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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始二年正月初一那日,阴丽华被查出有孕,至今已有四个月。
得知她有孕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表情很复杂。
刘秀在河北传来的消息极少,并且无一不是坏消息,这一次不要说阴夫人,就连阴识,都慢慢有些动摇了。
只有她,在所有人都怀疑的时候,坚决地告诉他们: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是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他会走过来的,他一定会走过来的。
只是,虞氏和邓穗看她的时候,眼睛里的怜悯,更重了些。
她越发地沉默下来。
“丽华。”
邓穗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她面前,脸上悲喜不明。
她放下笔,“穗,怎么了?”
邓穗没有回答她,只是侧头将她面前的布帛抽出来看了看。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你不是坚信他一定会回来么?”
阴丽华浅笑,“是啊,他一定会回来的。”
邓穗将手里的布帛丢给她,“那你还写这个?”
阴丽华随手丢到一旁,“不过是随便写写。找我做什么?”
邓穗瞪她,“怎么,没事不能来找你啊?”
阴丽华赔笑,“能能能,这儿可是你家,哪里有你不能来的?”
邓穗伸手挽住她,将她拉起来,“走,陪我去市肆,我要买些衣料回来做衣服。”
阴丽华想想,点头,“好啊,一起去。”她现在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是该给孩子准备着做些小衣物的时候了。虽然阴夫人和虞氏都在帮她做,可是自己的孩子,总要看着他穿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衣服更好一点。
院子里早有奴仆准备了车在一旁候着,这时邓奉经过这里,看到阴丽华,张了张嘴,嘱咐了邓穗一句,“你顾着些阴姬。”
邓穗嗔他,“哪里用得着你来说,还不快些忙你的去。”
邓奉嘿嘿笑了两声,才离去。
马车上,阴丽华拉着邓穗感叹,“你们这才真是叫人羡慕呢。”
邓穗沉默了一下,淡淡地笑,“羡不羡慕的还真不好说呢,总归还是那一句话,家家都有难言事,外头看着好,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第十四章 得失之间(2)
阴丽华皱眉,“怎么?你们夫妻感情不好?”这些日子与他们住在一起,她也不曾看到过他们夫妻争吵啊。
邓穗叹了口气,脸色极为落寞,“我也说不上来,现在跟刚成亲的时候也差不太多,他也不曾摆过脸色给我看,总是事事迁就我。只是……”她想了想,“我总是觉得他心里是有事瞒着我,不肯叫我知道的。”
阴丽华思索着劝慰的话,想了想,道:“男人嘛,总不会什么事都跟妻子讲的,有个一两件事瞒着你,也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太多心了。我看他对你就很不错。”
邓穗摇头,“他待我虽好,可心却不在我身上。”
阴丽华叹息。这让她怎么劝?感情的事情,向来是最无据可依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
“他心中就是有别人又怎么样呢?你们终归是已经成亲了的,他纵是有再多的心思,也总是你丈夫。”
邓穗惨淡地一笑,“是啊,他早已娶妻纳妾,就算有再多的心思,又能如何呢?我总还是他妻子,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邓奉……纳妾了?”
“是啊,就是我屋里的那个奴婢绿衣,你见过的。除非是家穷养不起,否则的话,哪有男子不纳妾的?这有何可惊讶的?你大哥不是也有妾?”
阴丽华咬了咬嘴角,是啊,这个时代的男子哪有不纳妾的?就连阴识,房中不也一样有两个美妾?还是虞氏做主给他纳的。一房是虞氏陪嫁过来的奴婢,还有一房是佃农家的女儿,自幼便在阴氏坞堡服侍阴识,十五岁时,便成了阴识的通房。
那么刘秀呢?将来他又会纳多少美婢娇妾?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四个五个?她虽已融入了这里,可骨子里的现代思想却是改不掉的。冷眼旁观着旁人还行,但真轮到自己身上,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怎么?”邓穗看她的表情,猜测着,“刘秀没有妾室?”
她苦笑摇头,“还没有。”
“早晚会有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市肆上行,车内两人沉默相对,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他纳妾?”问完,她自己却又苦笑。真是问了等于白问,心不甘情不愿又能如何?
“早便有人说过,美女入室,恶女之仇。甘不甘愿都得纳,纳个自己身边的,还能放心一些,要不然,争宠还是小事,要是真闹得家宅不宁,做人妻子的,便是要受责难了。”她看着阴丽华的表情,叹息,“也不怪你这样,你前一个母亲死后,你爹爹娶了你娘,便也只守着她一个人,不曾纳妾,所以你家中,倒也是没有这些糟心的事。”
阴丽华不说话。
邓穗料想到自己这些话给她带来了打击,便强笑着劝慰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你跟刘秀也称得上是患难夫妻,他心里总应该还是重着你的。你将来过得必然不会差。”
阴丽华叹了口气,半开玩笑,“是啊,想我在娘家,好歹也是兄长母亲的掌中宝,他若是让我过得差了,岂能对得起我?”
邓穗也笑起来,“就是这个话。整个新野谁不知道,阴家的千金才貌双全,多少好男子想求而求不到,下嫁给他刘秀是便宜他了。他若是敢错待你,你兄长弟弟是绝不会叫他好过的。”
阴丽华瞪她,“你这是安慰我还是骂我?”
邓穗笑倒,俯在她肩上忙道:“安慰你的,安慰你的。”
阴丽华一直觉得,更始二年的春天特别冷。
阴夫人说是她怀孕的缘故,畏冷。可也不敢给她在房间里放火盆,怕对胎儿不好,便只好整天让她带着手笼、抱着暖手炉不撒手。
第十四章 得失之间(3)
习研很懂的样子,跟阴丽华道:“不怪姑娘冷成这样,这天定然还有一场春雪要下。”
阴丽华深以为然。
果然,到了二月底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雪,白茫茫地覆盖了整个大地。阴就整日跟着阴兴和阴识,早就不屑陪阴这样的小孩子打雪仗了。余阴一个人托着腮坐在门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所以阴丽华出来的时候,这个孩子眼前一亮,便一下子缠上了她。
“姐姐,姐姐,你再堆个雪人给我玩吧。”
前年冬天,阴丽华堆了个雪人给阴玩,之后每逢下雪,他便总是嚷着阴丽华或阴就陪他堆雪人。
“姐姐怕冷,你自己堆吧。”
阴不依,腻在她身旁不停地央求她。阴丽华拗不过他的歪缠,又想想她现在身子倒也还算稳健,不过是堆个雪人,应当没什么大碍。便将手笼丢给习研,拉着阴去堆雪人。
惊得习研大叫着不许她碰雪,将手笼又给她围好,又往自己手上呵了口热气,视死如归一般道:“奴婢陪小公子堆。”
阴丽华笑着让开,紧了紧身上的狸子毛皮的滚边大氅,正要找个地方坐着,却忽然看到邓奉脚步略有些迟疑地在不远处徘徊。她看了看,慢慢走过去。
邓奉平时极少往她这边来,除非是有了刘秀的消息。
看到她走过来,邓奉不自然地笑了笑,“天气冷,阴姬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阴丽华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是不是……”
“哦,”邓奉再次迟疑了一下,才摇头,“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
阴丽华不太相信,又问一句,“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他既不肯说,阴丽华也不强打听,只是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慢慢地问出一句,“阴姬,你嫁给刘秀时,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负你?”
阴丽华心头突然一寒,一颗心直直往下掉去。慢慢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慢慢地问:“他怎么了?”
邓奉答非所问,只是一双深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若他真的有负于你,你可能接受得了?可会伤心、哭泣、难过?”
她仍旧摇头,“不知道。”但又接着问,“他怎么了?”
邓奉看着她泛白的脸色,沉默地摇头,“他很好,没有事的。你休息吧。”
邓奉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门前茫茫的积雪。
脑子里不经意便闪过了刘秀那时说“定不相负”时的样子。
刘秀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你阴丽华。
可是邓奉的反应太过蹊跷,她想不去怀疑都难。
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无意识地站起身,往阴识的房间走去。
尚未走到门口,便听到阴兴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这事怎么能告诉姐姐,这不是在要她命么。”
然后是阴识冷漠的声音,“不告诉她,才是真要她的命。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她现在这个样子,跟她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就是要现在跟她说,继续为刘秀付出拼命,还是改嫁,她必须要做一个选择。”阴识的声音竟比之外面的寒风吹雪还要冷上几分,冷得让站在外面的阴丽华瑟瑟发抖。
阴兴失声,“你要姐姐改嫁?可是母亲不是答应了要姐姐等刘秀三年么?”
“三年?”阴识冷笑,“等他三年不是为了等他另娶高门女的。三年之后,他可还有脸回来找她?我阴识的妹妹,绝不受这份委屈。”
第十四章 得失之间(4)
另娶高门女……
站在门口的阴丽华忽然觉得胸口痛得厉害,似乎之前曾受的伤至今仍未痊愈一般,钝刀割肉一般,闷着痛。
痛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战。
“姑娘,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在外面站着啊。”身后的奴婢看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伸手便想要扶她。
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门便呼啦一声,被打开了。
雪白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瞳满溢疼痛。
更始元年十二月,刘秀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司马率区区百余人,行至邯郫,欲劝降流民,但流民中“城头子路”与“力子都”两股共拥兵四十多万,横行河北,又如何会将刘秀这个区区大司马看入眼中?刘秀劝说无果,正无计可施。原趟缪王刘元之子刘林便向刘秀献策,“决列人黄河之水以灌赤眉。”
此计甚毒。若真决了黄河水,不要说四十万赤眉军,就连列人县的百姓们也都要遭灭顶之灾。
刘秀闻之大怒,非但未采纳此恶毒建议,反而着人将刘林赶了出去。
刘林献计未成,反遭刘秀一番羞辱,自然怀恨在心。于是找寻了那弄虚作假的算命先生王郎冒充前汉成帝之子刘子舆。又立王郎为天子,定都邯郫,之后派遣使者招降郡国。
更始二年正月,刘秀率军北上巡行至蓟县。王郎发出檄文,十万户之封赏捉拿刘秀。檄文一出,已故广阳王之子刘接在蓟县城内起兵来响应王郎。
只有随从百余人的刘秀如何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唯有逃命一途。
自此,便开始了逃亡生涯。
直至更始元年二月底,刘秀率众逃至信都,信都太守任光开城出降。两个月的逃亡生涯才算结束。
有了信都做后盾,刘秀广征丁壮,得精锐部队四千人,反击王郎。并出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
之后以四千人攻打堂阳、赏县。拿下这两处后,和成太守邳彤率全郡投降。
昌城人刘植集数千人,占昌城,迎刘秀。
耿纯领宗族宾客两千余人,甚至年老患病之人连棺木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