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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傅晓如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那个柳二小姐看上去还是有几分真本领的,才施了针,二表哥便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哇!”叶妈妈满脸堆着笑,一双手在衣襟上搓来搓去的:“姑娘,这可是大喜事,你为何还皱着着眉头?”
“妈妈,我觉得那柳二小姐来头不小。”傅晓如用力的拧着那块素纱帕子,一颗心慌乱得就如那块帕子一般:“我看她似乎很得舅母的欢心。”
“那柳二小姐不过是个陌生人,舅夫人才见了几面,她再怎么得欢心,自然也比不上姑娘你!”铃铛端着茶走了过来,劝慰着傅晓如:“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外人,你可是老爷的外神女,总要比她要多一层关系。”
傅晓如伸手接过那茶盏,低头不语,她也想相信铃铛的话,可回想着今日在二表哥屋子里的事情,心中又不住忐忑起来,舅母对那柳二小姐言笑晏晏,还亲自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椅子上边,这喜欢不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叶妈妈见傅晓如脸上那神色,一屁股坐到傅晓如身边的小杌子上:“姑娘,你可得好好给自己打算才是。老爷过世前我们傅家这房就已经破落了,好不容易舅老爷舅夫人把你接到这龚府住着,可不是摆明儿是在为你打算吗?龚府不说富可敌国,可却也是金山银山的堆着在这里,瞧瞧咱们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比傅家精致?”
傅晓如不满的瞟了叶妈妈一眼:“妈妈,咱们可别说那俗气事儿,这金山银山的堆得再高,也得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是。”
觑着傅晓如有几分不悦,叶妈妈止住了话头,有几分懊恼,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自己怎么就得罪自己姑娘了,总得拣着好听的话儿说几句才是,想到此处她伸手拍了拍横出来的那条腿:“姑娘说的没错,可不正是这个理儿?现儿舅老爷与舅夫人都很喜欢你,二公子便更不用说了,这亲上加亲也是咱大陈皇朝常见的事儿,我瞧着姑娘与二公子迟早会要喜结连理的。”
“可是……我都住了快一年了,舅母也不见表态……”傅晓如心中总算欢喜了些,一张脸上有着淡淡的粉色,可是眼前忽然便闪过了一张明艳的脸,那清澄如水的目光,那含笑的梨涡,让她心头乱纷纷的一片。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我今儿见着舅母对那柳二小姐可是真热情,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嘴角都是笑呢!我到龚府快一年了都没看见哪天舅母笑得这么多!”
叶妈妈沉思了片刻,恨恨的说:“姑娘,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回傅家了,只要你人一回去,保不定就有人打着卖你的主意了!至于这个柳二小姐,等你和表少爷的亲事定下来,许她做贵妾,再不济抬个平妻也就是了!”
“表哥对我倒是有情有意的。”听到叶妈妈提起她与龚亦奇的亲事,傅晓如含羞带怯的低下头:“我屋子里有多少物事都是他送的!他还喜欢和我谈诗论词,经常说我是他的知己呢!”
“是啊,是啊,表少爷对你好,老奴都可是看在眼里的!”叶妈妈也止不住觉得很是骄傲:“我们家姑娘人才这般齐整,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妈妈……”傅晓如粉脸通红,拿帕子遮住了脸,可毕竟还是遮不住那一眼的得意与情思,那眼里一汪春水流转,那妩媚的风情似乎要脱眶而出了。
“姑娘,姑娘!”叮当急促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铃铛赶紧上前将那门帘撩了起来,门帘上绣着一团芍药,帘子后头露出了叮当一张汗津津的脸孔。
“怎么样了?可打听到些什么?”傅晓如焦急的站了起来,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一双大眼睛瞪着瞧向叮当,显得更大了些。
“姑娘……”叮当看着傅晓如那一脸的盼望,有些为难。
“怎么了?”傅晓如急急抓住她的手:“那些丫鬟婆子可说了什么?”
“姑娘,我倒是打听清楚了,我去的时候刚刚好逢着那几位妈妈在喝酒,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被我塞了个小银角子,又套了几句话头儿,什么都说了!”叮当回想着那几张喝得有些微醉的脸孔,那些言语听得她心中实在难受,可自家姑娘一心想要知道,也不能瞒着她:“可是,姑娘……”叮当摊开了手掌,忽然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怎么了?”傅晓如看着叮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中好像莫名缺失了什么,似乎有最珍贵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一般,莫非真如她猜想的那样?
“跟着去的两个妈妈说那柳二小姐实在了得,不仅医术好,还才学过人,那日在蔷薇宴上写下了一首诗,表少爷看了赞叹不已,直将她捧到天上去,差点还得罪了舅夫人的姐姐吕夫人呢!至于舅夫人……”叮当顿了顿话头,又徐徐开口,说得十分艰难:“妈妈们说舅夫人似乎对那柳二小姐十分有意,仿佛准备要聘那柳二小姐给表少爷做正妻!”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傅晓如“啊”了一声,手中那方帕子悠悠然的掉到了地上,她的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站稳,旁边叶妈妈赶紧扶住她:“姑娘,你仔细些!也只是听说罢了,舅夫人毕竟也没有明打明的说出来不是?只要表少爷心里有姑娘,舅夫人自然会要遂了表少爷的心意!”
“可是,那柳二小姐虽是庶出,可她的父亲却担任着知府的实职,比傅家还是要好了几分,况且她有那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能够照顾二表哥的身体,舅母当然会喜欢她,我又拿什么去和她争?”傅晓如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房间:“这里都是舅母给我的东西,我自己的东西呢……”突然她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脸望着叶妈妈:“妈妈,母亲塞给我的那小匣子呢?可还在?”
叶妈妈在一旁拭着眼泪说:“放心罢,姑娘,那可是太太给姑娘的嫁妆,叶妈妈就是死也要保得姑娘嫁妆的周全!当年太太也是十里红妆嫁到傅府的,就算傅房再败落,也断断没有占儿媳妇嫁妆的理儿!太太早已谋算好了,铺面和田庄这些看得见的肯定是留不住,到不了姑娘手里的,早早就叫人暗地里发卖换了银子给姑娘攒着的呢。”
傅晓如想到了当年母亲在病榻上吃力的支起身子,枯瘦的手拿着一个小匣子,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光彩,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与叶妈妈。她唬得白了脸坐在那里,叶妈妈抖着手接过那小匣子,两眼一包泪:“太太你放心去吧,老奴一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那匣子里是傅夫人在傅府熬了数年以后所剩余的全部家当,傅晓如知道自己已成了孤女,只有这匣子里的银两是真真实实可以旁身的东西了,想到那个小匣子,就想到了自己过世的双亲,傅晓如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一旁的叶妈妈也陪着红了眼圈。
“今天叮当已经试过了,那柳二小姐是个用钱买不动的,看来我只能换一种方法来对付她了。叶妈妈,母亲给我的嫁妆银子要好好计划着,去收买那些能够买得动的人。”傅晓如呲了呲牙,那柳二小姐若是不时时务,那自己可得想着办法去对付她,这银子自然要派上用场。
“姑娘,那可是有五万两银子呢。”叶妈妈吃了一惊:“收买几个奴婢哪用得这么多银子?”
傅晓如脸上微微一笑,十分的阴冷:“我也没说要把五万两银子全给花了,但是这银子的用处……有时候可不是收买几个奴婢的事情呢。”
叶妈妈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姑娘,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傅晓如笑了笑:“明天我去试试那柳二小姐的口风,看看她是不是愿意做平妻,若是她愿意倒也罢了,若是不愿意,我也只能用些别的法子了,谁叫她一定要和我作对呢?”
屋子里边似乎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烛台上的明珠的焰子忽忽的烧着,照在傅晓如那张的脸上,忽明忽暗,将她的眉眼时而透着光亮,时而淹没在黑暗里边,蓦然瞧上去,就如那鬼魅一般。
伴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她,傅晓如凝神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来:“都在愁什么呢,还不快些去给我端饭进来,吃了以后我绣会子花再歇息。”
铃铛应了一声,掀开门帘就去了前坪侧面的厨房,刚刚跨步走进去,就见柳二小姐那丫鬟正蹲在厨房前边与那管着洗菜的春花嫂子说话,两人说得兴致盎然,笑逐颜开。春花嫂子抬眼见着铃铛,招呼她过来:“张嫂还在炒菜,就快了,来歇会磕磕牙!”
铃铛瞧着那玉梨的眼神里边似乎有一种嘲笑的神情,并不想与她们在一块,讪讪的说了一声:“我到里边等着。”
春花嫂子见铃铛走了进去,撇了撇嘴:“表小姐是个清高人,她的丫鬟也一样,都不爱搭理人,不比柳二小姐和你,实在太热络。”摸了摸手里的银角子,春花嫂子笑得格外开心,这柳二小姐一来,万花园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番,虽说只是一个小银角子,可大家都觉得暖心,哪里像那表小姐,每日端着一张脸,只有见了龚家的主子才笑得亲热。
“玉梨姐姐。,饭菜好了。”春花嫂子的女儿金枝提了个食盒从里边走了出来,将食盒交到她的手里,还眨了眨眼睛:“张嫂先给你们盛的!”
玉梨接过食盒朝她笑了笑:“替我谢过张嫂,她有心了!”
金枝瞧着玉梨慢悠悠离开厨房院子的身影,在春花嫂子身边蹲了下来:“阿娘,玉梨姐姐还给了我一个小荷包,我将那银角子放进里头去了。”
春花嫂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自己收着罢,这院子里头难得有一回赏赐,我就不问你要了。那表小姐眼睛里没有咱们院里的人,打赏只会落到旁的院子里边去,特别的夫人与二公子那边,就见她隔三差五的就会派了那叮当铃铛去拉关系,偏偏都没有给咱们一个笑影儿!”
玉梨拎着食盒走回内室,将盖子揭开,香喷喷的气味便将整间房子溢满,明媚坐在桌子旁边看了看那菜色:“与咱们云州的有些不同。”
“姑娘,我方才与厨房里边几位嫂子说了会子话,龚府这边大概情况都知道了。”玉梨将那菜一碟碟端了出来,抿嘴一笑:“龚大人有五房姨娘,龚家的内院可真是热闹!今日咱们在大堂见着的那些,都是姨娘生的,龚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了,大公子……”玉梨顿了顿话头,眉眼间有些不忍的神色:“大公子前年去了西北投军,去年战死沙场,大少夫人连着便回了娘家。”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明媚有几分惊奇,这夫君刚刚死,尸骨未寒,做妻子的转背便回了娘家,看来龚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大少夫人半分都不想在龚家停留。
自己要在龚府住上一段时间,少不得要了解下龚府的内情,免得莫名其妙就将人得罪了,故此明媚花了些银子,让玉梨去打听了下龚府的秘辛。龚大人家祖上经商,十分有钱,到了他祖父那一代,花钱买了个捐官,也算是脱了商户身份,变成了官吏人家。龚大人的祖父十分精明,又肯花银子讨好上司,慢慢的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到了龚大人的父亲和龚大人这一代,官越发当得大了,日子越发过得好了,简直快到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境地,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那位傅小姐,乃是龚大人的外甥女,龚大人只得一个同胞妹子,早几年没了,去年这傅小姐的父亲又殁了,龚大人唯恐外甥女儿被傅家的亲戚欺负,派人将她接到并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