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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娜沉默了一会入,粗着嗓子道:「唉,我是觉得你这样挺一位朋友很够义气啦,但钱就是钱,我也不能盲目地将钱砸进水里,买下对我根本没好处的东西。你能了解吧?」
「请您再考虑一下。」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丽娜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再鞠躬了,我是不吃这一套的人。」
澧央低垂着脑袋,咬着牙。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蓦地,他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皮鞋,并列在旁边。
「如果是这样的提案怎么样呢?丽娜小姐。」
澧央抬起头,看着硕言站在他身旁,直视着丽娜道:「请您以一千万加房地产的公定价,买下一名厨师加上『山林小馆』。我愿意签下契约,一辈子都在『山林小馆』中当厨师,虽然不是您的私人大厨,但是『山林小馆』是您的,也等于我是您的。」
丽娜挑起了眉。「言言啊,你不是打死也不想帮我工作吗?以前我想挖角你的时候,好象有人说他宁可饿死也不给我聘请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又肯跟我了?」
无视于她的调侃,硕言奔着脸说:「请原谅我过去的无礼,希望您能考虑这笔交易。」
「唔……又买房又买厨师的,这样好象强迫推销喔!我只要你就行了。」丽娜起身,一手搭上硕言的肩膀,一手绕到硕言的后臀掐了掐。
澧央错愕地掩住嘴,他——不,是她,在干什么?!
「恕我们无法拆开单卖。」硕言不为所动的,硬声道:「假使您要讨价还价,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哟哟,真是的,你就是这么硬派,讨厌!」丽娜几乎整个人巴在硕言的身上,以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道:「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个调调。整套买就整套买吧,等我把你买下来,你可要好好地听老板娘的话唷!」
澧央多么想冲着丽娜喊「不卖了」,却又担心这句话一说出口,破坏着椿交易事小,到时硕言会以什么方式去解决那笔千万元的「债务」,才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丽娜「喔呵呵呵」地笑着,道:「明天我就带着支票本过来,你们快些准备好契约吧,我等不及要成为言言的老板娘了!」
彷佛强抢新郎的山头女霸王,丽娜揽过硕言不情愿的脸颊,在上面印上大大的香吻。
「那,明天见!」
象征一天营业时间的结束,「山林小馆」门外的招牌灯灭了。
玻璃门内,澧央召集了所有人,告知大家明天「山林小馆」即将转手给他人。
「咦?那我们的工作呢?怎么临时……」阿义率先问。
「小央,你不是不打算卖了吗?我这几天看你都很勤劳地来店里面帮忙,还以为这件事就散散去了。啊,怎么一下子又说要转手给别人了?这样子真的不好啦!你阿爸会很难过的!」阿桃姊也红了眼眶。
「阿桃姊、阿义,你们都不用担心,其实就是转手给别人,对方也只是出资而已,不会干涉财务以外的东西,你们可以和往常一样在这里工作。还有,另一个改变就是以后『山林小馆』的主厨是林先生硕言兄,只有这样。」
澧央迟疑地移动着视线。在确定了丽娜小姐愿意出资买下后,头一次与硕言四目相交。
他怔住了。
男人的眼神里,勾起了他太多的东西。
第一次电话交谈中,觉得这人真鲁莽;第一次见面,觉得这人真野蛮;第一次在陌生人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第一次和人共乘一台小绵羊……太多太多了,在这短暂的归乡假期里,自己竟和这男人分享了这么多的回忆。
他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是爱、不对盘反而迸出的强烈吸引力、或是盲目而短暂,教人晕头转向的一时激|情。
他们各自知道了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给人发觉的一面。但是他们却连对方的生日、血型,这种最基本的基本资料都不知道。
可是,这些都结束了。
澧央会试着去忘记他,也曾忘记这个在南台湾度过的,人生中最混乱、喜怒哀乐最强烈、也尝过最浓烈激|情的一个礼拜。
然后,他会再回到台北,继续做他的「程经理」,继续往上爬。按照人生版图的计划,他打算做到五十五岁退休,然后以退休金到世界各国去旅游、品尝美食来度过余生。当他走到人生尽头时,他什么都不要带,只要带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前往下个人生。
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度张开。澧央微玩双唇,伸出一手,向硕言说:「这段日子谢谢你了,林硕言。我代父亲恭喜你升任主厨,希望以后『山林小馆』高朋满座、生意兴隆。」
嘴上说着客套而疏远的话话,澧央在心里却说着——
谢谢你,我不会忘记这人生中最宝贵的假期,谢谢你,促使我和父亲重修旧好。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在这间厨房中,感受到父亲辛勤工作的真实背影。
以及,一夜的爱。
澧央知道,不管硕言爱的人是谁,起码他们共度的那一夜,他们交流过的「爱」是真实的,自己深信不疑。
隔了几秒之后,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澧央露出了个真心的微笑,一句「保重」都还没来得及出口,男人使劲一扯,将澧央强行揽入了怀抱里,紧拥。
想不到在分离前,还能再一次感受到男人的拥抱,喜悦悄悄地晕眩了澧央的理智,忘记在场的不只是他们。
心跳乱窜、呼吸紊促,「应该」要推开他的……可是总爱自作主张的身体,不等大脑下令,便环抱住男人。男人的味道渗入了鼻腔里,透过鼻腔传导,眼眶热热地红了。
更教人无法抗拒的是——
「不要卖。」在他的耳边,男人以旁人听不见的音量,喁喁细道:「一直留在这里,在我怀里。」
澧央哽咽,几乎要点头答应他。
「看你们这样,阿桃我也好想哭喔!大家都在一起工作那么久了,实在很不甘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真是说得一点都不错!」阿桃感动地揩着泪水。
这句话将澧央唤醒了。
……那一夜已经结束,人不能一直作梦。就算硕言说的是真心的,就算我们都无法抗拒对方的吸引力,但我们真的在一起又会如何?
以我们的个性,每天都会吵得天翻地覆。
不如,让一切到此为止,至少还留给对方一点想念。
他们两个,总得要有一人先采取行动,终止这个拥抱。于是,澧央强迫自己狠下心,轻轻推开了硕言。「谢谢,你也一样,要多保重。」
男人无奈地凝视着他。
「掰掰。」
你可以以为我无情,硕言。
……但我是真心喜欢过你。
9、
经过一番可歌可泣(?)的挣扎之后,澧央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签约把他——教自己又爱又恨的家伙,出让(?)给喜欢对帅哥上下其手的人妖大姊,并狠心(?)地斩断彼此的孽缘,但……
为、为什么那家伙会阴魂不散(?)地站在大门外面?!
深夜的扰人电铃声,将澧央自睡梦中唤醒,想先透过猫眼确认一下按电铃的不是某种专门在黑夜之后出现的东西,却意外地看到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他是几个小时前,自己才挥手道别,心想下次再相见,可能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林硕言。
他来干什么?现在可是深夜的一点钟啊!
澧央绷起脸,硬声道:「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在这个时间上门按电铃不可吗?林硕言先生。」
「有样东西,你忘记带走了。」门外的人以沉静的口气回道。
「什么东西有重要到非现在拿给我不可?明天签约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在『山林小馆』碰头,不是吗?」
「那样东西我没办法在众人面前拿给你。」
「哪样东西?」
「这样东西。」
澧央翻翻白眼,他想要浪费时间,自己可没义务奉陪。「你如果不说那样东西是哪样东西,我就不想要拿那样东西了,我猜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开门的话,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哪样东西。」
有完没完?澧央一咋舌,知道他不撑到自己开门,是不会放弃的。继上次在电梯里当土地公,霸占着电梯不放后,这回他打算移驾到澧央家门前,担任看门门神的重责大任不成?
半是放弃与男人做这种无意义的耐力兢赛,也不想在半夜三更与人隔门对骂,澧央退让一步地将门上的锁链解开,开启大门。
捧着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东西」来到程家时,硕言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能使那脑袋顽固、爱钻死巷的家伙回心转意的筹码。假使这一招也没效,那硕言便会催眠自己,相信那一夜自己其实是作了个梦——他抱在怀中的程澧央在梦醒之后,也跟着消失了。
拗到澧央愿意开门之后,硕言立即将一脚卡在门与澧央之间,怕澧央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将门关上。
「你说的东西在哪里?」冷着脸,些微发火的澧央,以他那双媚起来比女人还媚,嗔起来比虎霸母还恰北北的黑白分明眼珠,瞪着他问。
硕言举起手中的「东西」,当作回答。
有点困惑的眼,打量着。「那锅子里面装什么?」
就是在等他的这一问,硕言咧嘴说:「『我的爱』。」
「神经!我不要,你拿回去!」他竟想也不想地嗤鼻回答。
果不其然,接下来澧央想要动手将门关上,这时硕言就很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靠着位置卡得巧妙,让澧央如果想要关上门,势必得先将硕言的脚丫子夹断——仗着他不可能下此毒手,硕言打赢了第一役。
「放点法国Echire奶油到油锅中,质地绵密的油会瞬间溶解在平底锅中,放几片大蒜下去煎,取其味。在蒜片焦黄前一定要移出,否则奶油会多了股苦涩味。接着就是把密布着细致油花儿的厚片牛舌,铺到平底锅中,快速翻动地将牛舌的表面炙熟,留住内层肉汁与软嫩口感。然后再放进高汤慢火细——」
澧央生气的表情露出了贪吃的欲望,他咽了口口水,切断他的话说:「你、你讲这个干么?」
「告诉你我是怎么样地烹调出『我的爱』,带来给你品尝啊!」硕言像是拿根红萝卜故意在马鼻前晃啊晃的驯马师,捧着密闭炖锅在他鼻子前晃了晃,戏弄着抗拒不了美食诱惑的「恋人」。「闻到了没?味道很棒吧?」
抿了抿唇,澧央两眼紧盯着那炖锅,动也不动,嘴巴还是很硬地说:「我、我打赌那里面的东西又老又硬,根本不值得我吃。你、你快拿走!」
「我还没提到,用来炖牛舌的是老爹秘传给我的大骨白汤。不需要我多做说明,老爹的汤有多美味吧?」
他知道这个贪吃的美人心里,已经准确地回忆起牛大骨的骨髓精华溶在一锅里,骨胶引出口感滑顺如玉脂,髓质丰富多层次的味道了。
「你、你拿这种东西来,我、我也不会上当的!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要我改变心意才来的吧?」
「如果你意志坚定,还怕会被『我的爱』所动摇吗?或是说,你根本就是「夭鬼假细离」,故意将我拒在门外,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爱你?呵呵,你要的手段还真是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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