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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三嫂,你这是要去见妾室,你要笑着去面对三哥。你要让郭氏知道,你才是大妇。可是现在你这么终日郁郁不乐的,到了宫里岂不是要让她以为你好欺负,而张扬到你头上去了?”
阴丽华点点头,淡淡地扬起嘴角,“两位公主……放心吧!”
刘黄长叹一声,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丽华,自你随文叔从小长安到我面前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你对文叔是真心真意的,你是真对他好!我便也只认你是我弟妹。往后且不管那郭氏如何,但我们在宛城时相依为命的那三个月,才是真真正正一家人过的日子!我也只认你是一家人!”
阴丽华心头一酸,不免想起与刘秀初成婚的那些日子,虽担惊受怕,却也是满心甜蜜……往日种种俱在心头,鲜如昨日。
但是啊,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又赶了半日的路,方才到达雒阳,并没有直接入宫,而是暂歇在了城中驿馆,傅俊安顿好了阴丽华与刘黄姐妹,便入宫向刘秀复命。
不刻,宫中便传诏过来,宣三人即刻进宫觐见。
刘黄、刘伯姬姐妹自然是异常高兴,毕竟当年刘起兵之时,刘家兄弟姐妹六人尚且都在,姑嫂和睦,兄友弟恭,阖家欢愉,而如今却只剩姐弟三人,两年生死茫茫,能够再见,何其难得,其中欢欣悲苦旁人岂能懂得?
“姑娘,擦擦脸吧,我给您换件衣裳梳梳妆。”
阴丽华接过习研手中尚且氲氤着热气的帛巾,轻轻按到脸上,阖住眼帘,湿热的气息萦满鼻端,温热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浸在湿热的帛巾里,不见踪迹。
真的,要相见了啊!
拿掉帛巾,她起身任由习研为她更衣,穿上他亲赐的罗衣。绾了一个婉约的朝云近香髻,习研为她插上四支赤金的嵌珠方钗后,又将那支攒花绕丝的铜钗给她戴上,才将铜镜拿给她看。她也不看,只是伸手将发髻上的那支铜钗拿下,拿在手里摩挲着,那个时候,他们刚成亲,赌书泼茶,满心的甜蜜。
阴丽华把铜钗交给习研,“收起来吧。”
习研迟疑道:“可是,这是……他亲手给您制的,他最爱看您戴这个了,您戴着……”
“不戴了。”
以后再也不会戴了。
刘黄与刘伯姬珠钗环翠,罗衣新裁,打扮一新,一洗在宛城和淯阳时的落魄辛酸,笑容满面地与阴丽华一起登上马车,往南宫行去。
马车停在宣德殿正门,早有小黄门小跑过来打着车帘,放下踏脚迎她们下来。阴丽华抬头看着四周高大的宫墙与宫檐上的铜铸辟邪瑞兽,面前的这座宫殿,迎着冬日的阳光,檐角泛着清冷的光泽,刺得她的眼睛生生地疼。青石砖铺就的石阶一级一级地连着,却拉出没有尽头的距离,那座宫殿就在云阶的最顶端,仿佛高耸入云。
而那个人,如今就端坐在这个他曾修葺过,而她却触不到的宫殿里,等着她的觐见。两年倚井盼归,只等得一帛宣见诏书。初分离时想过无数再相聚时的情景,而这无尽的石阶与巍峨的宫殿,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过的。
第十八章 易妻为妾(3)
“丽华?”见她迟迟不动,刘黄回首叫了她一声。
阴丽华回过神,随着小黄门踏上第一级石阶。
这云梯一般的石阶似无尽头,每踏一步,她便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离一分。
觐见,她的丈夫端坐在却非殿,等着她的觐见。
若早知有今日,当初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嫁他?
会不会?
全身的力气似乎要被抽尽了,每上一阶便会觉得,就要倒下了,可却偏偏还是没有倒下,再上一阶,再上一阶……
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洞开的殿门就在眼前,幽深里泛着寒意的殿内,自外面看过去有些昏暗,她努力地凝望着,终于在尽头的王座上看到了那个人,她的丈夫。
常侍拉着尖锐的嗓音在宣着什么,她听不到,只是静静地站在寒冷的殿外凝视着那个身着冕服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刘秀,你宣我觐见,我便来了。
她死死咬着牙,越过那些认识的与不认识的朝臣,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口中传来腥甜之味,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咬破了舌尖。
身上穿着冕服的刘秀是她不曾见过的,她看到他微微动了动,冠冕上的十二旒玉珠不停地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也扰乱了她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对于她的到来,他的心情是欣喜的抑或是复杂的?
只是此时她心中再也明白不过,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是陌生的,再也不是那个带着温柔的笑容,拥抱着她的刘秀了。
咽下口中的腥甜,与刘黄和刘伯姬一道跪伏于地。
“贱妾阴氏参见陛下。”清晰,而冰冷。
刘秀顿了一顿,才慢慢地吐出一个字:“起。”
简简单单一个字,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温润,熟悉的嗓音里带着她不熟悉的铿锵之气,带着如谈笑用兵般的果断,带着如发号施令般的不容置疑——不是,不是,他不是文叔!
她猛然抬头,他是建武皇帝刘秀,不是她的刘文叔!
心头一松,不是,不是。
她胡乱地想着,做皇帝的是刘秀,停妻再娶的也是刘秀,他们都不是刘文叔,真正的文叔不会辜负于她,不会再纳旁的女子;真正的文叔只想安居于世,做一个平凡的素衣草民,而不是杀伐狠戾的皇帝陛下。
她听到刘秀在说着些什么,也听到黄门在宣着些什么。贵人?阴贵人?什么是贵人?什么是阴贵人?心头浑浑噩噩,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刘伯姬悄悄扯着她的衣袖,低声道:“丽华,还不快谢恩!”
她茫然地看了刘伯姬一眼,谢恩?谢什么恩?阴贵人是么?淡漠地阖上眼睑,伏地谢恩:“贱妾,拜谢陛下隆恩!”
常侍捧来印绶,躬身双手托至她面前,她极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胸口酸涩而疼痛,痛得无法呼吸。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咬紧了牙关,慢慢地接过。
刘秀,原来这便是你的态度,你遣傅俊星夜来迎,原来这就是你的“必骑奴侍僮,夹毂节引,再迎一次”,原来,这便是你的“心中藏之,何日忘之”。
真是要……拜谢陛下隆恩啊!
印绶在手,突出的棱角,微一使力便刺破了掌心,有温热的血流出,沾染到印绶上,黏黏滑滑的,顺着手腕,滴落到紫色的衣袖上,变成深重的一圈血污。
脏了。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赤舄,半隐在深色的冕服之下,宗彝、藻、火等刺绣的图案在眼前晃动着,她慢慢抬起头,目光掠过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的玄服,冠缨系在下颌,隔着十二道玉旒她看到了那张让她魂牵梦萦了整整两年的脸庞。
第十八章 易妻为妾(4)
不再如三年前那般的温润如玉,眼角眉梢之间隐带凌厉,眉间有三道纹路,那是只有时常皱眉才会留下的……
只隔两年,往日万般的熟稔尽数被陌生替代。胸口如被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着,益发的疼痛难忍。因为疼痛,眼睛渐渐地被雾气弥漫。
眼前的人忽然伸出双手,重重地将她摁进怀里,带着满心的激动、欣喜与悲伤,带着隔了两载生死相离再重逢的感激、伤怀与不舍。
她陡然清醒,才发现不知何时,刘黄姐妹与满殿的朝臣内侍都已经离开了。
只是,紧拥着她的还是记忆中的那副胸膛,带着温热的暖意与满心的爱怜。她闭上眼睫,冰封的心逐渐软化了下来,想搂着他恸哭一场,将满心的委屈、恐慌与怨愤统统哭与他知道。
怨他抛开她两年之久,恨他与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手一松,印绶滚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如同心头被重重一击,她猛然睁开眼睛,手按在他的胸前,使力狠狠将他推开,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触及被她手上的血弄脏的他的冕服,与青石砖地上的贵人印绶,终于想起来她现在在做什么。脸色淡漠,缓缓跪下,“请陛下恕罪。”
她这般模样,让刘秀心中愈发的疼痛,他伸手去拉她,“丽华,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阴丽华将头抵在地上,声音不变道:“贱妾不敢。”
刘秀蹲下身子,将她拉起来死命搂进怀里,咬着牙,压抑地低叫:“丽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怨我……可眼下我只能如此权宜……我只能如此……”因为心头的疼痛,声音便十分的沙哑。
阴丽华任他抱着,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地道:“陛下不必解释,贱妾明白自己出身几何,岂敢与……皇族之后相比?陛下放心,贱妾必不使陛下为难。”既然自己被封了贵人,那郭氏便必然是皇后了吧?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可是心为何还是这么痛?
“不!”刘秀紧紧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按住她手心的伤口,眼睛却死死盯着殿中嵌金铜柱,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要等我为你铺平道路。丽华,我说过,刘秀今生,绝不相负!”
新野阴氏被敕封为贵人,居西宫。习研与傅弥也随同入宫侍奉她。
习研是自幼便跟着阴丽华侍奉左右的,阴丽华嫁给刘秀,她也是随着陪嫁过去的,如今随她入宫侍奉是应该的。但是傅弥却是不同。她本就是傅俊的妹妹,初时,只是为了保护阴丽华从长安随她去了淯阳,受刘秀之命侍奉阴丽华左右,而阴丽华也从未将她当做奴婢来看待过,如今来到雒阳,傅弥也理应是随傅俊回到傅府,而不是入宫为婢侍奉阴丽华。
但傅弥却道:“奴婢是自愿入宫侍奉贵人的,与初时陛下所托无关。等贵人在宫里过得好了,奴婢再离开也不迟。”
阴丽华低眉淡淡一笑。
连傅弥都知道放心不下她,果然皇帝的后宫最是吃人的地方啊!只是等这座南宫被各色粉黛充满后,她与刘秀是不是就真的尘归尘了?
她慢慢坐在殿前的青石阶上,看着满庭的颓败,忍不住瑟缩,低叹:“真是冷啊……”
习研跑回内殿拿了一件雪狸的大氅出来,披在她肩上,为她裹好,“这是陛下今日亲自拿来给您的。”
阴丽华淡淡地侧头看了一眼,不做声。
傅弥与习研对望,皆面面相觑。这两日阴丽华对刘秀的冷淡她们都看在眼里,刘秀百般讨好,阴丽华谨守克礼,出言必以“贱妾”自称,让刘秀每每心痛难抑,悲伤之情让傅弥与习研都极不忍看。
第十八章 易妻为妾(5)
虽刘秀将阴丽华封为贵人之举,实与易妻为妾无异,阴丽华伤心本是难免,但郭氏亦是贵人啊!现在后位乃是空悬,刘秀对阴丽华又是如此心意,封后的可能是极大的。但阴丽华此时的淡漠,可不就是要把刘秀往郭氏那里推!
外庭小宫女匆匆跑进来,禀道:“贵人,郭贵人来了!”
阴丽华不动。郭贵人,她进南宫两日,始终不曾见过郭氏的面,亦从未曾向傅弥打听过这位郭氏的事情。只是现在,终于要面对了是么?
傅弥将她扶起来,“贵人,咱们进殿里去吧。”
习研与傅弥扶着阴丽华回到正殿,扶阴丽华在正位坐好,又给她整了整衣裳发髻,这才跪坐于她身后,等着见这位闻名已久的郭贵人。
方才坐定,便听门外黄门高声道:“郭贵人到——”
不一时,殿门口处厚重的帷幔被宫女挑开,一名身着绛红色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缓缓走入。
阴丽华慢慢地站起身,看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