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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会今日突然改了口!”
“先前分明咬死了是宁贵嫔?”宏晅目光凌厉地扫过她,遂玩味着轻笑道,“宫正司审的过程,贵嫔倒是很清楚啊。看来宁贵嫔和宫正再交好,也比不得馨贵嫔。”
馨贵嫔面如死灰。
馨贵嫔……不,庶人秦珏,在当晚悬梁自尽,死前留了血书一封。因她先前被禁了足,守着鹭夕宫的人都换成了御前指去的人,那封血书被交到怡然手里,怡然又交给了我。
我读完了她的字字冤屈,看着那写在绢帛上的已有些发暗的血红的字蔑然一笑,道了句:“自作孽,不可活。”便随手丢进了炭盆。
我知道宏晅也是她的夫君,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关乎她清白的一封信,同为妾室的我不该如此毁去。
但,他若看到了,死的也许就是我。
晚膳时,我差人请芷寒带着元沂来,这样的时候,我太需要有人陪伴。
“这事可算是了了么?怎么觉得不明不白?”芷寒疑虑着,我苦苦一笑:“宫里不明不白的事多了,没有那么多可算的。”
元沂不明就里地望一望我和芷寒,茫然地问:“什么事?”
芷寒笑哄他道:“没事,好好吃饭。”
元沂听话地“好好吃饭”了,我却不能。郑褚亲自来了簌渊宫,请我去成舒殿,我心里一阵不安浮起,仍是笑应下来,与他同去。
成舒殿里,宏晅尚未传膳,坐在案前沉思着什么。见我进来,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端详了我很久,才沉沉道:“朕思来想去,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你知不知情?”
我心中骤冷。安静地跪地一拜,直起身子淡然道:“臣妾若敢做出那般无耻之事,不得好死。”
“别说狠话。”他轻一笑,伸手扶起我,“朕说的不是那个假宦官。”
我心中一紧,听着他一字字道:“朕是想知道,怡然审出来的这些,是真是假?”
他果然是会觉察出不对的。
“陛下。”我低低垂首,疲惫地缓缓道,“是臣妾逼怡然如此的,不干怡然的事。”
“为什么?”他问我,语气不喜不怒。
“因为那样的罪名,馨贵嫔都担不起,臣妾更加受不住。臣妾知道设这个局的人安得怎样的心、有怎样的手段。臣妾想活命,不得不推个人出去。”我微抬起头,却不敢去看他的神情,目光在他领缘的绣纹上停住,“陛下要罚,罚臣妾一个人就是了。”
“这也是欺君,你胆子不小。”他伸手强抬起我的下巴,我再也避不开他的视线,心惊不已地与他对视着,俄而,他又一轻笑,“到底还肯跟朕说句实话……”他不顾我面上的惊疑不定,衔笑一吻我的额头,又在我耳畔低道,“朕心甚慰……便算你将功补过了。”
正文 116长歌临夏
【序言】
爱与恨;兜兜转转;
因与果;轮轮回回;
聚与别;疏疏离离;
生与死,从未由己……。
【初识】
永昭四年仲夏夜;煜都;平康坊。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那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梨颜楼前。自车上下来一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端得是玉冠束发;风度翩翩。他轻摇着折扇在门前驻足片刻;方抬步进了楼。
梨颜楼;煜都近年来最兴旺的妓院,一众别有风姿的歌舞伎吸引了各处的文人雅士,把坊内颇有些年头的老牌子都比了下去。
楼内的花魁、歌姬、舞姬各有奇文在坊间流传,愈传愈广,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这位公子便是其中之一,姜辽,单凭姓氏就已高人一头的姜家之后,此番便是特地从锦都赶来,要一睹楼内当□姬的风采。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一进楼,便有这样一句美妙的歌声传入耳中,竟让他一时怔住。须得知道,姜家这样的豪门之内,也是备有技艺绝顶的歌舞伎的,能让姜公子怔住的声音,已可以说是脱凡之音了。
曲是无甚特点的曲,词也是流传已久的词,被高台上那女子唱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姜辽抬头细细观赏着那女子,妖娆中不失清丽,清丽中隐着妩媚,却不知是梨颜楼众多久负盛名的歌姬中的哪一个。
歌罢了,他取了一叠银票交给楼中侍女算是打赏,问那侍女道:“方才那歌姬叫什么?”
侍女一福:“那是岳凌夏姑娘。”
“岳凌夏,好名字。”他笑赞了一句,又取了比方才多了两倍的银票递给她,“告诉你们老鸨,这凌夏姑娘,今晚本公子要了。”
那侍女却是一滞,没有接他的银票,反是低眉回说:“公子,凌夏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的。公子若是愿意,奴婢便将银钱转交给姑娘,请她再为公子唱几曲,可好?”
梨颜楼能在短期内将一众同行比下去,自有它的长处。这侍女答话答得不卑不亢,曼妙的声音却让姜辽心声怒意。他是姜家人,天底下除了皇宫那一块地方不说,旁的地界还没有他们姜家人要不到的东西。煜都?不过是个被弃之不用的旧都罢了,便是在锦都最好的园子里,也没有哪个歌舞姬敢拒绝他。
但他想了想,只觉得大约是煜都人并不识得他们姜家的人,便暂时按捺下怒意,近前一步向那侍女道:“歌就不必了,还是有劳姑娘去说一声,凌夏姑娘本公子今晚要定了。她既是清妓,正好,我直接带走,纳入府中为妾,如何?”
侍女刚要开口,却听他又道:“告诉她不必装什么清高,你们这小小梨颜楼,只怕还得罪不起姜家。”
侍女乍然听到“姜家”二字面色一白。当然是得罪不起,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得罪得起姜家。只得向他一福,尽量维持着镇定道:“公子稍候,奴婢去禀一声。”
片刻之后,倒是老鸨先来了。陪着笑请他坐,让他不要着急,岳凌夏一会儿就来。他也不再计较,摇着扇子落座静等,心说今晚又可以带回去一倾国美人,还有一副动人的歌喉。
岳凌夏确实很快就到了,她换了一身水墨纹的齐胸襦裙,长发在背后轻轻一扎,随意洒脱。
随着她缓缓步下台阶的步子,大厅里逐渐安静了。
这是众人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位当□姬,不少贵公子都暗叹到底还是矮了姜家人一头,自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都没能一睹她的芳容,这位姜公子却一句话就将人请了下来。
“公子万福。”岳凌夏在离姜辽两步远的地方驻了足,款款一福。姜辽见佳人到来,便起身偶像前去,熟知佳人却退了一步,抬起双手,姜辽看见了她手中的东西。
那叠银票。
“分文未少,原物奉还。”岳凌夏又一福身,温温柔柔地道,“妾卖艺不卖身,公子请回吧。”
没有方才侍女给他留有的余地,她对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辽面色一黯,面对美人还是沉住了气,毕竟自诩清高亦或是装清高的歌舞姬他先前也是见过的:“姑娘,本公子为你赎身,你随本公子回锦都吧。”
他说得算是很直白了,跟他回去,过门作姜家的妾室。可没想到岳凌夏的回答更加直白:“凌夏无意嫁入高门为妾,公子请回。”
姜辽觉得颜面丢尽了。
四下依旧寂静一片。如是平常,有哪位公子在歌舞姬面前吃了闭门羹,必定会有叫好的、起哄的、喝倒彩的,可今儿个,谁也不敢。因为眼前这位刚吃了闭门羹的公子,姓姜。
姜辽看着面前佳人沉静的面庞,一阵恼意腾起,夺上一步便抓住了她的衣领,那只白皙柔弱的手慌忙攥住了他的手腕,他满意地看见了她眼里的慌张,语中温和半分不减却添了点威胁:“姑娘,今日你若不跟我回去,明天世上就要少一位绝世佳人了。”
“公子你……”竟是得不到便要毁之的意思。
老鸨在旁也是吓白了脸,强笑着上前劝道:“姜公子息怒……姜公子息怒……”又转向犹被姜辽抓着的岳凌夏,好声好气劝道,“不如……凌夏你便随这位公子回去,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这事……也是不错。”
“不……必……”岳凌夏杏目狠瞪姜辽,一字字从齿间挤出,“凌夏宁死不跟此等纨绔子弟,又自知得罪不起姜家,公子要杀要剐随意。”
破罐破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周遭众人都惊出了一阵低呼,又化作心里的一句评价:好烈的性子!
姜辽的眸光一点点冷冽下去,回瞪着她一声冷笑,又问了那老鸨一句:“这人,我买下了,行不行?”
老鸨哪敢不答应,忙不迭地道:“行行行……当然行……”
“好。”姜辽放下岳凌夏,招手叫来了随从,“脸给我划了,随便找个地方卖了吧。”
好生狠毒!
旁边有几人显了忿意,就算眼前这人不是倾国之色,也不能就这么划了一个姑娘的脸。
但到底是没有人敢发作。煜都的这些所谓达官贵人,早已比不上锦都的大世家了,何况是首屈一指的姜家。
姜辽转身离去,随从领命押住岳凌夏,将她的拼死反抗视若无物。
姜辽已走到梨颜楼门口,忽听得身后一阵惨呼,却决计不是岳凌夏的,而是男人的惨叫。不禁回过头去,却见岳凌夏一脸惊异地愕在那里,他带来的随从各自捂着胳膊倒了一地。
岳凌夏侧前几步的地方,一男子通身的黑衣,头上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姜辽却仍能感到对方眸中的两道寒光直射向自己,继而他听到斗笠下的蔑然冷笑:“姜家真是愈发霸道了,在锦都不够,还要闹到煜都来?”
“你是什么人……”姜辽向后退了一步。候在门外的随从瞧见自家公子身形不稳,都围上来想看个究竟。姜辽只觉那两道寒光在自己与随从身上一荡,沉沉的语声复又传来:“姜公子若想打一架,这些人大概是不够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姜辽又问了一遍,语声忍不住地打了颤,“你可知我姜家在大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对方轻笑间蔑意更甚,“意味着欺男霸女、横行霸道?”
“你……”姜辽气结,又因对方方才转瞬间撂倒了数人而不敢妄动,略一思忖,强自镇定道,“横行霸道又如何?好歹不瞒人身份,不像阁下,连名字也不敢报。”
那人抬了手,去支了支斗笠,好像是看了看姜辽,但斗笠的阴影仍使姜辽看不到他的长相:“在下,晏宇凌。”
这个名字反倒让姜辽一震。
“燕东第一侠!”人群中立刻有了呼声,“久仰大名啊晏公子!”
大燕各处游侠不少,东西南北四方皆有人顶着“第一侠”的称号,但其他三位,旁人都直呼一声大侠,唯独晏宇凌例外。与他行侠仗义的名声同时传遍江湖的还有他晏家嫡长子的身份,故而时至今日,大家都是称他为“燕东第一侠,晏公子”。
“晏公子!收拾了这姓姜的,便算是为民除害了!”
“晏公子你尽管动手!然后到映阳去,那不是他姜家能撒野的地方!”
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在场众人无不庆幸自己今日来得太是时候,姜家人撞上了燕东第一侠晏宇凌,剑拔弩张的眼见着就要开打,简直是千百年难遇的好戏。
大厅中背景再大些的人知道更多的底细,便选择了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二人。所谓底细,实则也是当年震惊一时的事情。八年前,御史大夫晏广越赐死,晏家抄家,男子充军、女眷没入奴籍。罪名是谋逆,这在当时的朝野民间都引起了好大的纷争,不少人心里存了疑——这位晏大人,横竖不像是会谋逆的人啊!
再后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