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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筠婷也恰好掀起窗帘,见阮筠岚也在,好奇的问:“岚哥儿怎么跟文渊一同乘车?”
阮筠岚道:“才刚下山,见你的马车被拦了,我人微言轻的,就想到了世子爷。”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韩肃恰巧路过……
“你倒是聪明。”阮筠婷笑着转向韩肃,道:“文渊,今日之事多谢了。”
韩肃听阮筠婷称呼自己文渊,心中很是愉悦,再看了看天色,便兴致勃勃的望向阮筠婷,笑道:“若要谢我,自然有你要谢的法子。”
阮筠婷奇怪的眨眼,“什么法子?”
韩肃不言,只是笑着让她下车。
※※※※
负责接送阮姑娘和岚爷的马车先后空车回了徐府,管事的去回了老太太。
“阮姑娘跟岚爷都上了世子爷的马车,说是有事儿, 世子爷说晚上戌时之前会将他们二位送回来。”
老太太闻言一愣,手上端着的茶盏因突然停顿的动作,茶叶荡了一下,险些溢出来烫了手。
老太太将茶盏放下了,摆摆手道:“知道了。”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又道:“回老太太的话,今儿个,额,吕小公爷去了书院。”
“哦?”老太太想起那日特意来登门致歉油头粉面的少年,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他去书院做什么?”
“吕小公爷拦了阮姑娘的马车,不过阮姑娘避而不见,恰好世子爷到了,才给阮姑娘解了围。”
“嗯,你下去吧。”
“是。”
挥退了管事,老太太斜靠在锦缎面的软枕上,微微叹息了一声。世子爷对阮筠婷存着那份心意,真不知是缘还是劫。
吩咐摆了晚饭,才刚预备吃,外头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老太太,东边儿的井里头死了人了”
“什么?”
饶是老太太杀伐决断了这么些年,听见这个消息仍旧站起身来,“怎么会死人,你好生细细的说来。”
小丫头回道:“才刚小绿去提水,就看见那井里有个女尸,头泡的西瓜那样大……”说着语气一顿,声音越发哆嗦了:“那个,看穿着,像是粗使丫头,才刚各房管事的去认了,是,是翠姨娘屋里的红莲。”
“知道了。”老太太坐回罗汉床,想了想吩咐道,“去,将三太太和翠姨娘都给我叫来。”
“是。
※※※※※
夜幕降临之前,远山都被朦胧在深蓝的暮色中,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菜田,再向着右侧望去,平安寺的建筑在暮霭中,显得格外温馨宜人。
阮筠婷坐在“归云阁”三楼的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色,赞赏道:“文渊当真是厉害,我才不过草草的给了个主意,你却已经将归云阁建造的如此别致贴心,正是我心中所想那样的。”回头,灿若星辰的眸光看着韩肃:“真是有过人之才。”
韩肃自小到大皆是生在裕王爷的光环下,溢美之词没少听过,但是任何的赞美,都不如此时阮筠婷真诚的笑脸让他身心舒畅。望向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莞尔道:“筠婷觉得喜欢便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过人之‘财’才更让人欢喜。”说罢望向楼下繁华,笑容越发满意。
一句“筠婷”。说的阮筠婷霞飞双颊,不自在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阮筠岚则是轻轻咳嗽一声,像是提醒阮筠婷,要记得履行当日诺言,切不可动心。
韩肃却没发现姐弟俩的一样,见一楼有一中年男子抱着狭长琴盒时,竟笑了起来:“嘿,这人又来了。”
“什么人?”阮筠婷闻言好奇的探身出来,就见一身着青色纳纱长衫,面目隽逸的瘦高的中年男子坐在了一楼正中高台的琴台边,亲手摆上了二十一弦古筝。他姿态优雅潇洒,宛若临风欲飞,长发垂落身后,带着些颓废和忧郁的气质。
“那是什么人?”阮筠婷看的目不转睛。
韩肃道:“那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归云阁一次,在下头弹琴,却不是卖艺,不收人的打赏。似是来寻知音的。”
“寻知音?”
“正是,他手中的‘凤尾焦琴’是有名的古琴,他曾扬言,若是谁的琴音胜了他,便将此琴赠与那人。可是到现在,还都没找到对手。”
阮筠婷闻言点了点头,此刻一声琴音如劈开波浪乘风而来,霎时间充满了归云阁。
那琴声清脆婉转,音质甚好,阮筠婷是爱琴之人,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琴。”
阮筠婷位于三楼,距离一层有一段距离,谁知那人竟听见了阮筠婷的话,仰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既觉得琴音不错,不如下来一试?”
第93章 斗琴
阮筠婷怎会想到那人六识过人,竟听得到她喃喃自语一声?惊愕的眨了眨明眸,回头看眼韩肃和阮筠岚。
阮筠岚蹙眉,不赞成的道:“姐姐,还是别去了,时辰不早,咱们也是时候回府。”
阮筠婷不是不知道阮筠岚的顾虑,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那凤尾焦琴,她前世便有所闻,如今得以一见,若是不碰上一碰错失良机,难免往后会后悔。
思及此,阮筠婷移步下楼。
阮筠岚皱着眉,刚要劝说,便被韩肃拉住了:“筠岚,且下去看看何妨?我还从未听过她抚琴呢。”
只看看,也并无大碍。阮筠岚蹙眉,也只能点头。跟在阮筠婷身后下了楼。
归云阁楼三层,此际用饭谈事之人都探头望向一层。
阮筠婷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好奇的看向那中年男人,那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瘦消,跪坐于琴案之前微闭双眸,长发仅挑起鬓边两缕于脑后随意以布带束着,而挑起的两缕竟是白发,一袭青色纳纱长衫松垮垮挂在身上,五官精致漂亮,透着适然之气。
阮筠婷来到古代,见过最美的男人便是君兰舟,不过面前这人,与君兰舟的美艳相比丝毫不弱,反倒有谪仙临凡的缥缈之感。
“先生。”阮筠婷到了近前,盈然舒展的行了一礼。韩肃与阮筠岚也一同行了揖礼。
那人闻声张开双眸。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似乎盛满星光,为淡然的身姿点燃一抹亮色。待看清阮筠婷容貌之时,那人明显一愣。
阮筠婷不是地道的古代女子,对于陌生人的端量也并不觉得不适,反而觉得面前的中年人很是亲切,便俏皮笑道:“这位先生,不知您的凤尾焦琴可否借我一试?”
那人嘴唇颤动,似乎情绪激动。可情绪外露也不过一刹。转而便平静如常,快到让阮筠婷没有发觉。
低沉声音略带沙哑,道:“敢问姑娘贵姓。”
阮筠婷莞尔,“小女子姓阮。先生贵姓?”
“水秋心。”水秋心眸光扫到阮筠婷身后的阮筠岚,又是一愣,口中不自觉补充道:“我叫水秋心。”
好美的名字。虽然已到中年,可仍旧风华不减,当得起这个名字。
阮筠婷微微一笑,再次屈膝行礼:“水先生。您方才说让我下来试琴,还请先生不吝,将琴借我一用。”
水秋心眸光深邃,低沉声音带着些温和:“姑娘琴弹的如何?”
“小女子不才,家里头也教导了弹琴,不过弹的不好。可是遇上了乐器中的千里马,当然想要一试。”
乐器中的千里马?水秋心莞尔,道:“与我弹琴,有个规矩。”
“先生请讲。”
“你我用此琴各弹一曲,若是你琴曲胜过我,这琴便赠与你。”
“先生说笑了,我琴技浅薄,怎么可能胜得过先生,不过能得一机会亲抚凤尾焦琴,实在是我荣幸。”
水秋心浅笑,也不多言,宁心静气,双手轻抬,霎时间,清脆琴声如流泻的月光洒落山间枫叶,又如水中轻舟,劈开琳琳波光。
阮筠婷从未听过这样流畅好听的琴曲。宛如一只温柔的手,伸进皮囊,轻柔的抚慰五脏六腑的疲乏,让人浑身清爽舒畅。
待到一曲弹罢,楼中已经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阮筠婷半晌才回过神来,禁不住刻意压低声音说话,生怕惊扰了方才那片静谧的秋日精致。
“先生琴技着实高超,小女子望尘莫及。敢问先生,方才琴曲的名字是……”
“《秋心》。”
阮筠婷喃喃道:“原来如此,秋心,秋心,琴音如其人。果真是好曲。”
水秋心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指着他方才坐过的位置,道:“姑娘请吧。”
阮筠婷此刻却有些犹豫。她虽然学过弹琴,前世也算得上是精于此道,也曾经觉得自己技艺还不算太差,可那是未曾听过水秋心弹琴之时。如今再来献丑,难免有布鼓雷门之嫌,一句自谦的献丑,就变成真的“献丑”了。
但是,她真的很想试试传说中的凤尾焦琴。即便不能赢,好歹也算他弹过一次。
思及此,阮筠婷笑着道:“既然如此,先多谢先生了。”
水秋心闻言只是温尔的笑着。
阮筠婷跪坐于琴案之前,也如方才水秋心那般,双手放于膝头,微微合上双眸。技艺上想赢过水秋心已是不可能了,只能在琴曲上取胜。
韩肃负手站在水秋心身后。看看那个瘦高的背影,心中隐约有些不喜欢这个人。因为阮筠婷在于他说话的时候,二人的言语和神态都似乎早就相识,格外的契合。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即便从未相识也给人感觉似曾相识。可是,他不喜欢阮筠婷与旁人有这样的默契。
然而此刻他无心思考这些,一心只在端坐于琴旁的少女身上,那日她的“盛世惊鸿舞”,已经是让他意想不到,心旌动摇。如今却想知道,她那娇小的身子里到底还藏了什么惊喜。
方思及此,阮筠婷白嫩素手已经拨上琴弦。
那是动人心魄的曲调。不似水秋心的琴技高超,却能勾人心魄,撩起人内心深处隐藏最深的悲伤,若要强加一个形容词,便只能用柔肠侠骨百转千回来形容。那曲调,是能拨动有情人心弦与泪弦,让人黯然情伤的。
韩肃已是目光迷离,想不到阮筠婷竟能弹奏出这样神伤曲子。阮筠岚则是惊愕,他不知道姐姐能弹的如此好。
而水秋心,在乍一闻琴曲时,目光已经呆滞,似惊愕,似喜悦。待到琴音错杂高亢之时,已是眸中含泪,不得已闭上眼,微微仰头。
阮筠婷弹奏的极为投入,这首《戏说乾隆》的主题曲《问情》,是她在现代时便极为喜欢的,前世也没少练习,今日因为凤尾焦琴,将她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情感激发了出来,因此今日弹奏的一曲,是以前从来没有发挥出来的水平。但阮筠婷也知道,自己的技艺远远不如水秋心。
一曲作罢,楼中寂然无声。
阮筠婷站起身,笑着望向水秋心。对上他粲然的凤眸:“水先生,我输了。”
“不。”水秋心俊颜上是温和笑容:“阮姑娘,不知此曲你是从何处学来?”
阮筠婷被问的一愣,有些紧张起来,方才只想着弹曲子,却没想若是人问起来她要如何作答,都是外人还比较好办,可天阮筠岚也在场,她没法乱说。
想了想,只是含糊其辞道:“是我家中亲人教的。”
水秋心沉思片刻才点头,道:“罢了,你赢了,这凤尾焦琴便赠与你吧。”
“什么?”阮筠婷一惊,连忙摆手:“水先生切不可这样,我的确是输了的。”
谁知温和淡然的水秋心此刻将凤眼一瞪,道:“让你拿着你便拿着。我说你赢了,便是赢了”说罢转身边走。
阮筠婷见状,忙追上去。可水秋心的身影眨眼间已经闪出数步,阮筠婷却只见他迈了一步
“水先生”
“回去吧。”水秋心的声音远远飘来,淡色的青影已经远了。
※※※※
“岚哥儿,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