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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陵……我要见君陵!你说的话我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我要见君陵……我要见君陵!”
“阴兴已连夜回新野了,你不要急,等他回来我们便知道新野究竟发生何事了!”
她狂乱地推开他,厉声叫着:“你骗我!我不信你的话,我要见阴兴!”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刘秀一把将她抓回来,挥手一记耳光便打到了她脸上。
她怔住,木然看着他。
“丽华……”他试图抱她。
但她却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1)
驶往新野的马车跑得飞快,阴丽华依在刘秀怀里,望着车顶,一言不发。
娘死了?儿死了?
怎么可能呢?
进宫前的那一次母女抱头痛哭,竟成了永别?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阴家那么坚固如宫殿一般的坞堡,当年新野大乱时都没出事,如今在刘秀的治下怎么可能就进了盗贼?阴家那么多的护院和门人呢?大哥呢?为什么死的人会是她年迈的母亲和她刚及弱冠的弟弟?
到底他们跟谁结下了如此深的仇恨,非要杀了她乡下的家人不可?难道没有人知道她阴丽华是皇帝的贵人么?难道没有人知道她的兄长和弟弟都在朝为官么?
手下一点一点地握紧,究竟是谁?对他们阴家如此恨之入骨?!
刘秀将她紧握得骨节泛白的拳头捂在自己手里,试图安慰她,让她松开手。
“这件事交由我来查,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要亲手杀了他!”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带着她这辈子最大的恨意。
日夜兼程,马车在两日后停在了新野阴氏坞堡的大门口。
阴丽华昏昏沉沉下了马车,抬眼看阔别了十二年的家,却见门口高悬着刺目的白素,等在门口的阴识、阴兴、虞氏和阴就,披麻戴孝,俱着素服。
阴识苍白憔悴的脸,显然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对面的阴识和阴兴却先率仆婢跪了下来,“臣拜见皇上,阴贵人。”
不等刘秀做出反应,她突然发狠推开他们,拔足往正堂狂奔。
白素低垂的正堂,守堂的奴仆个个身着麻衣,白素隐约处,两具棺柩安放在正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眼睛死死盯在那两具棺柩上。
再也没有人打她骂她,要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再也没有人触着她的伤口泪眼婆娑地问她疼不疼了;再也没有人明明气她恼她,却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了。
还有儿,那个打小喜欢黏着她不停地唤姐姐的孩子……
忍了两日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便扑簌簌往下落,她扑到灵柩前,不停地拍打着,哭叫着,可是却始终没能唤醒一个人。
有人拉住了她,有人抱住了她,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哄劝着。她听不到感知不到,只知道这些年她有无数个可以回来的理由和借口,但她却始终没有回来。她想要等她过得更好的时候再回来,她想要让家中的老母看到她过得好……
可是没想到,等她再回来却是隔了一层棺木,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哭到神志不清时,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进了一个房间里……似乎,是她未嫁前的闺房。
想起那个时候她刚来这里,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原本的阴丽华的样子,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阴识怀疑过她,阴兴怀疑过她,却独独阴夫人不曾疑过她半分,始终心肝肉一般疼着她宠着她,不论她犯下多大的过错,始终不曾真正怪罪于她……
这世上最疼她的那个人,没了,就这样没了。
“丽华,丽华……”刘秀搂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地低唤着。
哭到浮肿的脸,带着茫然。她慢慢地抬眼看他,片刻,动了动嘴角,嘶哑地唤了声:“文叔……”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密密地围住,慢慢地答:“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她放松下身子,慢慢地闭上眼。
只是片刻后,她又突然睁开了眼睛,脱离他的怀抱,抓住他的衣襟,咬着牙,一字一句,“不管是谁,都不能放过他!”
“杀你娘和你弟弟的人已经抓住了。”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2)
“在哪儿?”
“县衙。”
阴丽华挣扎着下床,就要往外跑,刘秀一拉扯回她,“你如今身子太弱,歇一晚,明日我带你去。”
她睚眦欲裂,几乎恨到全身打颤,咬着牙,“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现在就要去亲手杀了他!”
刘秀终究是拗不过她,密密为她裹了厚重的大氅,连夜让阴兴带他们去了县衙。
新野令引着他们进入衙狱,入眼便是素衣单薄,浑身血迹的一个人。
“便是此人了。”
阴丽华全身一震,一直未曾消散过的恨意陡然高涨,淹过所有理智,冲过去便要拔阴兴手中的长剑。
阴兴闪身躲开,刘秀抬手制住她,“丽华,让朕先问一问他。”
那人听到刘秀的声音,突然抬起了头。
刘秀终于看清此人面目。脸上有两条极丑陋的疤痕,左眉骨处似乎曾被人生生刮掉一块肉一般,凹下去了一块,不见眉毛。最重要的是,此人长了一双极为阴鸷的眼睛,阴森森的,犹如地狱恶鬼。
阴丽华却低呼一声道:“原来是他!”
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这一双阴森的眼睛和这个几乎要了她性命的人!
“你认得此人?”
她死死盯着这双眼睛,咬牙一字一句:“此人名为柳重,更始二年,我被此人掳至长安,几乎断了性命!”
可是,如今此人竟又杀了她的母亲、弟弟!
刘秀将她往身后拉了拉,交给阴兴照顾。上前一步,站到柳重面前,淡淡地问:“颍川与河东两郡叛乱,朕亲自平乱,却从未曾听说过你这样一号人物。你攻入阴家,却不为财物,独独杀了阴夫人和阴三公子,为的是什么?”柳重阴鸷的双眼直直射向刘秀,带着浓浓的杀气与阴森的寒意。但刘秀却微抿嘴角,不闪不避,与之对视,“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谁要你这样做的?”
但柳重却不理他,只是抬眼看向阴丽华,勾起唇角,讥诮一笑,“凶悍的母兽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羊,看来这些年夫人过得不错!”
阴丽华身形一动,被阴兴死死拉住。
刘秀也随他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笑,“既然知道她是贵人,还敢杀她家人,那便是你有意而为之了?”
柳重终于正眼看他,针锋相对,“皇帝陛下意欲何为呢?不过区区一妇人罢了,你将她降妻为妾,我杀她母亲兄弟,咱们不过彼此?”
“合谋者是谁?”
“我以为你的好皇后会将此事提前告知你。”
刘秀点点头,起身,只对阴兴说了淡淡三个字:“杀了吧!”拥着阴丽华便要走。
但阴丽华却是脚下不动,死死盯着柳重,恨到了极点,眼睛里是一片透骨的凛冽,寒气冲天。她慢慢挣开刘秀的手臂,抽出阴兴手里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柳重的面前。
刘秀紧紧跟在她身后,按住她的手,“不要让你的手上沾血,我来。”
她躲开,不让,“不,我要亲手杀了他!”
柳重的眼眸中阴鸷不再,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丑陋的脸上,甚至隐隐带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阴丽华使出全身力气,手起剑落!
有两滴血,落在了她脸上。
刘秀飞快地将她的脸摁入怀中,自始至终,冷静地看着柳重的脸,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未曾错过。
倒在血泊中的人,尚未死去,仍旧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他怀中的女子,炽烈而又狂热。
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个人杀死阴夫人和阴的目的。
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个将死的人,他将怀中人紧了紧,拥着她缓步出了衙狱。
柳重的话,他们都听在耳里,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就算皇后没有参与,也分明是知道内情的——那日早上她去请安时,她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3)
可郭圣通既没有向刘秀说,亦没有对她提示过半句。
要她心中,怎能不恨?!
对刘秀,她闭口不谈郭圣通。是非对错,她相信他总是会查明的,他说过要给她一个交代,那她便等着他的交代。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等着她来处理。
那便是已怀了三个月身孕的枝兮。她肚子里的,是阴的遗腹子。
最重要的是,她尚未同阴成亲,甚至连个妾都不算,在阴家的地位她仍旧是一个奴婢。他们总不能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以后赶她回去做奴婢吧?可是若不做奴婢,让她跟着谁?不论她在哪里,她的身份与地位都是尴尬的。
总不能让她还没有成亲,便要做阴的未亡人吧?莫说她不忍,纵是泉下的阴,怕也是不愿的吧?
“四公子待奴婢情深意重,他虽亡故,可他这一脉的香火却不能断!”一身缟素的单薄女子跪在刘秀和阴丽华面前,满脸的决绝,“这个孩子,奴婢是势必要生下来的!”
阴丽华仔细地看着她,依稀还有当年小长安那个小小孩子的影子,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仁,面上不见凄苦,只是一径地沉默,又倔强。
她长长地叹息:“当年无心插柳,如今却是给我弟弟留下了一条根……难道就真的是上天一早注定的?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奴婢没有想别的,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
“那不论我如何安排你,你也都无怨言?”
“若当年没有贵人,奴婢也许早已饿死。奴婢的命是贵人给的,贵人要奴婢如何,奴婢便如何。”
阴丽华为难,阴识和阴兴都已娶妻生子,不论将枝兮交给谁,她都注定了只能是妾,将来孩子出生,便也注定了是妾生子。
儿唯一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卑微地生长?
阴丽华为难地看向刘秀,刘秀微皱着眉头,摇头。孩子不难安排,难的是枝兮。
这时,一直在沉默着的阴就却突然起身跪在了他们面前,“皇上,贵人,你们莫非忘了,还有草民尚未娶妻。”
阴丽华吃了一惊,“就儿?!”
阴就朗声笑,“草民尚未娶妻,恳求皇上和贵人,”他一指枝兮,“将枝兮赐与草民为妻!”
阴就提出娶枝兮,便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自幼阴就便和阴最为要好,一同玩乐,一同打闹……阴就也最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弟。如今阴去世,照顾枝兮和孩子的责任,阴就便自动担了起来,这让阴丽华心头一酸,几乎又要哭出来。
“将来孩子出世,若是儿子,那便是我的嫡长子;若为女儿,那便是我的嫡长女。我必将疼他爱他,将他视作掌中珠宝!”
阴丽华转头看着刘秀,刘秀微笑着点头,“你既要主动担起这份责任,那便要说到做到,好好善待他们母子。”
阴就俯下身子,只答重重一个字,“诺!”
顾虑到枝兮的肚子已经不起守孝,当日,便由刘秀做主,阴识找了族中长辈观礼,阴就与枝兮在阴夫人和阴的灵前拜堂成了亲,礼虽简单,但枝兮到底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阴泉下有知,也该是高兴的。
因为他们是私下出宫,不可在新野逗留过久,刘秀便先带着阴丽华回宫。只是在临行前嘱咐了阴识,阴夫人已亡故,他不必再留下侍奉了,待阴夫人母子的丧事办完,便将阴家迁到雒阳去。
回程时,阴丽华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刚回到西宫,便病倒了。
刘秀大急,着了太医令为她诊脉,却诊出了她又怀身孕,她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抱着肚子,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