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窟,亦是朕信臣,阿姐不妨时时亲近。”
鲁元不免皱眉,她并不算聪慧,无法理解刘盈这般托付背后的深意,只是隐隐的觉得有点沉重,唤道,“陛下……”
刘盈却已经笑着转了话题,轻易岔开了鲁元的思绪,“父皇称帝之后,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算是尊荣至极了。只是有时候想想,在那些事情以前,我们一家人一沛县生活的
时候,也是很快乐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鲁元亦有所感,“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回不到阿嫣陪在他身边的过去。
当日,自己匆匆赶到椒房殿,见到的只是廷中跪地请罪的荼蘼,以及寝中正正的放着皇后玺绶。
当时荼蘑说了什么,他其实没有听清楚,脑子中只是轰然响起一个声音,他终于失去阿嫣了。
他以为,能够有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一种完满了。阿嫣总是温柔的笑,但是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极坚韧的女子,一向比自己决断。她喜欢的时候,便义无反顾的嫁进未央
宫;她不再喜欢了,便一刀斩断与自己的所有联系。
如果可以,他应该依着她的意思,宣布张皇后重病,让张皇后慢慢淡出众人的视野,慢慢的再拖上个两三个月,最后,“不治身亡”。
这样,也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却惊骇的发现,当他认识到阿嫣真的离开自己的时候,那一刹那,自己被心中的伤痛淹没,此后半年,时常反复,难以对人言。
这小半年来,他就这么失去了阿嫣的踪迹。
阿嫣一个人在外头,可还安全,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偶尔还是经常,想到从前的日子,想到,自己……他都很想知道。终于有了她的确切消息,牵挂了小
半年的心,也渐渐的活跃起来,在胸膛,一声声的跳着,好像擂鼓。
殿中一角的沙漏悄无声息的翻转了一个身。
殿门垂下的帘子外头,十一二岁的小内侍跪坐着,不敢发出声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天子。
刘盈沉入梦。
椒房殿里沉香袅袅,他一路往里走,见阿嫣从内殿出来。身穿的浅蓝襦衣,领缘绣着缠枝的花朵。美丽而又精致。
“我也没有那么不识好歹,”阿嫣的话说的又脆又急,“你乐意抱着你那一大堆赵姬李姬王姬你自去啊,我走好了。唔——”他吻住了她的唇。
阿嫣微微挣扎,他却紧紧的抱着,不肯放手。慢慢的,怀中的少女身体柔软下来,也开始热烈的迎合。
“不要胡说八道。”他望着阿嫣通红的脸颊,慢慢道。
阿嫣的眼圈却红了,忿然道,“你就会欺负我。”她吐气如兰,柔软的娇躯倚在自己怀中,温暖芬芳,像缎子一样。身体微微颤抖,像是飘零在风中的落叶,又像是受惊蓄
势待发的小兔子。
“不要怕。”他柔声安抚,“我不会伤害你。”
他沿着心上人天鹅一般优美的颈项曲线亲吻,掠过她微颤的长长睫毛,同时手从她的衣摆中伸进去,隔着散乱的白绢中衣,抚住软香温香,阿嫣年少清纯,哪里禁得住这般
调情手段,难耐呻吟出声,杏核一样妩媚的眼眸,闪烁着滴水的媚意。
“阿嫣,”情到深处,他唤她的名,伸手抚过她的耳畔,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忽的张口,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腕。
刁斗在长夜里轻敲,传出悠闷的余音,惊醒绮梦中的刘盈。夜漏还未滴尽,只觉得出了一身汗,身上滑腻腻的。
“大家。”狂喜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韩长骝倏然掀帘进来,抬起欣喜昭昭的眸,连拜礼都没来的及行,喘息道,“找到皇后娘娘的下落了。”
第一八二章重逢
“大家,”韩长骝道,“这是许欢从下头呈上来的信函。”
刘盈一把夺过,拆开完好的炎漆封口,取出其中的折叠麻纸。
许欢出身良家子,识字并不多,这封信也写的极简略。起始之处写了伏唯再拜之后,只书了一句话:后在云中沙南县。
呼出了心中一口浑浊的气息,刘盈有一种大劫之后冷汗淋漓的如释重负之感。多日来淡肃的神情终于隐现笑意。
阿嫣,朕终于找到你了。
他起身下榻,扬声喊道,“来人。”
殿外执夜的小黄门连忙进来,拜伏道,“大家。”
“将殿中的灯都点起来。”
他披衣起身,出了寝殿,来到书案之前,取了陆氏特制的书写诏书的案板纸,提起一旁的紫霜毫笔,沾了墨汁,一口气写下了几道诏书,又仔细思虑了一遍,确保各方面都
没有遣漏了,方松了口气,靠在身后凭几上。
吩咐韩长骝道,“传我的意思,让冬时即刻过来一趟。”
韩长骝心惊肉跳,他适才站在皇帝身边,虽然没有敢看仔细,但余光还是瞥到了几个字眼,砰的一声长跪在地,恳声求道,“大家。”
“奴婢斗胆,敢问上一句,大家是否打算亲自出宫去寻皇后娘娘?”
刘盈唇抿成一条直线,负手站在典阶之上,“你这是做什么?”声色淡淡的。
韩长骝伺候这位主子长大,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主子,知道这便是他下定决心了,膝行着碎步过去,拉住皇帝的衣摆,苦苦劝道,“大家,请三思。奴婢知道大家想念
皇后娘娘,如今既然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下落,也是大喜之事,不妨遣一民腹之人去接,便真是想念皇后娘娘,大家待她回来的时候亲自出城去接也就是了。常言道,以千金之躯坐
不垂堂,何况万乘天子?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都不论,云中离长安路途遥远,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实在不能离开啊。”
“长骝,朕明白你的意思。”刘盈沉声道,“但朕意已决。朕与阿嫣之间的事情,实在是朕对不住她,若不亲自前去,又如何表示的了朕的诚意?朕离开的日子,林光宫的
琐事,便交给你了。”
长骝叹了一口气,知事已不可再劝,郑重将双手合拢,加在额上,应道,“唯。”
刘盈伸手抚袖中右手手腕,那里一片光滑,可他分明能感觉到从肌肤里传来的一股灼热触感。
在梦中,阿嫣狠狠的在自己手腕上咬了一口,泪眼迷离。而此时,他摸索着腕上跳动的脉博,血液之中微有疼痛,仿佛真的渐渐出现一道齿痕。
到最后,阿嫣伤心至极,狠狠的咬在自己肌肤之上。明明知晓不过是一个梦,他却依旧痛彻心扉,甘心承受这样的痛。
这些年朝夕相处,情感相系,刘盈想,他可以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张嫣的人。
张嫣外柔内刚,天性里有着一种执拗。当她深爱自己的时候,便是义无反顾的追逐,可是当她放手了,那便是真的伤透了心,再也不肯回头。
阿嫣,你不愿意回头,也没有关系。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吧。
林光宫的明月光芒清冷,照在殿前的刘盈身上,唇角的笑容微微翘起,数个月来沉寂下去的帝王,终于又有了鲜活的心气。
那断掉的姻缘,我想要将它续起,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曹窟赶到前殿的时候,新任符节令舒昇正在殿上伺候。案上的几份诏令之上,已经盖好了皇帝之玺印鉴。尚可见墨色新鲜。
“冬时,你来的正好。”
刘盈将诏书交到他手上。吩咐道,“你持朕手诏,天亮就去办了。”
曹窟应了,垂目翻看手中的三份御制诏书。
第一道诏书,上面写的是:制令宫中十三监御史分赴诸侯国以及边郡接任职务,监察各地军政事宜。地方诸官员认真接待。
接着是第二道诏书:黜符玺御史职,同时成立符节台,在少府之下,掌符玺之事。
最后一道诏书调遣禁中四十名骑郎卫,由中郎副将沈莫带领,便宜行事。
他在心中暗中计量:
中央下派监御史往地方,监察行政军事事宜的制度是今上三年便定下来的,为了防止监御史与地方勾结蔽上,两年一换防,今年正到了换防的年头,第一道诏令不过是例行
常事。
而符玺另立官署掌管,虽然突兀,但细想来,也算是思忖周密。此后,符玺事从御史署中脱离出来,相互掣肘,可更大程度的将权力集中在天子手中,避免矫诏的出现。
只是那四十郎卫的调动……
说起来,沈莫自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追随在今上身边,虽是天子亲信之臣,但多年以来,名声不显。
“陛下,”曹窟合上诏书,扬眉道,“沈将军此去……?”
“适才郎卫下头有回报上来,说是找到皇后的下落了。”刘盈解释道。
“恭喜陛下,”曹窟连忙伏跪在地上,贺喜道,“臣早就说过了,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如今既然找到皇后的下落,陛下也就安心了。”
“说的也是。”刘盈淡淡微笑,“朕担心皇后的安危,特派他们护着皇后左右。”
“臣明白了。”曹窟点点头,不再质疑,揖道,“帝后和谐,是大汉之福。陛下对皇后娘娘此心深重,皇后娘娘只要知道了,定会有所触动。只怕很快就会回来了。”
刘盈的唇角微翘,“乘冬时吉言。”
……
前元七年夏六月,上命车骑将军颍阴侯灌婴将河东郡,上党郡一万骑屯上郡;遣新任监御史往诸侯王领地监察军务民政;同时频繁召见两位相国,以及御史大夫赵尧,太尉
周勃。
初十,第一批御史在紫殿面君之后,从林光宫离开,去往巴蜀各郡。
十二日,第二批御史离开。
……
夏六月的一个早晨,最后一批前往边城以及诸侯王国的侍御史在往林光宫面见过皇帝之后,踏上了出发的路途。
于此同时,换上了御史皂裳的刘盈,从侧门出了林光宫,会合了候在山下的精锐郎卫,骑上骏马,一路沿秦始皇时代铺筑的直道而行,日夜奔驰,四日之后进入沙南县内。
骑郎许欢凶在县界之外,匆匆赶上来,欲跪拜道,“臣参见……”
“免了。”刘盈摇摇手,将他的动作拦在一半里,“出门在外,不必惹人注意。这些礼,暂时就不必行了。夫人在哪里?”
“喏。”
直到刘盈真的出现在面前,许欢才能够相信,天子居然亲自赶到沙南的事实。在前头带路,“夫人是二月下旬的时候到的沙南县,在县城里买下了一间屋子住下,家中有一
个苍头,一个小厮,一个老妪以及一个贴身婢女。
今天早上,从东门出了城,如今正在城外与友人踏青。”
沙南县是大汉北地云中郡治下的一个小县城,三面都是平原,倚着一座东山,府河蜿蜿蜒蜒,从东城门外经过,山水秀丽,是北地难得一处清秀景致。数年前成为皇后张嫣
的汤沐邑,境内产一种胭脂粟,素为张皇后喜爱,每一年秋收之后,都要上贡长安。
刘盈淡淡道,“先去寻夫人再说。”打转马头,复向东城门驰去。
六月中的时候,是北地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天气暖煦,一路上青草依依,蓝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远远的,一条弯弯的河水便已经在望,青色杨柳枝叶垂下,茂盛
如织,燕赵自古民风开放粗粝,多慷慨高歌之士。行在路上的行人,很少见到十七八岁俊潇洒的关中少年,大多是浓眉大眼,肤色黧黑的高大硬朗男子。
刘盈在府河边下马,将缰绳扔给内侍管升,沿着河岸而行,将手搭在眼帘上张望,寻找着张嫣的踪迹。
“驾——”忽有数匹马如同旋风一样从身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