾气差一些倒也还好,至少能挫一挫绶儿的骄纵性子。所以,每回绶儿回宫向她告阴丰的状,她总是一笑置之,并不多加理会,心中甚至还有些暗喜,终于是有人能够克得住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儿了。
第四十章 残年暮事(7)
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啊!
当初以为是小儿女的小打小闹,竟会是如今家破人亡的后果!
怪谁?能怪谁?只能怪她阴丽华!
她捶着胸口,放声大哭。是她的一己之私害了就儿一家,是她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都是她啊!
马钰与习研忐忑不安地守在外殿,里面越是安静,她们便越是紧张。
蓦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自内殿传来,二人俱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马钰招来内侍。
“去,奏明陛下,说太后哭了。”
刘绶之死,于阴丽华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但刘绶死后不久,却又传出阴识病危的消息。阴丽华挣扎着去了原鹿侯府,终于赶上见阴识最后一面,她叫了一声:“大哥!”抱着阴识,怆然涕下。
刘绶之死于她来说打击已是够大,如今又加上阴识,才刚刚能下床的阴丽华,便又再次倒下了。马钰衣不解带地在西宫伺候,就连擦身换衣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她亲自来。
日日与阴丽华说话解闷,宽慰解怀,从未见过有任何的不耐。
对于这个儿媳妇,阴丽华是越发地满意。
等她身体稍好一些,能够下地走路后,便有有司请奏长秋宫。
刘庄看着阴丽华,不敢说什么。
阴丽华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便顺水推舟,道:“马贵人德冠后宫,就选她吧!”
刘庄难掩喜色,起身躬身道:“诺!”
永平三年二月十九,明帝刘庄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五子刘炟为皇太子。
虽已立为皇后,但马钰仍旧每日侍奉阴丽华,擦身换衣,事必躬亲。这让阴丽华心中更为满意,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身子一日日好转,她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总还想再为刘秀做些什么。他这一生为这座江山付出,将四十年前满目疮痍、四分五裂的大汉王朝重新治理成如今太平盛世,他所得到的,不该单单只是“世祖”和“光武”两个字。
所谓杯酒释兵权,不是某一个皇帝的首创,而是有刘秀先为他开了这样一个保住了功臣的好头,才得以让他凭借一个偷师的招数,而流传千古。
她要让后世们每每想到那个招数,便能想到,刘秀才是真正的磊落坦荡的一代帝王!他进文臣退武吏,他不光保住了江山由争战到内治的平稳过渡,他更保住了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功臣们!他不光保住了他们的性命,更加让他们封妻荫子,一生都安享富贵!
若论文韬,若论武略,若论仁德,若论贤明,谁,又能比得过光武皇帝刘秀?!
她要让后世们都记住,这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是怎样的一代雄才大略的帝王!
那日刘庄来请安时,她慢慢地道:“你父皇征伐半生,才得济大业。而及天下定,又退功臣而进文吏……但是,那些跟着他四方征战的老臣们,最后却得以保存。这是你父皇的仁德,更宜为后世之楷模。”
刘庄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至今难忘建武十三年时,父皇在宣德大殿上的那一场筵席。仅仅一场酒宴,便使得功臣得以保全,而皇权又得以集中……兔死狗烹之事,全然被父皇更换。儿臣相信,父皇之仁德,必为后世所赞誉。”
阴丽华点点头,微笑,“最后为你父皇做些事情吧!”
“诺!”
次日,刘庄于云台思中兴之功臣,便命人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
此二十八将依次为:
太傅高密侯邓禹
大司马广平侯吴汉
左将军胶东侯贾复
建威大将军耿弇
执金吾雍奴侯寇恂
第四十章 残年暮事(8)
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
征西大将军夏侯阳冯异
建义大将军鬲侯朱祐
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
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
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
卫尉安成侯铫期
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
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
捕虏将军杨虚侯马武
骠骑将军慎侯刘隆
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
河南尹阜成侯王梁
琅邪太守祝阿侯陈俊
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
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
左曹合肥侯坚镡
上谷太守淮陵侯王霸
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
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
右将军槐里侯万脩
太常灵寿侯邳彤
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
阴丽华坐在西宫的石阶上,闭目想着这一个个的名字。想着当年他们是怎样的意气风发,这些将军们剑指江山,追随着刘秀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十多年,终于换来了大汉朝如今的太平盛世!
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她这么一个一直被刘秀护在羽翼下的妇人,还在一年一年地熬着。
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他相见。
人越是老,便越是喜欢回忆从前。如今,能够支撑着她一日日过下去的,便也只剩下这些回忆了。
永平三年四月十七,刘庄封皇子刘建与刘羡为千乘王和广平王。
十月的时候,阴丽华提出想回章陵去看一看。
那里是她曾经无数次想要回去的地方,想要入刘家的宗祠,想要……被刘家的祖宗认可,成为真真正正的刘家妇。
建武十七年时,刘秀带她回去的那一回,如今再想起,仍旧是止不住地想要微笑。
其实那样的刘秀,才是最逍遥自在的。他也一直……想要过那样的日子吧?
十月二十二,刘庄陪着阴丽华回到章陵,住在刘家的旧宅,她住在刘秀曾经住过的房间,睡在他曾睡过的床上。
安然入睡。
之后,又宴请刘、邓两家子孙,倒还真是乐上了一阵子。
离开时,刘庄扶着她道:“等母后身子大好了,儿子再陪您多回来几趟。”
她乐呵呵地道:“好!”
永平四年九月十二,千乘王刘建去世。因无子嗣,国除。
但等阴丽华身子才好了一些,却又出了另外一件事。
永平四年十月,陵乡侯梁松因怨恨朝廷、悬挂匿名书进行诽谤而被捕入狱。
刘义王哭倒在阴丽华腿边,求她救梁松。
阴丽华看着哭倒在自己腿边苦苦哀求的大女儿,忍不住长长叹息。
“母后,除了您没人能救他了……除了您了!皇上是铁了心要杀他,您若不救他,他便必死无疑了啊,母后——”
阴丽华低眉看着她,任她哭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起来。”
刘义王不起,一径哭着哀求。
阴丽华叹了口气,问道:“义王,你抬头看着我。我问你,梁松犯的到底是什么罪,你知道么?”
刘义王一顿,泪眼蒙眬地抬起头,不答。
“你知道的。我再问你,你知道诽谤朝廷是什么罪么?义王,梁松仅仅只是诽谤朝廷么?他这些年大肆招揽门客,各国诸王里,他到底跟哪一个走得最近,往来最为密切,背地里又在做些什么,你又知道么?”
刘义王只哭不答。
阴丽华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你知道,你都知道。可是,你阻止了么?在梁松和荆儿之间,你想保谁的命?嗯?”
刘义王突然大声道:“我阻止了!我……我打他骂他罚他!可是他背地里,还在弄那些……娘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是我的夫婿,他是我的丈夫,娘你让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阴丽华喃喃念着,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她道,“你父皇浴血十多年打下来的江山,耗尽了心血方创今日之盛;你弟弟自打坐上这个皇位,便兢兢业业,生怕一步走错,让江山陷入危境,让你父皇和我因当年的废后和废太子而背上千古的骂名!这些在你心里,竟都比不过一个梁松么?你姓的是刘,你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我们刘氏皇族的血液,你是你父皇逾制亲封的长公主!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便又倚回了床上,微喘息着,“你如何对得起你父皇为你取的这个名字?如何对得起你头上长公主的这个称谓?你又如何对得起你父皇对你的千万宠爱?!”
第四十章 残年暮事(9)
提及刘秀,提及江山,刘义王怔怔然,忘了哭,过了一时,才又泣道:“女儿对不起父皇,辜负了您与父皇……娘,女儿只要能保伯孙一命便好,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