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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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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旋即又与石氏以波斯语问答了几句,便起身叫奴子们去取金子了。不过是一盏茶时分,那二百两黄金便码在了十六娘面前。

饶是十六娘自小娇养,富里生,贵里长,然而也未曾见过这么多金子摆在面前。

她叫金子的光泽耀得有些眼晕,微微别过头去,心道,怪不得世人皆爱这东西。二百两金子一摆,这气势真叫人心里头一颤的。

“娘子若验看了成色,我现下便叫奴子们去重铸。”石五郎道:“最迟不过明日早晨,娘子便可派人来取。”

这是第四日,十六娘算来时间够用,忙谢了这位胡商。

“娘子何必言谢?”石五郎微眯了同石氏一模一样妩媚的双目,笑道:“自娘子向惠妃引荐了我家的金工,叫他进了尚方,我石家金珠玉宝便卖得比寻常多出三四倍来。这样的好处,莫说只为娘子借二百两黄金,便是这二百两黄金都不必还,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当真?”十六娘问了这两个字,方笑道:“罢了罢了,我秦家亦不是欠了人情不还的。”

“娘子好爽快。”少年击掌笑道:“我就喜欢娘子这样脾性的,这样才好做买卖!”

“浑说什么!”石氏忙斥他:“娘子那是有意相帮咱们,怎生算得上买卖?”

“娘子是聪明人。”石五郎却道:“世上万事,皆是买卖!娘子试想,便连父母疼宠子女,亦是为了延绵香火,这世上那一桩事算不得买卖的?只是有些买卖是好做的,有些却是难为的。两边儿都欢喜的买卖,便是大好事,一边儿心里头别着的,便叫人不痛快。”

“这话说得有意思。”十六娘亦笑了:“却也是如此,石娘子亦莫斥五郎了,他说的话,也在理儿!便连你我亲好,不也是为了在一起时两人都欢悦么?”

“这小子最会乱说!娘子可莫信!”石氏这么讲着,看着自家弟弟的目光却满是骄傲。

出了石家宅子,她才同十六娘说,这位五弟平日素喜念书,家中爷娘原道他收不住手上的买卖,甚是担心。可谁曾想五弟聪颖,又见识广博,买卖竟比阿爷当家时还做得风生水起。

石氏说话之间,眉飞色舞,竟是十足疼溺兄弟的阿姊模样。

十六娘亦笑起来,道:“他还未曾婚配?也不知谁家小娘子有幸嫁与这般郎君!家里既宽裕,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可叹我不识得旁的昭武人,否则做个媒子,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五弟尚未去讨人家呢。”石氏道:“他自己阿娘便是中原女子,便讨位中原小娘子也无甚大不了,只是到底还是昭武九姓出身的最好!”

“你们倒比禁婚家还讲究。”

“可不是‘我们’,”石氏笑着纠正:“是‘他们’!奴虽是昭武人,但家中来得太早了,原本便有些中原血脉,哪里能和那群非金发娘子不要的后来人比?否则阿爷也没有讨一位中原女子做正妻的道理了。”

说罢这话,石氏神色突然微变,一击掌道:“娘子,那信上可写了几时去送金子?”

十六娘一愣,道:“……这似乎真是没有的!这……似是有诈啊?”

“奴也这么想。只是娘子先前为何未曾想起过?”

“我只念着那二百两金子了。”十六娘苦笑:“到底是条人命。再说,那信上又说了五日为限,我只当有这时间便是!”

“娘子好生糊涂!若是真绑匪,哪儿有不说清时间的道理?”石氏道:“便是怕咱们抓他,这东西也总该有!难不成,那绑匪的目的其实并不是金钱?”

“这我也想过啊。”十六娘已然开始慌了:“可不为钱财还能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叫咱们中的谁犯些错?”石氏道:“那也不对啊,奴从不曾记得家中有甚仇人,裴氏和秦氏,也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十六娘忖思一阵子,道:“那如今要怎么办?”

“便还是送金子过去吧……只是,咱们大可以留几个人在那边监看着,彼时也好得到些消息。若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当场抓了也好。”

石氏说着,脸上神情却甚是忧虑。显然,她也并不信,做出这样事情的,会只是寻常的盗匪。

转眼便是第五日,秦云衡特地嘱了十六娘不要跟出来,便嘱咐人叫二十三个健壮家丁过来。他尚须得先去秦云朝那里,因此面上颇有些不乐。

然而便是此时,素来跟着他的小厮直跑了过来,脸累得通红,汗顺着脖子往下淌:“郎君!那地方去不得!”

“……怎么?”秦云衡怔了怔。

“刚刚威德卫宋将军遣了小校来,送来个口信,道兵部今日正要查私调兵卒的事儿。郎君虽只带着家丁,到底是将军,手上也有些兵权,让兵部的主官们抓了不好说清楚,叫郎君莫惹闲呢。”

秦云衡原本没将这案子同宋务年讲的打算,然而前一日宋务年恰好来秦府拜会,吃着酒便提到了此事。

如今,他却遣了人来通风报信了!

秦云衡心下岂能不纳闷的,这神京中,多有军将让治下兵丁替自己做些私事的,兵部并非不知。甚至连兵部的尚书侍郎们,亦大有私遣士卒如家奴的事儿,素来便是人人皆知而不举的。然而怎生偏是今日,便查了起来?难不成是针对了他的?

所幸,他并未要宋务年调士卒助他,否则这事儿,便是说也说不清了!

城南一夜

“郎君当真莫去。”那奴子擦了擦汗,道:“便是兵部这一回严查有头无尾,也大大怠慢不得。一俟撞了上去,便是最终无事,到底是一场周折。”

“真是。”秦云衡冷冷一笑:“如今我阿爷没了,秦府上什么事,这些小儿也敢插手。”

“郎君,如今不比以往,当日咱们府上是国公府,这,谁教郎君您不要祖宗封荫?”

“罢了,不去便是。”秦云衡跳下马,道:“把马牵回去……叫秦安秦德两个,去我书房里。你去阿兄那儿,叫他去唤了三郎去取金子,自己去送吧。”

那小厮领了命,秦云衡便转身,回了书房。

正撞上兵部严查,他自然不愿顶风办事。然而答应了十六娘的,他也不能就此放手不管。

秦安秦德两个,虽是家中奴籍,但随着他阿爷同他上过战阵,亦是出类拔萃的斥候。如今他自己去不了,便只好叫这两个替他去盯着。便是捉不到那些贼子,好歹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待秦安秦德两人领命而去,秦云衡便自去掩了书房的门。

他心里头有的是事儿,当自己坐下好好理一番了。

今日遇上兵部巡检,他确是未曾想到的。虽然他并未做出私调军卒之事,然而天子脚下,还是少惹嫌疑为好。

恰恰便是这一日……他猛地起身,走到书架边,拉出一个小屉子,取出里头的一封信来。

这便是十六娘从自己堂姊那边儿取来的信,他已经读过数遍,然而仍然觉得还能读出些什么来。

信笺的折痕处已然被磨毛了,也许手上再加上几分力气,就会扯破。

秦云衡一行一行地读着,这每一个字,他都看在眼中,熟稔得很。再读,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这字迹!

他猛地蹙起眉,这字熟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笔迹。

显不是秦云朝,秦云朝的字是他阿爷手把手教的,势头要更为磅礴些。

而他还会对何人的字迹如此熟悉?

他坐下,心里惊疑不定。如若这字当真是他相识且相熟的什么人,那么,这场绑架,定是另有肇因。

他识得的人中,哪里有身份卑微的?若是有这般的人有意为之,难道目标,并不是裴十三娘之父,而是他?

这样说来,秦安和秦德两个,未见得便无恙!

他猛地站起身来,推了门疾步向沁宁堂过去。

十六娘原本正坐在窗下看书,见他来了,竟是愕然大惊:“二郎不是去城南了么?”

“没有去,今日兵部严查私调军卒之事,我实是不敢顶风去的。”秦云衡叹了半声,突道:“你那阿姊,说话可信么?”

“怎么?”

“今日突查,我觉得蹊跷得很。”秦云衡道:“素日里兵部的尚书郎中们,也有的是差遣兵卒如家奴的事儿。怎生突然查起这事,亦不怕牵连自己?再者……也罢,总之,你觉得你那十三堂姊是如何人?”

“十三堂姊,似是个老实人。”十六娘想了想,道:“如若此中当真有诈,多半她也不是知情的。”

“这般么。”秦云衡叹了口气,道:“今后你少与她交结吧。我猜,阿娘当日许她进门,多半是想借着你同她监看那人的,只是如今看来,他们既搬了出去,那人同她,怕是更亲密得多了。你既觉得她素来老实,那倒也无妨,只是我很是担忧那人有意借她来骗你。”

“二郎多想了吧?”十六娘道:“奴以为自己并无叫人有心对付的本事啊。再者,那人何必同咱们为难?都是自家兄弟。”

“你说这句‘都是自家兄弟’,便不觉得奇怪?”秦云衡冷笑:“我阿娘从前叫顾氏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我与他嫡庶有别,然而次次阿爷给儿郎们赐物,给他的都胜过给我的!呵,这也叫兄弟?”

“可面上总归是这样……再者大郎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真会费这般心思来对付二郎么?奴是说——二郎是不是疑心,这桩事情是大郎的指使?”

“我只是疑心与他有些关联,然而指使,怕说不上。兵部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是能左右得了的么?再者裴氏是他妻子,我想,他大抵也做不出绑了自家岳丈的事情。”

“那二郎怎生说奴十三堂姊呢?”

“只是提这么一声。”秦云衡说罢这话,便不再做声,许久才道:“天快黑了,城门要关了,也不知明早会传回什么消息来。”

“……二郎不去,那二百两黄金要怎么办?”

“如你所说,石氏不是已然在黄金上作了标记么?”秦云衡道:“人找不出,黄金总不至于找不出!先前石娘子所说由石家报官说金子失窃一途,虽然要假作现场,大为不妥,但想法总是没错——这二百两黄金不会凭空消失的,倘若他们带着黄金走,便一定会试图寻找什么地方将黄金回炉重铸,好消去石家商铺的印迹。这能熔化黄金的熔炉却不甚好找,咱们盯着便是。如若他们要逃走,那带了黄金的车马留下的辙印都比旁的车马沉的。至于不带着黄金走,也定会寻个地方将金子埋藏起来,我遣了家丁跟着,想必能查出一二。”

“万一他们把金子丢了呢?”

“那可是金子。”秦云衡道:“二百两,可使人活使人死的金子啊。难不成十六妹你当金子只能拿来打首饰看着玩么?”

十六娘啐道:“奴可没这么说过!只是二百两数目忒大了些,奴真怕丢了!”

“怎会丢。”秦云衡道,可他心中也实实没有信心。

他叫秦云朝自己去送金子,是怕旁人去了遇着危险,再说以秦云朝那女婿的身份,也最是合适的。

然而那绑人背后的主使,如若当真是对秦氏家族有图谋,秦云朝去,亦不见得便无危险。

天色暗沉下来,婢子进来点烛熏被,秦云衡抬眼望了外头,心里益发地沉。

该关城门了。今夜城南,会有怎样的一场呢。

这一夜,他竟没有半刻的睡眠。一如当年第一次指挥作战的前夜一般。

十六娘在他身边躺着,双目闭合,呼吸轻甜。到底是年轻女娃儿,便是睡前再如何忧虑,困劲儿上来,一样能睡得香美。

秦云衡瞥了瞥她,苦笑一声,披衣下了榻,自去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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