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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造孽,她心里却并没这个意思。”陈杏娘说道:“我自然明白,不然我哪里会容她在咱家傍身?”
母女两个说这话,下了两盘棋。傅月明因想起一件事,便问道:“近来天气冷了,转眼就要立冬,不知秋华妹妹怎么样了。她那身子,历来是不好的。”陈杏娘皱了皱眉,说道:“今儿你外祖打发人送野鸡时顺口说了一句,秋丫头的老病似是又发了,正在床上躺着呢。我心里想着过两日去瞧瞧,因家里近来事情多,一时也还没顾上。”
傅月明说道:“竟真让我说中了,果然是又病下了。母亲要去时,带了我一道去罢。打从上回的事,舅母也不大来走动了。”说毕,又问道:“先生上京赴考,仁哥儿现下在何处读书呢?”陈杏娘说道:“听闻还是在家自己读些书,父亲得空时也教他些。”傅月明听了,便说道:“外祖有了年纪,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仁哥儿自己读书,所得终究有限。这过了年,春闱在即,乡试也要开科了,仁哥儿年纪也差不多了,该试上一试。这会子却忽然荒废了学业,只怕于前程有害而无益。”
陈杏娘喟叹道:“我何尝不知呢?然而他们家的事,咱们也插不上话。前头熠晖教的顶好,谁知你们又弄出那样的事来。”傅月明闻说,不禁脸上一红。只听陈杏娘又道:“你舅母也愁的很,只是没个法子。他们家那情形,是没有力量再请先生了。想要去入学读书,只是没个好去处。”傅月明说道:“那山阳书院该当是好的,以前熠晖也曾在那儿讲过学。”陈杏娘听了,说道:“那倒是个好地方,往年也很出过几位进士,只是一来那书院总是每年三月开课收学生,目下不是时候;二来因那书院请的皆是颇有名望的学究名儒,束脩很是不菲,你外祖家也难拿出手来。”
说着话,夏荷端了两盏香片上来。傅月明陪着母亲说了好一阵的话,口渴的紧了,便端了一盏吃了有半碗,方才说道:“不如寻个什么由头,咱们家接济一二?总是为了我的缘故,仁哥儿才没了先生,也算是赔了不是。”陈杏娘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只是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你也晓得你外祖那脾气,是不肯平白受人恩惠的。前头也是有你要读书的缘故,面上过得去,才叫仁哥儿来罢了。”傅月明心里筹谋了一阵,想了个主意出来,只是目下倒不好张口,便暂且按下没提。
这般又坐了一回,夜渐渐晚了,转眼就是起更时候,傅月明看时辰不早,情知父亲就要来就寝,自己也倦了便起身告去。
回至楼内,只见堂中灯火通明,茶水面汤俱已齐备。唐春娇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来,替她脱衣裳、除汗巾儿、收拾一应佩戴之物。傅月明见她殷勤如此,倒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道:“姑姑丢着罢,叫丫头们服侍就好,这本就是她们的差事。天不早了,姑姑也该歇下了。”唐春娇才待笑说无事,一旁小玉便嘴快笑道:“二姐这般殷勤,倒比我们更像丫头哩!”唐春娇脸上一红,傅月明便斥道:“满口乱说些什么,还不干你的去!”小玉一吐舌头,走开了。唐春娇这才笑道:“她也只是玩笑,姑娘何必动气呢。”傅月明这才不响了。
少顷,两人梳洗已毕,唐春娇见她面露倦容,便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原来爱月楼尚有一间抱厦,一向空置,如今便给了唐春娇做个睡觉的所在。
傅月明自在床上躺下,小玉是向来在脚踏上打铺睡的。桃红走去关了门,又熄了各处灯烛,便在外间炕上睡了。
傅月明睡在床上,虽觉困倦,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小玉听见动静,也不好就问。半日,只听傅月明在床上问道:“咱们手里的各样脂粉,存有多少了?”小玉听问,便答道:“各色胭脂每种有一二十支,香粉也存了十五六盒。头油、香茶、香袋等物,也存了些,只是不多。另有些合香、散香。”傅月明沉吟道:“存货倒是不多,还需得趱造些出来。”
小玉便问道:“姑娘这是何故?便是那铺子开起来,也是卖绸缎的,咱们的脂粉香料无过只是搭配着卖罢了。”傅月明说道:“这也罢了,咱们的脂粉本就是贵精而不贵多,不然城里那些脂粉铺子还少么?只是我现下有急用。”说着,便将白日里与傅沐槐出的主意重新告诉了一遍,说道:“一则是为家里店铺的生意;二来也好为咱们的脂粉扬名,待有了名气,将来店铺开起来,不愁没有客人的。”
小玉听闻,踟蹰道:“姑娘这主意倒是好,只是那些东西细细做起来,极是费工夫,我只一个人实在弄不出那么许多来。何况,配料也不好找。”傅月明说道:“也不用做的那么好,只要比城里那些脂粉铺里卖的高些就是了。”小玉想了想,说道:“粗料细做,倒也行的,倒是要请桃红姐姐打个下手了。”说着,因又问道:“姑娘不如跟老爷太太把话挑明了,直让老爷帮咱们进料,岂不好?只这样小打小闹,终究不成个气候。”
傅月明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何尝不想如此?其实我也不短那两个钱使,只是这钱挣来也不是我要用的。”小玉聪慧,自然会意,便笑道:“姑娘是要为先生存体己呢?怪道不肯同老爷太太说呢,原来是怕他二老说姑娘还没过门,就往夫家搬银子了。”傅月明脸上微红,低声道:“我看他甚是清贫,来家里那些日子,替换的衣裳也没几件。这进京赴考,也是父亲帮的盘缠。将来即便高中,各样应酬,下马上任,置办衣裳,都需使费。”
小玉听到此处,插口笑道:“就是娶姑娘,也要花钱。”傅月明啐了一口,接着说道:“京城又是个繁华之地,行动坐卧少不了要用钱,只怕熬到明年春闱,盘缠也将告罄了。本来老爷是极乐意帮衬的,只是先生那脾气,只怕不肯再拿岳丈的钱了。往日我心里也盘算过一回,差不离攒上三四百两银子,到了成亲时也就够了。”
小玉在床下听着,说道:“既这么说,只怕就是姑娘攒下了钱,姑爷也未必肯要呢。”傅月明闻声,半日低声说道:“其实我只要能和他在一处就好,日子是穷是富,都没甚要紧的。他做不做官,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心里赌了口气,不愿人再低瞧了他。母亲本就看不上他,倘或他这一遭不能得中,没有功名荣身,恐怕就更瞧不起他了。”小玉说道:“姑娘与姑爷的亲事,是老爷亲口许下的,如今亲戚们也都知道了,没有反悔的道理。”傅月明道:“倒不是怕反悔,我只是不想弄得将来过了门,却连娘家都回不得了。”
小玉年岁尚小,感触不深,只是看自家姑娘犯难,便开口劝解道:“姑娘也不必为难,姑爷是个才学满腹之人,必定能够高中的。待他有了功名,自然万事无忧了。”傅月明听了这等泛泛言语,心里并无半分宽解,一时又没了话说,只是不响了。
小玉想起日间的事,便问道:“姑爷信上写了些什么,倒叫姑娘这般烦心?”这话音一落,床上却是再无动静。等了半日,小玉只道她睡了,便翻了个身也要睡去,却听傅月明问道:“小玉,你既是京城来的,我且问你,京城里的姑娘都很好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辞退风波
小玉乍闻此言,微微愕然,旋即心中雪亮:必是那季熠晖信上不知提了何事,竟招惹的姑娘这般不快。当下也不多问,只是顺她话说道:“也与别处没什么不同。”
傅月明听了这话,翻了个身,又低声道:“那风月场所,总也不少了?”小玉听闻,更觉诧异,只得说道:“我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地方?往日家中虽有些兄弟,然而他们若是去了,又哪里会对我说呢?姑娘可是问错人了。”
傅月明听这话在理,只是更觉闷然不快,躺着再没了声响。小玉见问不出缘由,只得作罢。
原来,这季秋阳自到了京城,投在栈中,除却每日温书,也少不得出门游逛。他交游广阔,旧识原多,此次一道进京赴考的也有几位,同在京中难免一道出游。又在京里结识了几位友人,今日会茶明日会酒,你来我往,交际应酬也就不少。季秋阳信中虽只寥寥提了几笔,却也能让人领会其大致的情形。
季秋阳人在京城,自不能闭门紧锁一人不见。这会试又和乡试不同,才学固然要紧,这人脉亦也不能轻忽。傅月明深明此理,自不好多说什么。然而如今的世道,男子相交饮酒,总要叫局相陪,纵使文人墨客亦不能免俗。那京城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其内难免没有几位出色的人才,捆仙的手段。她心内虽是信得过季秋阳的人品,然而二人久别不见,她又是活过两世的人,世间男子薄情寡义之事也算瞧得多了,不免就生了这些疑虑出来。再则,那京城之中名门大宦极多,也就多有世家闺秀,季秋阳此番不中也还罢了,若是一朝高举,功名荣身,那富贵自也就跟着来了。季秋阳的人物又好,保不齐就被哪家闺秀看中选上。她虽是不信季秋阳会做了王魁李益'1'一路的人物,然而世上这样的事也委实太多,别说悔亲,便是为此事休妻的也大有人在。且上一世,他二人虽是心属对方,却不曾有过深交。虽则临末季秋阳为护她舍了性命,然而其实他也正逢寒微之际,人心多变,焉知他一朝富贵之后,会不会性情大变?世风如此,却也怨不得她多想。
当下,她思来想去,柔肠寸结,在床上颠倒了半夜不曾入睡,直到漏尽鸡鸣才合了下眼。
因着夜间走困,隔日早上就起不来身,直睡至日上三竿,日头直射入罗纬,她方才醒转。一见屋内莹亮一片,便知起得迟了,慌忙起身着衣,又招呼小玉拿水进去。
小玉是早已起来的,正在屋外同桃红收拾花草,听到动静正要进去服侍,却见唐春娇自她屋里急急的走来,一个猎古调进了内室。她眼见此状,微微一笑,又重新坐下。桃红看见,心里奇怪,便问道:“姑娘起来了,你怎么不去服侍?只顾坐着不动身,待会儿仔细姑娘急了又骂你。”小玉笑道:“有人上赶着去当丫头给人使唤,我又何必去抢着张罗?”桃红知她说的是唐春娇,笑道:“这二姐倒是对姑娘的事儿上心。”小玉将嘴一撇,冷笑道:“可不怎的,求爷爷告奶奶,使尽了心机挤破头进来的,能不上心么?”桃红说道:“还是姑娘心好,不忍见她们跟了姑太太去吃苦受罪,才在太太跟前说了那些话,把她们两个收了进来。”小玉说道:“姑娘好心倒是不错,只是人也得知道个好歹。有个地方吃口闲饭就罢了,总思想些不是她该想的事情。她想汉子,自己不会想法子,能挣来也算她的本事。这般恃恩图报,定要姑娘帮她设法图谋,算什么?那般诞脸,真真叫人瞧不上眼。”
桃红听她说的不堪,不禁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只管排揎起她来了?好不好,也算咱们家的主子,就少说那些个罢。”小玉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主子?不过是硬凑上来吃闲饭的罢了,我眼里可瞧不上这样的主子!”
却原来这小玉年纪虽不大,心眼却是不少,近来见这唐春娇同姑娘极是亲密,又是个伶俐能干的。前头一场事,她为傅月明出谋划策,出力委实不小。傅月明对她也颇为信赖,近来更将许多事情与她商议。小玉心气极高,看在眼里,口中虽挑不出什么理来,心里却着实不忿。另有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