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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辈,只要你退一步,你会现,你会比从前好过的多。”
……
第二日清晨,审食其在皇帝刘盈五日一次前来向自己的母后请安的时辰之前,已经穿好衣裳服饰,从少有人经过的间道悄悄的避出了长乐宫。
近年来,刘盈虽然默许了母亲与辟阳侯的私情,却不应允审食其恢复长乐詹事的职务,更不乐意再见审食其的面。
殿之上,吕后换了一件棕色连身礼服,用雪白的妆粉掩住了一夜的春情,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端庄,瞧着座下自己的皇帝儿子,讥笑道,“哟,近日来,可是很难看到皇帝在上朝之前在宫的情景了呢。”
刘盈并没有生气,微微迟疑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恭敬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吕后便觉得气闷。
她的这个儿子,纵然在这次北地动乱之后长进了,依旧是这幅温软的模样。和自己几乎是两个极端。
“……其实,阿嫣纵然在外头的时候,也是很惦念母后的。”鲁元觑着吕后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她还曾经专门为母后调制了一品香,我命苏姑姑让人在外间用香炉点了,母后,你闻闻可好?”
吕后低头吃茶,嗤笑,“只专为了我?算了吧。若说阿嫣丫头鬼点子多,这香是她亲手手制,我倒信。但要是说这香专门是为了我,我哪里能越过她的阿母和皇帝夫君呢?”
话虽如此,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意思,鲁元便向苏摩使了个眼色。苏摩从殿外捧了一只袅袅的青铜深腹香炉进来,换过了殿案上已经点燃着的浅腹茅香香炉。
“我可没有骗母后,”鲁元切切道,“阿嫣也为了陛下和女儿另做了香,这一款香,名叫锦上瑰,的确是专门调制出来送给母后的。”
吕后便有一些讶异。
案上青铜深腹仙鹤衔羽香炉之,身上翎羽毛纤细郁郁如生,炭火烘烤着香粉压成的香饼,馥郁的芬芳很快就挥出来,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殿阁。吕后诧异道,“这香味,真是特别的紧。”
锦瑰香乍一闻浓郁,却在头一筹芬芳散尽之后,显出蕴在下面的清刚来,仿如端庄厚重带着点妩媚的美人儿,一片风情**辣的泼面而来。
“——倒比茅香,兰香都好些。”
“母后喜欢的话,也不枉阿嫣一片孝心了。”鲁元抿唇笑道,“之前我们哪里知道熏香还有这么多花样可以做。其实我是初始是有些闻不惯这种粉香的,不过终究是阿嫣的心意。她在北地的时候,做了不少。后来陛下回长安的时候,给一道带了回来。堆在未央宫,直到阿嫣前几日想起来,才重新翻了出来。听说,她给陛下做的香名甘松,送给我的是芳华,还有她阿翁的燕赵,以及偃儿的少年游……”
“还有这么多明堂么?”吕后倒有些感兴趣,“那我的这款又有什么讲究。”
“阿嫣给这香取名叫锦上瑰。取意为鲜花着锦。华贵端庄,不张扬,却很内蕴。阿嫣说,这锦瑰香虽然秣艳,但终究偏于浓郁,最好不要太经常点。倒是她做了这香之后,便起意绘一幅织锦花样子,那花样,女儿见了,也不得不赞一声好。只是阿嫣不会织锦。我让了府里织娘拿去研究,若是改日能织成锦缎,便拿进来送给母后看看。”
吕后淡淡笑道,“也难为阿嫣她有心了。”
“母后,”鲁元轻轻道,说起来,阿嫣那个孩子,这一次,着实吃了不少苦。”
“那也是她太莽撞了,”吕后嗤道,“云那种地方,是随便去的么?还让盈儿追了去,天幸盈儿这次最终没事,不然的话,你我母女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
“那也不是阿嫣想的啊。”鲁元抿唇而笑,“好在最后终究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母后,阿嫣那时候是真的绝望了才离开的。至于陛下后来追过去,的确出乎人意料。匈奴围城的时候,阿嫣不也是以身涉险,挽回了陛下的安全么?再说了,”鲁元嗔道,“母后天一阁那件事做的也不够地道啊。”
“那怎么能比?”吕后怒道,“本宫是为他们好。”
“好好,母后是为了他们好。”鲁元不以为意,笑道,“如今,好歹一切都好。平安无事,他们之间也夫妻和顺,母后,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太后,”苏摩在鲁元离开之后问道,“这长公主进上来的香,可要继续点着?”
吕后漫不经心道,“既然点了,便继续放着吧。不要浪费了。”
……
又五日,信平侯府将新织好的锦瑰缎奉上来。
见到这匹名为锦瑰的绸缎的时候,纵是这辈子见过无数名贵布料的太后贴身女官苏摩,也不禁有些惊叹。
这一匹锦瑰缎,是织娘采用吕后最喜欢的棕红色泽为地,上面织玄纁二色重瓣玫瑰,花形微微参差,约有拳头大小,用金线勾勒出轮廓,端的是鲜花着锦,韶华未央,一片富丽堂皇之至。
“太后娘娘瞧瞧,”她将缎子抖开,在吕后身上比划着,喜滋滋道,“这色泽,多配娘娘你的肤色。不若就用这匹缎子做一件礼衣,春二月的时候,穿出去祭祀春蚕,一定既威严,又漂亮。”
吕后微微勾起唇角,“本宫的衣裳饰都是由你负责。既然苏女官喜欢,本宫敢不依从?”
……
夜色的长信殿,朱红臂粗绘龙凤烛灯流着汩汩的烛泪,锦瑰香蘼芜的燃烧着,氤氲出一种朦胧的气息。审食其等了一会儿,些微有些不耐烦,起身回头,却见内殿琉璃帘子掀起处,吕后扶着宫人的手,从殿走出来。
纵然是多年相伴,对彼此都已经十分熟悉,照面的一个刹那,审食其还是恍然惊艳。
棕红大袖锦瑰深衣曲裾,大簇大簇金线勾勒轮廓的重瓣玫瑰,富丽堂皇,很好的屏蔽了吕后的一丝老态,而衬托出了吕后的威严气势。
审食其凝目观看,只觉连殿下点燃的十八枝青铜皓宫灯都旖旎起来,一时间满殿生春。
苏摩见了,便打了个眼色,领着宫人退出寝殿,将殿门轻轻合起。
“好看么?”吕后展颜问情人,带着难得的一丝和气温柔。
“好看。”审食其漫不经心,赞道,“人好看,香也好闻。”
……
注::锦瑰缎,类似于后世的宝相花锦缎,用金线勾勒。
:玫瑰,指切瓣玫瑰,即月季。
二三二:天晴
待审食其离开后,用过了早膳,吕后命永巷令张泽往石渠阁,调取去年的彤史。
长信殿一片寂静。
苏摩捧着早春的新茶进来,见吕后翻阅着那册薄薄的彤史,眉间蹙起一个川字,不由胆颤心惊,将沏好的茶水捧过去,轻轻劝道,“太后,皇后当初既然不在宫,彤史怎么会有记载?但大家是六月间追过去的。和皇后娘娘在北地待了二个多月。大家既然确信皇后腹的血脉,便定然……”
吕后回过神来,听明白了苏摩曲意相劝的意思,柳眉竖起,斥道,“阿摩。你说些什么呢?”声音挑高
苏摩讷讷,“奴婢……。”渐不成言。
见连对张皇后一贯抱有好感的苏摩都心生疑虑,吕后心头便阴霾起来,问道,“外间有关于皇后的传言么?”。
苏摩吃了一惊,连忙道,“并无此事。”
张皇后离宫一年余,确切知晓的人不多,就算知晓了这件事,看着上头两宫陛下及太后的态度,也知道该紧紧闭起嘴巴。
只是,能够闭住的只是出口的言语,而不包括心下的暗思。
“你这个长乐御长是如何当的?”吕后将彤史摞在案上,斥道,“见了宫人有这样的苗头,还不想法子压制下去——”
她揉了揉眉心,声音肃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阿嫣肚子里的孩子的血脉问题。”
“太后,”苏摩愕然。
张皇后流落在外一年有余,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怀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这间的变故,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也就难怪大家疑虑了。
纵然皇帝本人心疼妻子逢难归来,不愿见疑,但其他旁观的人却不免生出一些想法。
连苏摩都以为,张皇后是太后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外孙女,虽然这次的行为有些任性,但自己也吃尽了苦头,终于平安归来,太后却一直神色淡淡的,也是对张皇后腹的胎儿有所疑虑。
却不料,吕后竟是对张皇后拥有着和刘盈相同的信任。
“阿摩,”吕后叹了口气,
“你虽然忠心,但待人见事终究是火候不足。要知道,观事不仅观事情本身,还得观人。本宫是看着阿嫣长大的,对她的品性很清楚。便是当初王珑逼宫,那样的状况,她出手处置,也只不过是做了个陷阱,让王珑自己亲自钻进来,而不愿意自己手上沾血。可见她不是个心狠的人,心亦有自己的底线。”
阳光越过长乐宫门前的两根朱红髹漆园柱,射入了大殿。吕后在这样的天光抬起头来,凤眸微微眯了眯,“她自幼与我和陛下亲善,可以说是一半在宫长大的。这样的孩子,纵然之前被陛下伤狠了心,却依旧会记得我和陛下曾经给予过她的亲情。纵然……真的可能因为个种缘由在外**,却绝对不至于拿不是刘氏的血脉来误陛下。”
……
也因此,既然她敢带着孩子归来,就说明,这个孩子一定是刘盈的骨血。
……
还有一些阴暗的话,纵然是对着最心腹的苏摩,吕后也没有说出口。
时人并不重女子贞洁,但对子嗣血统却极为看重。代王之母薄姬,在跟着先帝之前,便是魏王宫的姬妾。便是吕后自己……
她自己当初失陷在楚营经年,归来之后,依旧能够正位宫。
同样的,阿嫣便是真的在外贞洁有亏,只要无人证明,她就可以瞒到天长地久。便是退一万步被揭出来了,她在云城头牺牲了自己才换回了皇帝的安全归来,此后所有的苦难,都是由此而来,便是真的受辱,凭她那个对阿嫣从小疼宠的皇帝儿子的好性子,只怕最后更是心生愧疚,越善待。
但若阿嫣拿腹胎儿身世作假,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阿嫣此次若生子,便是大汉嫡皇子,他年有望继承大汉皇帝位以及刘氏宗祀的,若以他人血统混淆视听。等于是将刘氏宗室基业另付他人。
阿嫣并不是一个蠢人。若她真的无法确定腹胎儿身世,只需要一剂堕胎药,就可以将胎儿打掉,神不知鬼不觉,在外休养一个月半个月,再回到长安,凭着盈儿和满华的庇护,没有人能指责她什么。
而只要她和盈儿确然已经圆过房了,凭着盈儿对她的感情,此后擅宠专房,再育下一个皇子,是有很大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冒这样大的险,自误而且误人。
苏摩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道,“听太后的话,竟是奴婢一直谬误了,看轻了皇后娘娘。既然太后信任皇后娘娘,便是打算原谅皇后了?”
“是啊。”吕后垂眸,浅浅微笑。
“凡事总该讲取一个度。我晾了她这么长一阵子,也该就坡下台了。否则,对阿嫣苛责太过,招致陛下和满华怨怼,反而是我面上不好看。”
“瞧太后说的啥话,”苏摩轻轻揉捏着吕后的肩头,不以为意,
“你可是大汉皇太后,陛下和长公主的亲母。你这样说,该伤他们的心了。陛下可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些日子,虽然关心皇后,却从没有拉过给你的礼数。在长乐宫的时候,也并没有开口向你给皇后求过情啊?”
“他是没有开口。”吕后冷笑,神情肃然,
“他心里究竟敬着我这个当母后的,又确实挂念着阿嫣。他不开口求情,是因为怕我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