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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鸣环伸手折断插在他上臂的长枪,居然没有皱一下眉头,他摇晃着再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唐尘的身影。那个眸清如水的少年,鬓旁缀着两颗明珠,居然不闪不避,任他抓着,用满是血迹的手勒紧自己的脖子。楚三几乎欣喜若狂,他环顾左右,此刻再无一人敢上前了。
他比萧丹生快一步,比萧青行快很多,他勒紧少年的脖子,努力让自己在另一个人惊慌的目光里站的更像安然无恙些。他大笑起来:〃都离远一些,不然我拧断他的脖子!〃那些人果真退了,唐尘看着自己的那双布鞋,鞋面上已经染满了楚三滴落的血,他歪着头打量四周,一些人的悔恨,一些人的忧虑,一些人的疯癫,统统落入他眼底。
楚三的右手再使不出一点力气,可还是装摸做样的扼着他的颈项,唐尘轻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语:〃换只手吧,你这只手不是快废了吗。〃楚鸣环愕然回头看着他,唐尘见他没有动,于是轻笑着,用袖子遮掩,做出试图挣扎的模样,却将楚鸣环的还未受伤的左手拉起,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想用我威胁什么就快说啊,你难道还不懂?〃
楚鸣环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用我威胁萧青行放弃皇位啊。〃唐尘眼里露出孩子一样的急切和期待,这种天真和歹毒的光混在一起,竟然像是最邪魅的诱惑。〃他永远做不成皇帝的,如果他肯放弃,自不必说,如果他不肯,你就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我,萧丹生定然会跟他决裂。〃
唐尘微笑着看着楚鸣环,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一样。楚三大笑起来,白衣被血染的触目惊心,可他还是牢牢站着,用同样轻微的声音感叹:〃你为了那半坛骨灰,竟做到这种地步!〃
唐尘轻声道:〃你错了,我和萧景心的约定早就毁了,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国破家亡,挚爱惨死,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血肉,怎能看着他们称王称帝?和仇人一生一世的痴梦,做了好几个月,早就够了,难道还真要做一辈子吗。〃
丹青劫72'3P'
楚鸣环直到此刻才听懂了些许,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似乎真的能够让这孩子细细静思,筛清自己的所有悲欢喜怒,孰重孰轻,逐渐清明,成长,竟然就这样,舍弃了自己可能得到的所有幸福。他早就说过的,浮生一场虚空大梦,眼前的东西,哪能跟梦里的一样。从来不能两全,不能两全,只有这才是真的。
楚鸣环大笑:〃我只怕你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狠心。〃他不再多说,失血的晕眩如同潮水,他朝着那两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厉喝道:〃你们还想看着他活吗?〃
萧青行怔了怔,他看上去远比萧丹生冷静些,只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人有多么丧心病狂。他轻声问:〃你想要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楚鸣环满身血污的样子,再找不出楚星河的半丝从容优雅,他看着萧丹生,一字一字的威胁:〃我要你们现在就交出兵权。〃
萧丹生轻声道:〃你疯了,放开他,我给你兵符。〃
唐尘低着头,仔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鞋面。楚三大笑起来:〃我还要他的那纸遗书,我要他此生放弃皇位,再不进宣州一步。〃萧青行微微愕然,连带萧丹生都吃了一惊,回头看他。
楚鸣环指着他大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没了兵权,你叫我爹,叫几个三朝元老,拿着先帝诏书在朝上一读,谁的皇位还坐的稳?〃
萧丹生楞了一下,看着那个男子,低声祈求了一句:〃哥,我。。。。。。〃楚鸣环打量着他们,手指微微勒紧,低吼道:〃你们难道听不懂人话吗!快点!快点!我耐心很不够!〃
萧丹生似乎摇晃了一下,他几乎绝望起来,那个男子正站在权利的巅峰,离云端只有咫尺之遥,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谁舍得现在便放弃。萧丹生低声道:〃哥,求你。。。。。。〃
楚鸣环似乎已经等不下去,伸手去拧少年的脖子,嘴里大笑起来:〃你终于可以解脱了,美人!〃萧景心在远处摇晃了一下,坐倒在地上,他应该是欢喜的,偏偏失魂落魄,那人杀死唐尘,固然能让一对兄弟反目,只是那个时候,楚三哪里还活得下来。
他嘶哑的喊了一声:〃住手。。。。。。〃却被别人的声音遮盖住了,萧青行大声道:〃我给你遗诏。〃楚鸣环怔然,微微松开左手。萧青行直到这个时候,脸上还是淡然一片,只是那眼珠子,像极缓流动的两汪黑水,深的让人看不清楚。
他说着,微微颤抖着,从袖中拿出黄绸云纹的皇榜。楚鸣环一点点伸出自己已经痛的失去知觉的右手,离的近的人,几乎能听见他抬起胳膊时,骨头发出的轻响。楚三欢声道:〃兵符,遗诏,快给我。〃
萧青行轻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既然说了给你,就不会反悔。只是,得答应事后绝不追究我们三人。〃
楚鸣环额头上全是汗水,他急促的说:〃我答应。〃萧青行回头看着萧景心,轻声道:〃我要你来保证。〃萧景心过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我答应。〃
萧青行轻声道:〃以景帝的名义,对着先帝祠堂,再说一次。〃
萧景心咬了咬牙,面朝先帝祠堂,又说了一遍:〃萧景帝在此立誓,过往魂灵为证,与萧丹生,萧青行,唐尘,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决不追究。〃
萧青行轻笑了一下,但在冰封一般肃杀的空气里,谁都不觉得他真正在笑,〃还有一事。〃
楚鸣环大吼了起来:〃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杀了他。〃萧丹生低吼道:〃你再罗嗦一句我就杀了你!〃
萧景心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你说。〃
他看见青袍的男子犹豫了一会,眉宇间微蹙着,似乎疲惫到了极致,〃你把赵丹和严青的骨灰还给他。〃
丹青劫73
唐尘猛的抬起头来看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萧景心低声道:〃可以。〃两方都是沈默了一会,萧景心渡到那一排雨过天晴釉圆肚海纹樽旁,在没有插放桃花枝的花樽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骨灰坛,犹豫了一会,令一个铁甲卫捧着走下了扶摇殿。
楚鸣环招手叫那铁卫过来,喘了会气,轻声道:〃都把东西放在地上,数三声,我们各自往前走。〃萧丹生默然,从袖中掏出九部的兵符,有的状若伏虎,有的形似卧龙,不知被人在掌心中摩挲过多少遍,异常温润光滑。他将兵符扔在地上,萧青行也依约将遗诏放下。楚鸣环吸了一口气,伸手点了唐尘的软麻||||穴,放开了手,摇晃着朝兵符的方向走去,萧丹生两兄弟更是朝这边奔过来。
两道身影擦肩而过,楚鸣环努力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可这时他再也走不动一步了。萧景心从扶摇殿上跌跌撞撞的奔下石阶,看着楚三跪在他面前,掰开他的手指,把兵符放在他手心。那人伤痕累累的右手,在他的掌心留下一些鲜红的液体,滚烫的。楚鸣环喘息着大笑:〃本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不当这皇上。。。。。。跟我走的。〃
他说着,用力摇着头:〃可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不问。。。。。。也罢!〃他松开手,萧景心死死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只剩下兵符,各式各样的,缀着流苏和缨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楚鸣环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龙袍,但手上全是血,怕弄脏了。他低笑着,这样心满意足,毫不狰狞的笑容,似乎又是那个眉目如画的楚三了,他轻声说:〃你穿这龙袍,真好看,既然如此。。。。。。就别脱了。〃
唐尘瘫软在地上,根本看不清萧景心试图抱起楚三的样子,他只能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个小坛子,眼里似乎要流出血来,却又像是在温柔的看着,温柔如情人的眼波。萧青行叹了口气,解开唐尘||||穴道,捧起骨灰坛,递给他。唐尘接了,抱在怀里,过了很久,突然问:〃为什么,你筹划半生,为什么放弃。〃
萧青行顿了顿,轻声道:〃当年。。。。。。我听说她死了,我再替她。。。。。。报仇也好,追忆也好,总归是迟了。人死如灯灭,我不想你跟她一样。〃
萧丹生默然,他走在最前面,唐尘走在最后。三人背后,萧景心突然猛地举起兵符,那数万精兵沈默着,然后不知谁是第一个,队伍间传来放下武器的声音,!啷,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啷!啷,响个不停,如同雷声滚滚,萧景心脚边跪着近十万人,龙袍上全是一个人的血迹。
萧国六年,风调雨顺。景帝年十五,平乱。
拉琴的老者放下琴弓,旁边簇拥着的听者,不知何时,只剩下两三个,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陈年琐事了,〃他放下吱呀喑哑的残弓,喝了一大口浊茶,轻声道:〃话说,这唐尘。。。。。。〃
几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窜过眼前,霎那间迷了他的眼睛,〃唐尘,这唐尘,他是走了还是留了,是活着还是死了。。。。。。〃
旁边人骂着:〃老孙头!〃
那老者淡淡一笑,拿起琴弓,低声道:〃莫急,让我把那半阙采莲令唱完。〃
〃缘劫难辨,醉眼看人杰鬼雄,春已瘦,荣辱穷通。左右彷徨,辛酸处,平地一声吼。红尘路,轻掷韶华,谁与看白头──〃
丹青劫74
唐尘走在最前面,跨下那匹嶙峋瘦马,在旧道上踟蹰行走。萧景心的禁严令在一个时辰后就下了,宣州城里,估计又是一场血
腥的清算,那两座奢华的府邸现在估计已被贴上了封条,古画,瓷器,珠玉,搜刮一空,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从离开宣州城的那刻开始,一切已经和他们再无关系。没有仆役,没有行李,一无所有,除了怀中的两三张银票,和这些在日头下半死不活的瘦马。
不知赶了多远的路,不远处,才终于望见了一杆酒幡,那家酒肆隐在一丛翠竹后,门庭冷落,店小二躺在两张并起的八仙桌上大睡,见来了客人,掌柜才把小二拎着耳朵叫起来。三人订了一间天字房,要了几盆水,各自洗漱后,又是一阵沈默。
唐尘一直抱着那个骨灰坛,不发一言。萧丹生坐在床头,那个人独自站在窗前。成王败寇,谁也不会知道,这两个一身布衣,满面风尘的人,不久前还是满身绫罗,翻云覆雨的王孙。旦夕之间便从云端跌落,谁能够谈笑从容。
闷热的晌午,只听得枯蝉频鸣。唐尘不知僵坐了多久,才站起身来。他将那个小坛子放在梨木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轻声道:〃走了一天,也都累了,喝口水吧。〃萧丹生直到此刻才抬头看他,声音竟似有些嘶哑,〃我不喝!那时候,你。。。。。。明明能躲开的!〃
唐尘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才低声笑起来:〃你生我气了?是,我故意不躲的,我是故意让楚三抓到我。〃他看着萧丹生微怒的俊容,轻声细语,〃我不希望你是王爷。我不喜欢你刚才的样子,骑着马,领着后面黑压压的军队,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你就是那个模样。。。。。。〃
那些染血的旗帜,在记忆里颤抖着,六年前,那个人的坐骑踏过最后一名将士的尸体,唇角轻挑,他在望海楼上统统窥见了。他看着萧丹生愕然的脸孔,突然大笑起来,转头指着萧青行:〃没错,我也不想看见你当皇帝,你做了皇上,我又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