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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语无伦次,抓住他的手:“是萧焕……快跟我去救他!”
“不要晃,不要晃……”郦铭觞的三缕美髯给我拉扯得前后抖动,连忙按住我,“你刚刚说什么?”
“萧焕在女真大营里毒发,咳血不止,快跟我去救他。”急得眼睛快要冒出火来,我真恨不得扛走这个做什么都慢悠悠的老山羊胡子。
听我这么说,郦铭觞照旧拈着颌下的胡须,脸色也很悠闲:“他快断气了么?”
我一下愣了:“什么?”
“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还没快断气的话就不要来找我!”郦铭觞说话间带些气,“他寒毒都这么多年了,如果次次毒发都会死的话,他早死无数次了!他没有要我去救他吧?”
“他只说让我来找你,他还让我告诉石岩,让蛊行营出城埋伏在角山,等号令……”我喃喃说着,头有些发昏,洞开的房门处吹进来一阵寒风,吹得我的身上一阵冰冷,我猛地想起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
萧焕从没说过,他需要郦铭觞相救……他在提到让我找郦铭觞后,跟着的话其实是:“找到郦先生后,给他看你肩上的伤口……”
他让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自己能救他,在我问他,潜入女真大营是不是为了救我时,他点头说“是。”
寒风吹过门外的空旷庭院,发出呜呜的声响,我这才想起来,在我回到关内时,校场上就有官兵在整队,等我到了内城找到郦铭觞,这里早就不再能看到一个闲散士兵。
我猛得转身,走向门外。
在我说出萧焕让蛊行营出城埋伏的同时,石岩已经吩咐跟在他身后的蛊行营侍卫先去传令,此刻伸臂挡在门口:“城外危险,请娘娘留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石统领,万岁还身在敌营,你让我怎么能放心留下?”
石岩的脸沉静如旧,像一块万年不动的山岩:“此事交给微臣。”
我又向他笑了笑,语气更软了下来:“石统领……我只是想去看看万岁,我离开时他在咳血,我真的很怕……石统领想必懂的……”
“让她去吧,”一旁的郦铭觞忽然说了句,“和蛊行营的人马在一起,应该也是没什么危险。”
石岩转头看了看郦铭觞,恭敬行礼。
我知道他是同意了,跟在他身后。
我们将要走出去的时候,身后郦铭觞叹息了声:“小姑娘,他毕竟是冒着危险,亲自救了你回来……至于其他,何必去在意?”
是的,我是想要亲自用眼睛证明一些东西……那些我曾经深信不疑,此时却再也不敢相信的。
我也没有说谎……我真的很害怕,当萧焕靠在我肩头,咳出那些鲜红的血,我比自己面对着刀林箭雨……还要害怕。
我没有回答他,跟随石岩走了出去。
为了在雪地中掩人耳目,出发前石岩让我穿上白色的披风,紧跟在他身后。
不愧是帝王亲卫中的精锐,蛊行营行动迅速,等开门迎战的大军在关前摆开阵势,我们已经从长城的烽火台迂回到了角山上。
这次前来的一百五十三个御前侍卫全是武林好手,穿行在积雪过膝的野外,竟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从我们埋伏的角山上望下去,角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山海关前广阔的雪野上,一色排开玄色甲胄的大武将士,作为大武帝王徽号的火焰旗随风招展,红黑相间旗帜猎猎飘扬,在茫茫雪野上腾起的朵朵红焰。旗帜之下,数万大军依列而站,军容整齐,齐声高喝,一时军威大振。
另一边女真的骑兵也早已整装待发,虽然无声,但那肃穆的军旗和战马不耐的轻嘶,却有着沉默的威压。
长达数月的对峙,令双方都明白,不能取巧获胜,戚承亮和库莫尔同时选择了雪后的这一天,短兵相接,殊死决战。
两军马上就要开始毫不留情的屠戮,可以想象,大战过后的雪原将是一片鲜红,多少春闺梦里人,就要变作累累白骨,异乡孤魂。
今天我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蹄印,应该是两军斥候探路留下的痕迹。
这一次两军都做了决一死战的准备……那么库莫尔选择昨晚对萧焕下杀手,就不是偶然,萧焕选择让我今早突围回关,也就不是偶然。
这两个人,也早做了一举定胜负的准备。
库莫尔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霸主,具有审时度势的眼光,同时又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那么萧焕呢?
记得从前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无论对手采用什么样的诡计,都能被他轻易识破。那时的我,憧憬地仰望着他,也一直在心里偷偷的问,这个人,他究竟能看到多远?
就在局势千钧一发的时刻,女真大营上空突然升起一朵凤凰形状的焰火,传说中能够浴火重生的不死神鸟昂首仰翅飞上碧蓝天空,明灭一下,消失在空中。
得到号令,藏身在山顶上的蛊行营御前侍卫开始沿着山脊向山下俯冲,石岩挟着我腰,带我冲下山峰。
女真大营转眼就到,刚下山就看到在大营中的一片空地上,静立着的骑兵。
没有去前方的战场,库莫尔亲自带了数十名亲兵,将正中的那个人团团围起。
那是萧焕,他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站在雪地之中,低头掩着嘴轻轻咳嗽。
蛊行营的人到达后,散开围在骑兵的外围拔出兵刃,石岩单膝跪倒:“万岁爷,人到齐了。”
萧焕放开掩唇的手,向他笑了笑:“辛苦了。”
“小白,病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在帐篷里歇着?”库莫尔骑在马上,神色闲适,淡淡笑,“叫你的走狗来干什么?帮你收拾我?”
萧焕轻笑着,抬起头看库莫尔,“看来你没有输得心服口服,库莫尔大汗。”
库莫尔哈哈笑了起来:“只要大战一刻没有结束,我就还没有输。此刻问我有没有心服口服,你不觉得太早了吗?小白?”他笑得很冷,“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皇帝陛下?”
萧焕轻笑了笑:“事已至此,大汗难道要我和你在这里斗嘴么?”
库莫尔懒洋洋地:“既然皇帝陛下特意潜入我的大帐中,那么这会斗几句嘴,我只当是闺房之乐,欣然领受。”他挑了挑嘴角,语气轻佻,“说句实话,能够生得像皇帝陛下这么美的人,不多。”
在两方亲卫之前这么戏谑萧焕,这已算是公然的侮辱和挑衅了。
萧焕却像是没生气,含笑点头:“既然大汗一定要这么说,那我就当是败犬呜咽,犹自嘴硬,不去计较了。”
库莫尔摸着下巴:“嘴真是硬啊,亏得皇帝陛下依偎在我怀里吐血时,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他们两个就这么你来我往,互相讥讽,倒真悠闲。
但随着他们的话语,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越来越浓烈,连石岩也起身,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躬身随时准备突袭。
我知道,他们是在等前方激战的结果……但无论输赢,库莫尔都不会轻易放萧焕回去,而萧焕召唤了蛊行营的人马过来,只怕也是要置库莫尔于死地。
这么想着,我不由勾起了唇,这两个准备性命相搏的人,倒真都顾及着我,萧焕让我先回关内,而我之所以能顺利逃脱,只怕库莫尔也是手下留情了。
回去后我才想起来,当时追赶我的那些骑兵,射出的羽箭虽然气势惊人,却都落在我身边的雪地上。
女真人最善骑射,那些又是万众挑一的大汗亲卫,怎么可能捉不回一个我。
萧焕沉默不语,只是掩了唇轻咳,似是再也懒得回应这些话语。
库莫尔突然大笑一声:“小白,我看我们的苦心都白费了,你特地支开的那个人,恐怕已经回来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心里一惊,连忙去摸腰侧的佩剑,耳边却早已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小姑娘,为了保住你的脑袋,我劝你别动。”
是归无常!
那只冰冷的手放在我的咽喉上,我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的声音里透着阴寒:“徳佑陛下是否以为我此刻已经身中剧毒,动弹不得了?可惜啊……那样的毒粉,伤不了我分毫。”
他竟不但武功高强,连毒药都奈何不得。
我全身僵硬,抬起头,却下意识看向萧焕的方向。
他正静静望着我,目光中一无波澜,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责怪。
寂静中,他转开眼睛,看向石岩。
石岩立刻低头:“臣罪该万死,皇后娘娘执意要来。”
勾了下唇,萧焕语气淡漠:“无妨。”
归无常冷冷笑了:“徳佑陛下,要想这个女人活命,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
看了看他,萧焕笑了下,我从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温文依旧,却带着些淡淡的讽刺,如同春风般了无痕迹:“怎么?难道因为我支开了这个女人……你们就以为我是为了救她而来的?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局面实在不适合女子在场。”
不出意料,我轻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却涌出了一丝酸涩。
我真是个傻子,他潜入女真大营,真实目的恐怕是试探库莫尔的虚实吧,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但以他的武功,的确是可以随时全身而退。
至于我,不过是顺手救起而已,毕竟我是他的皇后,我留在库莫尔身边,传出去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会辱及他的圣名。
而我居然真的信了,在他说他是为了我才来的时候……那一刻,他也是为了骗我早点回关吧。
“哟……皇帝陛下真是薄情啊。”库莫尔在旁开口,还轻叹了声,“亏得苍苍还以为你病重垂危,为了到关内找人救你,拼死从这里冲出去。要不是我早就嘱咐过赤库,不要伤及苍苍,她只怕今早就死在了我军营守卫的箭下。”
萧焕的目光又移回到我身上,他那双深黑的眼睛总是太过深邃,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他勾起唇笑了笑:“那就多谢皇后深情了。”
说完,他再次转开目光,仿佛不愿再为了这件事情耗费精力。
我早说过再也不要为了他落泪,眼前却逐渐朦胧了起来,他说“深情”?
我哪里有什么“深情”,我只不过是……忘不掉在江南的那个年轻人,他笑得那么温柔,他从来不会骗我,无论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他都会一直握着我的手。
我早就把那个年轻人丢了,却还是一遍遍地希望他能回来。
马蹄声从远处过来,停在我的面前,库莫尔微笑着俯下身,将手递给我:“别哭,苍苍,你还有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为何的,眼眶中的湿润那样酸楚,眼泪却始终没有滑落下来,我尽力冲他微笑。
这个异族的汗王,我一直觉得,他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然而却是他,留我在大帐里,却从来也没有真正强迫我做过什么。即使知道我还有异心,也不肯让人伤害我。
我难道还要继续辜负他?只为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怔忪间,我已经抬起手臂,握住了他的手,宽厚的手掌温暖如火,轻易地包裹住了我的手。
归无常的手指还放在我的咽喉,库莫尔对他笑了下:“多谢归先生出手,这又是一大功。”
归无常这才笑了一声,放开我退到一边。
将我拉上战马抱着,库莫尔放声大笑:“小白,我不想嘲笑你,可是你的女人,她即使从我身边离开,还是回到我这里了!”
他低下头,抬起我的下巴,笑着看我:“苍苍,你不是战利品,你会是我的福晋,和我一起君临天下……和我一起战死沙场!”
我扣着他的腰,忍住心头剧烈的跳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银灰的鹰瞳里,盛满了热切的期望和火一般的情谊,毫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