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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泱在马上无尽的奔跑,颠簸使的布料摩擦着衣服,身体的痛楚却再也无法掩盖心的彷徨。
他知道,不是无常的错,不是柳月的错,他不会迁怒他人,他知道小晓的选择是对的,他只是恨自己。
手扣着缰绳,心里无声的嘶吼:“小晓!小晓!”
无尽的黑暗里,无尽相同的景色,凉泱不知疲倦,只是跟随着本能在骏马上驰骋。
眼中,渐渐模糊,一片隐约的光亮中,他似乎看到--
他们十年后的再次相逢,荷花滩。
一片摇曳的轻舟漂浮在一汪碧水中,随着水波微微摆动,碧绿的莲叶半掩头顶灼热的日光,漫天的莲叶赏心悦目。他们并肩躺着,小晓的眉目间都荡漾着丝丝温和的笑意。
景不醉人人自醉……
平躺着的小晓,抱臂枕在脑袋下,一派悠闲怡然,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脑袋始终略带骗侧,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面颊。
十年,恍然如梦,她依旧待他如此,未曾改变。
真是难以置信,曾以为,那份儿时的情谊,只有他一人在独自守候,曾奢望,那个儿时的伴侣,只要记得生命里,曾有这样一个男孩,他便已满足。
现在,砰然的心跳,仿佛要向所有人宣告,小晓还在他的身边,不会离开。
人的心,果然贪得无厌。
只听一声娇笑,小晓撑起身子,看着他笑吟吟的问道:“凉凉,你贪心什么了?”
原来,他竟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面颊染上淡淡的可疑的红晕,那纯真明快的笑容,就像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贪心的奢望,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话到唇边,戛然而止,他的面容微带扭曲,硬生生的转了语气:“当然是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小晓拍了拍胸膛,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没问题,这哪里算是贪心了,我苏小晓认定了的人,自然是我一生一世的朋友,不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
她俯下身,略显忧心的问道:“凉凉,是不是外面的人对你特不好,要不然,怎么一句朋友,就让你这么感动。”
泪眼摩挲中,他隐约看到,小晓俯下身子,白嫩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温柔的擦去他眼角的泪花,一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他没有打断她的话,她的每一个字每一道声音,对他而言,都是上天珍贵的恩赐。
只是,小晓不知,这滴泪,他忍了多久。
第一次,苏府中,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落泪。
第二次,雨夜里,他被迫着一步步渐渐走远,他落泪。
……15019264
中间,他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未曾哭过,他曾为了争食被几人围着厮打,他未曾哭过,他曾为了习武,手脚的水泡疼得无法入眠,他未曾哭过。
眼下,便是第三次吧。
小晓趴在他的膝上,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腹,硬硬的像垫了块石头,一皱鼻子,撒娇似的道:“唔,凉凉,听到了吗?答应我,男子汉不要哭嘛。”
只是,逼回泪光,宝石般深邃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人,他心生疑问:小晓,在你面前,我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
也许是小晓的目光里,有家的感觉,他看见了,便不愿再挪动。
他只在意小晓,只在她面前流露他的软弱,那么,小晓,他便也自私的要求一点吧。
唇角弯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一瞬间,阳光都有些黯然失色。他点了点她的脑袋,宠溺的道:“好,小晓,我答应你,我不在对着别人哭。只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你也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对着别人撒娇了。”
哼,他才不会承认,那样巧笑倩倩的小晓,可爱的让他移不开眼。
就算撒娇,也只能对着他一个人。
他就是这么霸道,霸道的,爱着她。
一竖刺眼的白光,将他从梦境中唤醒,凉泱眯起眼,目中已是沉寂。
原来不知何时,已策马奔驶到了边境处。黎国驻扎在边境线那边的高塔上,此时,尚是灯火通明。梁国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耗费这么多的蜡烛,而这种离奇的举动,他竟然半点不知。
眼神陡然一寒,凉泱牵着马,缓缓向后退着,嗒嗒的马蹄声,似乎并未惊动敌营的守卫。他策马来到梁国的高塔下,命人唤醒负责的总兵头目,厉声问道:“黎国的高塔,为何现在还点着灯火,你可清楚?”
总兵正睡得昏昏沉沉,本听说将军召见,一惊之下,急忙收拾着装跑了出来,行礼也是规规矩矩,寒风一吹,更是清醒不少,只是一听到这问话,又情不自禁泛起了瞌睡,略带不在意的禀道:“将军放心,那是他们在为战死沙场的将士祭奠,黎国的风俗,从开始打仗便是如此了。”
凉泱心中一禀,总觉得事出蹊跷,真的是祭奠,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凉泱本就不相信那个停战协议,这一次更是怀疑。
黎国,究竟在准备什么?
猛地一扯缰绳,凉泱转身,马撒开蹄子,向大营奔去。
也许,一场大的厮杀,即将展开帷幕,黎国像一只磨着爪子的猛虎,等待那扑跃的一刹。
只希望,小晓平安……
第98章 万物蝼蚁浸悲哀
一阵悦耳的铃声,将苏小晓从睡梦中唤醒,她睁眼,只见一个柳腰女子盈盈走来,全身黑色贴身的衣服,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爱残颚疈
手腕脚腕,各系着三道金手镯,纤细的手镯上绑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一步一摇,声音清脆动听。女子走到苏小晓面前,并不直视着她,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盘子放到小桌上,福手准备离开。
苏小晓急忙喊住她,睡得久了,嗓子还有些干涩。
“呃,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15019222
女子回头,似乎有些惊讶,略一沉思,想到是那位尊贵至极的人将这个夫人抱进屋子的,应该是能放心的人,便道:“回夫人,这里是太子爷的内室。”
这个夫人,应该是太子的房里人吧,哪里是他们这些女子能相比的,这样谦卑的想着,头埋得更低一些。
“咳,”苏小晓呛了一下,嘴角抽搐的问道,“是黎国太子吗?这又是哪里?我怎么会在他的--内室?你又是?”111bw。
一连串问题冒出,让女子愣了神,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这位夫人不是太子的人吗?怎么还会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苏小晓这才看清女子的容貌,本瞧着肤如凝脂,气似幽兰,清新单纯 秀而不媚,可那双眸子,秋水涟漪,却藏着数不尽的黯然,二八妙龄的女子,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样一双苍老的历经风雨磨砺,似乎看透一切世事的苍白的眸子。
女子对上苏小晓惊讶的眼神,急忙屈膝低头,请罪道:“夫人赎罪。”
苏小晓略顿,才知女子道歉,竟然是因为直视了自己,不禁有些悲哀,这究竟是哪里?怎会如此摧残人性。
女子看她没有恼怒,这才敢继续向下说去:“太子爷便是黎国的太子,这里是黎国的军营,夫人是太子亲自领进来的,贱婢是太子爷派来照顾夫人的。”
贱婢?
这里的人怎会如此自称?原先虽瞧不上离璇儿这个人,但她对她的婢女还算不错,虽不知道是否装出来的。
一直以为,梁国尊卑分明,黎国似乎能好一些。现在才知,黎国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一幕。
苏小晓的眉目不禁温柔下来,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能?总不能婢女婢女的叫吧。”
话音一落,却见女子蓦然跪下,声音惊惶的恳求道:“夫人赎罪,夫人赎罪,贱婢哪里够得上婢女的称呼,不敢当娘娘如此,若是叫主管听到了……”
她打了个哆嗦,嘭嘭嘭的磕头,急促而有富有节奏。苏小晓只觉心中一凉,一时竟有些仓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连声道:“不必如此,快起身吧,快起身吧!”
女子被她劝慰了半晌,终于磨磨蹭蹭的起身,低声道:“夫人若是不嫌弃,便叫贱婢08吧。”
苏小晓眉心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08?这是什么诡异的名字,代号不是只在暗卫这些特殊的队伍中吗?她怎么看也不想一名女特工吧。
犹豫半晌,还是问道:“08,恩,你是做什么的?”
苏小晓看她的神色闪烁,还道不好明说,急忙补充道:“当然,若是不方便说,也就算了。”
08又是跪地磕头,不知是否是苏小晓的错觉,她的面色,瞬间更加惨白:“夫人,贱婢是……是……”
她轻轻闭眼,红唇间蹦出几个低沉的的字:“贱、婢、是、一、个、军、妓。”
苏小晓闻言,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军妓?”
声音不禁拔高了几分,在耳边回荡着,此刻,竟是如此的尖利刺耳。
那伏地的身子,不住颤抖。08抬起头,眸中尽是晶莹,泪水中,掩不去的浓浓哀伤,她仰着头,空洞的目光终于浮现出一抹恳求:
“夫人,求您了,我的身子很好,没有病,我以前也伺候过人,很勤快,您要是嫌弃我脏,我可以每天洗澡,您说什么都可以,您说什么我都去做,求您了,求您不要把我还回去。”
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到地上。
她双膝跪地,一步步的向前挪蹭着,苏小晓就站在原处,呆呆的看着,这样一个纯洁无暇的女子,忽然像只狗一样卑贱的朝前匍匐着,眼看就要到了她的塌沿。
为了这短暂的幸福,她宁愿放弃一切尊严的祈求。
也许,她们的尊严早已被磨灭了。
苏小晓一声低叹:“起来吧,你以后跟在我身边便是,08已经是你的过去,不要再想她了,你以后就叫小花吧,我有个叫大花的妹妹,虽然也是服侍我的,但情同手足,你就随了她后面,比她晚认识我,便叫你小花吧。”
地上的人,久久不语,苏小晓有些不安,心道:“名字毕竟该是爹娘起得,自己这样是否太过随意?小花这名字,虽和她相配,却也有些土气,要不重新想一个文雅的。”
苏小晓暗自琢磨半晌,正欲改口,只见08抬起头时,瘦小白润的脸上,泪珠盈盈。
“贱婢,不敢当夫人如此!”
心像被千针刺入,猛地一疼,疼到抽搐。苏小晓这才清醒的意识到--她是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活着。
有战争,有奴隶,现在,还有这样一群弱女子被强行带到这里,编着号码,供人肆意蹂、躏。
苏小晓板起脸,厉声道:“现在你该听我的吩咐!原来的名字太不好叫了,你以后就叫小花,还有,不许在我面前自称贱婢,这两个字太难听,平白乌了我的耳朵,以后自称我,若要说错了,休怪我责罚你!”
小花这才唯唯诺诺的跪着应下,不过相较方才,倒是少了几分彷徨。
原来,对她们而言,这样的冷言冷语更能让她们相信并接受,众人的白眼,众人的侮辱,众人的暴虐,她们早已习以为常。
苏小晓慢慢地喝着药,却在想着,梁国是否也是如此,大概也是吧,万物蝼蚁,只要能取得战争的胜利,这些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寒意一点点渗进骨头。
她想得怔忪出神,连一人进了屋子都未曾发现。
小花扭过头,忙跪下行礼:“太子千岁!”
苏小晓闻言,忙转头,入眼一袭白衣,便知是那个离沐,正要起身行礼,离沐赶上前几步,道:“夫人身子未好,不必多礼。”
他摆摆手,命一旁侍立的小花退下,这才看着苏小晓,问道:“夫人眼下身子如何?要不再请郎中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