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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又在戏谑她!
若不是习侬她们在场,幼幼真恨不得踩上他两脚。
但实际上,容欢醒来时根本没有叫她,他是习惯早起的人,早起一时晚起一时没有区别,可是幼幼昨日确实累坏了,他舍不得唤醒她,遂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打量起某人“楚楚动人”的睡颜来,当然,偶尔还会遏制不住地搞出些小动作。
因此幼幼并不知道,在她毫无意识的状态下,额头被吻过两次,鼻尖被吻过三次,至于小嘴脸蛋更被吻了无数次,脸上已经沾满某人的口水了。
“走吧,咱们去华轩堂用膳。” 临前,容欢不忘叮嘱她,“别拘着自己,多吃些。”这几日少不了出门走动,累是肯定的,容欢怕她吃得少,别挨不到中午就饿得肚子打响了。
二人来到华轩堂,幼幼给太妃请安、敬茶,一跪一拜甚是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容欢的三位庶妹都远嫁外地,倒是省去一些礼仪,随后三人坐在一起用膳,幼幼知道自己没与容欢圆房的事已经被太妃知晓了,心情总有些惴惴,不过最后才发觉是自己多虑了,太妃根本提都没提,反而嘱咐了容欢许多话,大抵就是他已经成家,便该行为稳重不许再去外面胡闹,说得容欢颇为尴尬,点头逐一应着。如今幼幼与太妃虽是婆媳关系,但太妃一心向她,待她一如既往,也不摆什么婆婆架子,让幼幼觉得自己嫁到亲王府来,就像跟在国公府一样,没有任何生疏隔膜感。
用完膳,幼幼穿戴好礼服凤冠,随太妃与容欢入宫面圣,等回来坐在马车上,幼幼仍是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害得容欢一阵好笑:“哪有那么可怕,皇上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雍元帝是容欢的堂兄,说起来比容欢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三个皇子的父亲了,幼幼想着太后倒是一脸慈祥和蔼,但是雍元帝就……
她心有余悸道:“可是你说,皇上叫我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一直黑着脸啊?”难道自己说错了话?言行不妥?才惹得龙颜不悦?但是明明没有啊……
幼幼越想越觉得与身旁人脱不开干系,一脸狐疑:“还有,皇上最后跟你说‘改日找你算账’是什么意思?找你算什么账?”
“哦……”容欢仿佛突然想起来,悠哉地倚向背后靠枕,阖眸出声,“因为我之前告诉他,我要娶的公玉府五姑娘是个丑八怪。”
什么,丑八怪?
幼幼呆呆张大嘴巴……他、他竟然跟皇上说……她是丑八怪?
因此皇上本以为她是丑八怪,结果今日见着她……才会有如此阴晴不定的表情?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明明罪魁祸首是身旁这个人啊!
不过好在虚惊一场,明白与自己无关后,幼幼最后冒出的想法,就是再也不想进宫了。
晚膳过后,幼幼留下来陪太妃说了会儿话,才回到紫云轩,那时容欢已经沐过身,卸下宝冠,一头华丽长发泼墨似的迤逦披散,压在那身雪白软袍上,黑是黑,白是白,迎着灯烛的容颜上浮着漂亮辉光,宛然是那脱去尘世俗气,遥立彼岸的云端公子。
他手捻书卷,正斜歪在暖炕上慢慢翻阅着,稍后察觉幼幼进来,一掀睫,幼幼立马左顾右盼,带着些刻意回避:“我去沐浴了。”
容欢点下头,没说什么。
幼幼洗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澡,实在闲得无聊时,干脆数起水面上飘浮的玫瑰花瓣,直至呆到打起瞌睡,才唤来习侬更衣。
她想着容欢应该歇下了,结果走进卧房,发现容欢居然还在炕上看书。他不由得抬头,看到幼幼穿着一袭寝袍,微湿的青丝仿佛海藻般堆叠在肩头,乌压压的极是好看,衬着脸蛋又尖又小,仿佛隔在窗外的一轮新月,是种近乎无色的纯净,昨日的她盛妆丽服瑰姿艳逸,而今夜的她不施粉黛纯到无暇入骨,那双黑嗔如涤的眸子在灯影里,像小孩子一样分外明亮。
容欢不由自主地看痴了。
幼幼垂落眼睫,紧张地扇动两下,面颊洇开一点点粉晕,喉咙微哽:“你继续看吧,我先去睡了。”
容欢不说话,幼幼则闷头闷脑地从旁经过,却在那一刹,被他拉住芊芊柔荑。
容欢似乎欲言又止,搁下书卷,将她另一只手也攥在掌心里:“手怎么这样凉?”
幼幼默不作声,容欢吩咐习侬再去添个四方型鎏金铜香炉来,这种鎏金铜香炉的设计与冬日火炉十分相似,胜在小巧玲珑,上层放置香药片,下层炭火燃烧,同时起到熏香取暖的作用。其实卧房内已经烧着数个炭盆,在加上门窗关得严密,屋子里暖洋洋的宛如春日,但幼幼大概是偏冷体质,一入冬,手脚不自觉就冰凉起来,仿佛怎么都无法恢复温暖。
幼幼两只小手教他握在掌心里搓了又搓,还呵着气,不久他抬头问:“暖和点没有?”
“嗯。”幼幼想他这样怪麻烦的,“等等我回床上捂会儿就好了。”
他俊眉一挑,立马笑得没个正经:“那……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捂?”
幼幼心头惊慌,忙以笑掩饰:“不用啦,你继续看书吧。”刚要抽回胳膊,却被他更加施紧了力道。
“幼幼……”容欢低柔唤她,眼眸直勾勾地凝过来,漆黑得宛然夜色沉淀了,含着一丝极深渴求。
这种半明半暧的暗示,让幼幼若懂,又若不懂,蓦然全身又开始发冷,像是被关在一个封闭的房间,没有门窗,没有灯烛,黑暗要来了,让她只能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由身到心开始抵触着……抵触着……
他两片薄红的唇稍稍轻启,幼幼却害怕他说什么,抢先开口:“时辰真的不早了,我、我刚才差点就在浴桶里睡着了呢。”
容欢握着她的柔荑,觉得那像是寒风里的花枝,不住微微颤抖,一愣下,只好勾唇笑了笑:“嗯,那你先去睡吧。”
他起身,俯首轻轻柔柔啄下她的嘴唇,这才彻底放开她。
半夜,容欢又去沐了一次身。
第二日依旧不得闲,先是祠堂祭祖,后又认亲,待到黄昏容欢被诏入宫,结果两日未归,看样子雍元帝果然说到做到,真的要找他算账了。
幼幼不知容欢会被皇帝留宫多久,但是日子总算清闲下来,如今她贵为王府主母,府中大小事务自然全权交由她处理,但幼幼打小娇生惯养,是个凡事不操心的主儿,对于主持中馈一事压根没个头绪,尤其是打理库房账目,简直晕头转向,好在太妃不急于逼她,叫她先跟着崔嬷嬷一步一步学习,崔嬷嬷是太妃的左膀右臂,身边最信得过人,太妃常年身子不好,府中诸多事务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多于崔嬷嬷与姜总管的功劳。
好在有崔嬷嬷主要帮她打理,幼幼为此松口气,从库房出来后,让姜总管带着自己四处逛逛,瑜亲王府占地极大,记得小时候她还迷过路,先前虽然住过一段时间,但活动范围也不过是王府一隅,如今她作为女主人,若连自己的家都不熟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了,冷氏呢?”经过隐云居的时候,幼幼想起小戚,不禁有些伤感,也随之想起了秦氏、冷氏……说起来,在她大婚这几日,压根没见到冷氏,她当然知道容欢有诸多姬妾,可是这群人至今连个影子也没有,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33章 '苦心'
她这样一问,反倒令姜总管吃惊莫名,其实也不怪姜总管吃惊,毕竟一般名门贵女出嫁前,别的先不提,至少会打听清楚夫婿身边纳了几房妾,容后再想法子对付。而眼前人,既是表姑娘又是瑜王妃,按理更该清楚府上的情况才是。
是以幼幼问及,姜总管起初以为她是明知故问,但观察她的表情又的的确确不像伪装,恭敬答话:“冷氏已经回乡了。”
“回乡?”幼幼不由得一愕,“什么时候的事?”
姜总管答道:“就在王爷与王妃订亲之后没多久的事,而且不止冷氏,还有彭氏、周氏、古氏都被王爷遣散了。”
遣散?
容欢居然遣散了府上所有姬妾?
亦是说,如今阖府上上下下,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位正妻?
目睹她满脸不知情的错愕模样,姜总管心下更为震动,他对这位表姑娘多少有所了解,出身显贵,更是丰公国的掌上明珠,性子难免骄纵些,就连王爷在她跟前也是好言好语,本以为是她眼里揉不进沙子,故向王爷提出遣散妾室的要求,孰料今日才知晓,一切竟然全是王爷自个儿的主意。
姜总管在亲王府管事都快三十年了,知道当年老亲王喜欢沾花惹草,到了容欢也不外是风流纨绔,想想全京城肯一心相待的世家男子已为罕见,何况还是这等尊贵的亲王身份?那就真真少之又少,屈指可数了。然而王爷为了王妃,却是心甘情愿收了心,可见他对这位王妃真是视如珍宝,宠爱到了极致。
晚上,容欢终于从宫里回来,幼幼瞧他神容疲倦,走路都无精打采,跟好几夜没合眼似的,忙命丫鬟端茶倒水,坐到他跟前询问:“怎么这副样子?”她越想越心惊,“难道皇上说找你算账,该、该不会把你严刑拷打了吧?”
掬珠把茶奉上来,容欢甫呷了一口,一听她的胡乱猜测,险些没喷出来。
“没有啊。”他无奈作笑,看来雍元帝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了。
“没有?那皇帝诏你入宫究竟做什么?”幼幼还是忍不住瞄瞄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果然不见伤口。
“只是下棋而已。”其实容欢也颇为头痛,雍元帝的棋瘾一上来,恨不得到了废食忘寝的地步,任谁也拦不住,因此这两宿没干吗,光顾着陪雍元帝对弈了。
“原来他找你算账,就是指下棋啊。”幼幼瘪瘪嘴,觉得雍元帝真是没人情味,丈夫正值新婚就被传到宫里陪其下棋,害得她一个人在王府里手忙脚乱,“那结果呢,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容欢笑而不语。
幼幼想他平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哪儿有闲工夫下棋,八成是输了,看来自己这么问也是多此一举。
趁她走神之际,容欢从袖中掏出一管精美细长的竹筒,扭开筒盖,里面居然储存着一枝红梅,他跟变法术似的递到她面前:“喜不喜欢?”
幼幼果然吃了一惊。
他笑眯眯地解释:“宫里新开的骨里红,我瞧着好,就折了一枝给你带回来。”竹筒外裹着暖布,筒内花朵又以点点水露滋润,因此取出来,殷红似血,花瓣湛滢,依如甫绽的一般,带着一股子新鲜气息。
这样一枝小小的梅花,一路从皇宫带到王府,不仅如昔娇艳,更被保护得完整无损,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佳人一睹这皇宫里新开的骨里红,由此可见,对方还真是煞费心思。
“好香呢……”幼幼十分欣喜地接过,阖上眸,凑在鼻端轻轻一嗅。那时人面花光,两厢互映,越显出她容仪灿耀,绝丽无双,而她纤纤手上一枝红,娇娇唇上一抹红,揉和成惊心动魄的颜色恍凝胭脂红满地,当真看醉了人。
掬珠睨眼容欢的手势,悄然无声地曳门退下,幼幼尚不知觉,满心欢喜地将那枝梅花放入孔雀绿釉里,正欲探身微嗅,却觉背后伸来一双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
容欢整个人贴上来,撒娇似的将俊庞埋入她一头青丝间,只觉她身上的香,胜过世上所有千娇百媚的花儿,是真真正正勾魂的香:“这两日我不在,有没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