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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郎中来了”
韩滨家的满额的汗,带着老郎中进了外间,自个儿则是到了内间,将架子床的帐子放下,只露出阮筠婷的一只手,再用纱帕盖上,这才请了郎中进来。
红豆与画眉一人一边搀扶着老太太去了外间。在八仙桌畔坐下,老太太望着院子里才刚点燃的红灯笼,心里头一阵窒闷。
郎中诊断,说阮筠婷并无大碍,开了补身压惊的方子便走了。
老太太又看了阮筠婷半晌,吩咐红豆待到姑娘醒了去告诉她一声,这才与画眉离开。
床帐中。阮筠婷张开一双清澈明眸,有些复杂的望着紧闭的纱帐。看来老太太与韩滨家的都是真心的疼她。这样装昏惹他们担忧着实不该,可是她也是为了自保。
她与徐凝芳到了后花园,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遇上了盛怒中的徐凝霞。周围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三个,徐凝霞气不过她被刷下来,骂了她。她不预惹事,正当转身离开之时,桂姨娘却带着贴身丫鬟去了后花园,样子似乎在找什么人。
八姑娘怒气未曾发泄,又一心护着母亲,耀武扬威的又骂起了桂姨娘,谁知桂姨娘竟然一捂肚子,面色惨白的弯下身,紧接着,便有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鹅黄色裙摆,地上一大滩的血。
阮筠婷那时,脑子中闪念而过的便是装昏。而她也那样做了。
此事肯定不会是她看到的那样简单。八姑娘为何会在后花园?桂姨娘又为何会适时出现?又为何会突然小产?一切谜团尚未解开,但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徐凝芳。
她装昏,不过是打的感情牌。让老太太心疼,并且在人心里构成小姑娘看到血吓成那样,肯定是心思单纯之人,不会做故意害人之事的印象。可这并非万全之计。
※※※
翠园。
厢房中,烛火橘红,屋内仅有两人。
翠姨娘心疼的为趴在床榻上的徐凝芳上药,她的小腿处是纵横的痕迹,那是被家法抽出来的。
“老太太也太不近人情。为何偏对你用了家法。八姑娘却只是罚跪。”只有没人的时候,翠姨娘才敢说这等大不敬的话。
徐凝芳疼的脸色煞白,趴在枕头上,呲牙咧嘴的道:“母亲心里不是明镜一般么,老太太这是怀疑我了。”
说到此处,徐凝芳语气懊恼,叹道:“哎,也怪我自己多事,原本计划那样完美,您那边下了药,直接嫁祸给徐凝霞就是了,可我偏偏自作聪明临时起意,将阮筠婷也引了过去。原本我是设计他们动起手来,不小心推了桂姨娘的,可徐凝霞虽然是一点就着的炮竹,阮筠婷却是个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我想找机会推阮筠婷一把,桂姨娘却提前发作了,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抬起头,徐凝芳楚楚可怜的望着翠姨娘:“母亲,您不怪我吧?”
“我只怪那个出手狠毒的老糊涂庶出的孙女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孙女了吗?下手竟然这样重”说着,翠姨娘又流起眼泪。
徐凝芳却是笑着拉起翠姨娘的手,道:“母亲莫担忧,我的伤不打紧,您想想,此刻馨岚居那儿三太太和八姑娘,可是正承受父亲的雷霆之怒呢老太太看的明白,却未必会与父亲说啊。再说了,就算她告诉父亲此事是我做的,父亲也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他们合起伙来欺负咱们母女。”
“芳儿就是聪明。”翠姨娘刮了下她的鼻子,随即蹙眉道:“不过往后你可不要再用自己的身子做筹码了。上一次你故意落水,不是险些丢了小命吗?”
“是是是,女儿不敢了。您不是教训过了么,怎么又旧事重提。”
“那是因为我真的担心啊。”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徐凝芳却突然觉得门口似乎有人,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喊了声:“谁”
翠姨娘也是唬了一跳,忙起身冲了出去,推开门,正看到一个慌乱的背影,借着灯笼的光和月光,隐约看得出此人穿红着绿的,是丫鬟打扮。
“站住”翠姨娘一声呵斥,随即眼珠一转,道:“红莲,我知道是你”
红莲是翠园的粗使丫头,今年十四。
果然,那个身影不禁糊弄,停下了脚步,急忙转回身扑到在地,叩头哆嗦着道:“姨娘。”
翠姨娘缓步下了台阶,到了红莲跟前,俯身低声道:“你才刚听见什么了?”
红莲脸色惨青,“奴婢,没,没有,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是么?”翠姨娘站直了身子,盘手看她。
此际,徐凝芳已经缓缓走到了门口,轻声叫:“母亲。”
翠姨娘闻言一愣,回头看向徐凝芳,因为在外人面前,徐凝芳从来都只唤她姨娘。怎么今日改口了?
徐凝芳微微一笑,甜美小脸上满是亲和,缓步下了台阶。到了红莲跟前,蹲下身,亲切的道:“听说红莲姐姐是徐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你有个大哥,才刚刚娶妻,生了个男娃刚满月,你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也不是?”
红莲心已经凉了一半,“是,奴婢,奴婢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可是你觉得我会信吗?”徐凝芳眨着眼,好似天真。
红莲落起泪来:“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我不信。若有一日这信儿传了出来,我与姨娘顶多是受个罚,可院子里的奴才绝对逃不出三老爷的盛怒,带累坏了主子,这罪名不轻啊。万一顺带牵连了你们家老子娘,啧啧,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明摆着的威胁徐凝芳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红莲若是没有个让他们放心的表示,她的爹娘哥哥和弟妹,不用等三老爷盛怒就要遭殃。
“奴婢知道了。”红莲已经面如死灰。
“嗯,知道就好。”徐凝芳拍拍红莲的肩膀,站起身,忍着疼与翠姨娘回了屋。只剩红莲一人跪在地上,绝望的呜咽。
徐凝敏将身影藏在屋子与墙壁间隔的暗影中,想着方才徐凝芳与翠姨娘的对话,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寸寸的凉了。她觉得自己好似从未认识过徐凝芳,更不认识她的母亲……
※※※※
“阮妹妹,我大哥说了,他是信守诺言之人,你通过考试,他本来也该为你庆贺,不过若是要见你五姐姐,怕是不行,她此刻病着正在别院养病呢。”才刚散学,君召英便追上了阮筠婷的脚步。
阮筠婷一笑,君召言的意思是说明见不到徐凝秀,问她还去不去?她当然知道必然见不到徐凝秀了,她为的就是进君府。
思及此,阮筠婷笑吟吟道:“四小爷,劳烦你回五姐夫,就当妹子去串个门儿,可好?”
“好,好,当然好了。”君召英喜笑颜开,他早想邀请阮筠婷去他家里头逛逛,一直没有借口。想不到那日阮筠婷说的“信守诺言”,却是去他们家的事。
出了山门,阮筠婷与格外兴奋的君召英道别,又对君兰舟颔首,便登上自己的马车。谁知马车才走了几步,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粗着嗓子喊:“可是阮妹妹的马车吗?”
第92章 是缘还是劫?
那声音听来极陌生,与她关系比较亲善,能称呼她一声“阮妹妹”的人屈指可数,且声音她都识得,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撩起马车帘向外望去,正见一十七八岁的华服少年端坐在枣红马上。此人长的浓眉大眼,圆脸,高鼻梁,唇形适中,瞧着样子虎头虎脑的倒很是讨喜,不过当她发现他眼神放肆时,便觉此人并非善良之辈。
“姑娘可是阮妹妹?”
阮筠婷蹙眉,不喜对方套近乎。行为太过轻佻了
那人见阮筠婷蹙眉,似乎默认了一般,极欢喜的翻身下马,落地时脚崴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尴尬的站定,满脸堆笑声音讨好的道:“阮妹妹安好,在下吕文山。”
吕文山?吕国公的庶子,前些日在集市惊了马,害得她撞伤头的那个纨绔子弟?
阮筠婷面色依旧,眸光转冷,淡淡颔首致意,随即放下车帘,吩咐车把式道:“咱们走。”
车把式和跟车的粗使丫鬟都是经老太太吩咐过的,无论如何要保护阮姑娘周全,在不能出上次那样的事,他们也发现面前的吕公子眼冒贼光,听姑娘发话,连忙赶着马车绕开吕文山向前而去。
吕文山笑容僵在脸上,他潇洒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上敢给他排头吃的姑娘。不过,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张俏脸,在回想那日集市上的惊鸿一瞥,吕文山便觉得开怀起来,无论如何这样有趣的女子的确少见。
吕文山快步追了上去,拦住马车,笑嘻嘻道:“阮妹妹回府去?不如在下护送你一程?”
阮筠婷闭了闭眼,对此人厌烦更深:“不必了。咱们并不顺路,小公爷自便。”叫一声小公爷,阮筠婷突然很好奇,爵位传给这样不争气的庶子,吕国公就不觉得头疼?
听出她话里的冷淡和厌恶,吕文山有些生气了,他身份高贵,风流倜傥,这丫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双臂一张,再度拦在马车之前。声音中有些不耐,但也不愿意直接得罪了美人,尽量好声好气的道:“还是我来送阮妹妹一程吧,妹妹生的如此娇艳,万一路上遇上个登徒子,被轻薄了去如何是好?”
你不就是那个登徒子?不光是阮筠婷,就连跟车的下人都是如此想。
但是徐家毕竟不如国公府高门大户,下人们有心保护主子,却又不想惹祸上身。
阮筠婷秀眉紧蹙,早知如此,方才就该让君召英送她一程的,说不定还能免去些麻烦。
见马车不动,这些人也没反应,吕文山心中很是得意,回想那日主母训斥自己:
“那徐家有徐贵妃和有镇南将军撑腰,你要谁家的姑娘要不得,偏偏去招惹他们家,你给我老实消停一些……”
不让他要,他偏要。现在瞧瞧,他们也没硬气到哪儿去啊。
刚预备上前撩车连,却突然听见后头却传来一阵马蹄声,吕文山好奇的看去,只见一辆簪缨围锦珠翠做顶的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阮筠婷那两青的小马车旁边,车帘一挑,里头坐着两人,一人红色常服,一人淡青常服。红衣那人他识得,是裕王爷家的世子韩肃,可身旁那淡青常服的人……
吕文山惊愕的看看阮筠岚,又看看阮筠婷的马车,再看了看阮筠岚。这,不太可能吧,两人竟然长的一样?
被那种垂涎的眼神盯着瞧,阮筠岚怒气横生,冷哼了一声别开眼。
韩肃微微一笑,清俊面庞上笑容透着玩味:“这不是吕小公爷?”
“世子爷。”吕文山不情愿的行了一礼。
“小公爷来书院定是有要事要办吧?我等便不耽误你,先行一步了。”韩肃抱拳拱手,礼数周全,随即扬声吩咐马车启程,让阮筠婷的马车跟上。
想追,但是不敢追,吕文山只都能眼巴巴看着那两辆马车渐行渐远,他气的脸色发青,韩肃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要叫皇帝一声“皇伯伯”吗,身份显贵有什么好炫耀,又不是凭真本事来的。
他却忘了,自个儿也是蒙祖辈荫庇的。
阮筠婷稍微将窗边的布帘掀起一点,见吕文山没有跟上,才长出了一口气。向前看去,望见韩肃那辆华贵马车的车位,心中淡淡有涟漪荡漾开来。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韩肃与阮筠岚下了马车,来到阮筠婷窗下。
阮筠婷也恰好掀起窗帘,见阮筠岚也在,好奇的问:“岚哥儿怎么跟文渊一同乘车?”
阮筠岚道:“才刚下山,见你的马车被拦了,我人微言轻的,就想到了世子爷。”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