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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上元的剑,最终没有抽开。这一夜从头至尾,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当曙色透过房间顶上隐密的透气孔,而射进来第一线光芒的时候,谢孤桐长长吐了口气。这样的结果,老实说,在花著雨以那样肯定的语气,质疑过之后,还真有点出她的意料。然而,却又当然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这一夜终于平安过去了。天保佑!
“陆盟主,”谢孤桐微微一笑,道:“天亮了。”
陆上元仍在注视他的剑。他的剑也仍旧抽开一寸,横在膝上。
谢孤桐刹那之间,象是被一道冷电击中,全身发麻,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陆盟主!”
陆上元的神情,仍旧是那么地专注。专注得让人不能接受,他已经是个死人的现实。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无动静之中,他怎么至于,就这么好端端地死了呢?
朱三笑验了半天的伤,最后终于查出来,陆上元死于心脉受损。也就是说,最迟是在昨夜,陆上元的心脏部位受到了致命性的攻击。但偏就是在昨夜,陆上元在二十几双眼睛的严密监视下,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被人攻击呀。然而,他毕竟又是受伤身亡了。这两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发动偷袭,一击致命,竟令陆上元连表情都没动一下的人,是个隐形的没影子。而且,此人武功还极其高明,以至于在密不透风的人圈中跳进跳出,穿梭室内,竟连二十几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有这样武功的人,在当今的江湖,无疑是屈指可数,不过统统包含在盟主选会之中。所以当朱三笑遇到这样的问题,不用说,第一个怀疑目标,便直接指向昨夜一夜失踪的梅花妆花著雨。虽说眼下还没有任何确证可以指证这位目空一切的西北王,但是好的捕快自然懂得在必要的关头,也该搏命赌上一把。朱三笑如今,便决定赌这么一把了。
“花女侠昨夜怎么不和大家在一起呢?”朱三笑似乎是很不在意地开了口。
花著雨一挑眉头,道:“切!我哪有那个闲功夫,来陪一个死人?”
朱三笑“哦”一声,道:“在那个时候,花女侠就已经那么确定,陆盟主是个死人了么?”
花著雨冷笑道:“只可惜光我确定又有什么用?哪个信我?”
朱三笑道:“只不知花女侠为什么会那么确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著雨声音提高了八度:“审问我?”
朱三笑解释道:“不好意思,身为捕头就有捕头的难处,虽然是例行公事,总也难免让人家不愉快。可说来说去,谁教花女侠身上,颇有疑点呢?”
“我有什么疑点?”
朱三笑微微一笑,道:“四年前,孔盟主一案花女侠总是知道的了?孔盟主一死,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我喽!如果你指的是我收下了他的西北地盘。”花著雨答得倒也干脆。
朱三笑又一笑,道:“那现在,陆掌门再一死,昆仑派群龙无首,谁又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花著雨一拍掌,道:“着呀!多谢你提醒了我!我这一回去,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大举南下,吞并昆仑派!”
“吞并昆仑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朱三笑微笑道:“从目前来看,花女侠身上,还有最后一个疑点——为什么昨夜大家都在,你不在?”
花著雨总算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昨夜我不在,偏又武功最高,所以最有可能化成没影子,进来杀人?”
“除了花女侠武功是否最高,那是江湖上的事,在下不敢妄下定论之外,其他种种,基本也就是我目前的推测了。当然,”朱三笑道:“如果花女侠能够找到证人,证明你一夜都有人陪伴,未曾离开,那我这个推测,也就自动作废。”
花著雨冷笑道:“我倒是一夜未曾离开过床。不幸的是,这东西可不会替我作证。不过,朱捕头,你的猜测虽然非常合理,让我自己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只可惜,它仍然还是建筑在一个并不成立的假设上。那就是,你假设我是没影子,所以可以无影无踪地进来杀人。可我并不是没影子呀!”
“事实上,”朱三笑缓缓道:“你、就、是、没、影、子!”
一屋子的人,一听这句话,顿时都呆了。花著雨更是几乎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朱三笑不为所动,继续道:“八月初九,鄱阳湖畔,无明寺,花女侠,你到那里去作什么?”
花著雨一呆。
“是去会见另一个没影子吧?”朱三笑紧紧逼上。
花著雨依旧默然。半晌,忽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一出,效果简直比朱三笑直指她是没影子的那句话更激烈,只见满室大哗,顿时轰动起来。朱三笑暗暗吁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这一赌,却是赌对了。假使花著雨到此时还不承认,那么他手上,便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亲眼目睹花著雨隐形。但是这最后一张牌,其实也很不保稳,假如花著雨死命抵赖,而他的话又无人旁证,事情不还是一个僵局?好在雏儿毕竟只是雏儿,还没等他用上这张牌,就已经支撑不住,现形了。
事情到这地步,朱三笑也就犯不着再把最后那张牌抖出来了。他只是非常甜蜜地微笑着,显得很有莫测高深的震慑力,道:“因为你是一个没影子,所以,我的猜测便都一一兑了现。是你先借故离开,而后,再隐起身形,潜入密室,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陆盟主。”
花著雨冷笑道:“就是我杀了他,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是谢天水么?只因为死了个人,就会挥剑自刎?可要搞清楚了!姑娘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翻天覆地、翻江倒海的梅花妆花著雨是也!呔,人就是我杀了,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就凭你们这些老态龙钟的窝囊废,也想拿住我?做梦!姑娘今儿倒要看看,我就在这里,哪一个敢上来?”
西北王这么一恼羞成怒起来,顿现威镇大漠的王霸风采。满屋子里的人,本来都已做好了擒拿准备,让她这一喝,竟不自禁地有些畏缩。一时只有谢孤桐悲愤交加,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飞身冲将上来,一掌迎面劈过。
花著雨虽然气壮,却也觉得跟谢孤桐对垒,情理还是有些不合,一闪身避了开去。这一避,却避到了丐帮帮主元大同的方位。元大同一句话害死了陆上元,此时不用说正在难受,当下也不客气,直通通便是一拳。花著雨也不多话,同样一拳挥出。两拳击个正着,古喳喳一阵骨胳碎裂的声音。
还没轮到旁人分清是谁的骨头碎了,左侧峨嵋掌门天思已经一拂尘打来。花著雨一挥腕,尘丝倒飞,直扫天思面孔。天思猝不及防,慌忙松掌后跃,还没落地,身后便是一声惨叫,却是撞在了指骨碎裂的元大同身上。天思急切中一拧身,好容易站定,但听叭答一声,却是她的拂尘也同步落在了地上。
花著雨两招之内,便击伤江湖上排名第六的丐帮帮主,并迫得峨嵋掌门兵刃脱手,这一下,才总算显出了先前那“武功最高”一句话不是吹牛。也让其他人更进一步看明白了,为什么昨天会觉得这个年轻姑娘极具威胁,从而引起大家的集体压制。清尘身为盟主选会的会长,负有替江湖除残去秽的重任,面对这样一个厉害之极的没影子,这时却不借口老朽了,也是拂尘一挥,横扫过去。
花著雨顺手抓过谢孤桐刚扫过来的天蚕冰丝,往上一架。清尘看看就要跟谢孤桐拼上,急忙收招。谢孤桐看看形势不对,急道:“道长,这里地方太窄,咱们逼她出去!”
花著雨一声长笑,道:“便出去又如何?”一挥手,又把谢孤桐的丝练扔了,掌挥指击,破开乱纷纷一堆拳脚阵,向门边扬长而去。谢孤桐紧紧追来,甫出门口,便是一个纵跃,一掌打来。花著雨欲要避开,一扭头,看见谢孤桐眼神古怪,微微一怔,迎了上去。
两掌无声无息交在一起。谢孤桐忽然低声道:“往南十里落英谷,等我。”花著雨一怔,只觉谢孤桐看似薄弱的掌力忽地潮一般涌来,推在她掌上,轻飘飘地把她推了起来,落到十余丈外。花著雨得了这一声,当下也不再恋战,只一声长笑,湖蓝衫子迎风飞舞,径自飞出院墙去了。这一长趋直去,又显出她不止武功最高,连轻功也是人所莫及,等余下众人纷纷越出墙外,茫茫大地上,渺渺笑声中,已经失去了那飘摇若仙的蓝色人影。
为君试解梅花妆
落英谷在冬天有点名不符实,少的就是落英缤纷的绚烂景象。山坳虽然避风,呆得久了,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冬月里的寒气阵阵袭来。要不是花著雨武功高明,寻常人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最低限度,手脚也得失去知觉了吧?
时间确实已经够长了。起码以花著雨的默算,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谢孤桐的影子却都还没有见到。自然,以未央山庄如今的纷乱,这丫头想要单独脱身前来,难处不在小。一想到谢孤桐,花著雨鼻子里就又哼了一声。几乎是八年之前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丫头今后,必然会长成个人精。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想来以她的聪明程度,今天虽然一团乱糟,总能找到机会甩脱众人吧?然而,亦很难说。
靠!花著雨又等了一阵,五心烦燥,觉得今年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流年不利。本来,以西北地盘之广阔,她又跺一跺脚地动山摇,哪里会将什么阴死阳活的盟主选会看在眼里?所以费神参加进来,不过是想及时阻止住没影子的又一次行动。结果,没影子照旧是行动了。而她自己呢,倒好!被朱三笑七论八证,竟亲自变成了没影子!靠!这是什么世道!
世道真是倾颓。这是花著雨在今年夏天,通过切身体验,一针见血地总结出的硬道理。世道真是倾颓呵。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正好好地坐在房间里,忽然,就从腰后感受到一股锐利的劲气的威胁。
事实证明,这种无形无影的威胁虽然无往而不利,但它朝着花著雨来了,就是一种分外严重的错误。因为花著雨虽然是第一次身受这种威胁,她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自从八年前在洛阳效外,第一次见到没影子的出手之后,花著雨暗地之中,便已经为对付这样的一击,演练过不知多少次数。
她当时见到的那一击,没影子使的是剑。但没影子既然是个组织,不同的没影子,自然会使不同的兵器。所以花著雨在练习之中,几乎将所有兵器,都列入为假想敌。十八般兵器,还包括种种奇门兵刃,从各种方位,以各种招数,神不知鬼不觉叵蛩蝗幌矗谒家丫凰闶鞘裁聪∑娴氖铝恕?
也算是一番功夫没有白费,如今那劲气果然朝她来了。结果花著雨的反应比劲气更快,立刻从劲气的尖锐程度得出结论,那是一柄剑。是剑,就有剑的对付方式。她一反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