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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笑:“我明白了。”
半天的时间,把各个部位的和功能全部弄明白,把一柄火枪完全的拼合在一起,再完好拆开,接着了解黑火药的配制方法,学会了怎样将火药、用于引爆火药的雷汞和杀伤力关键的钢珠装入特定的纸张中制成一颗子弹。
所有这些,花掉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从来不知道一种武器在被使用之前,需要使用者如此细致深入的了解它自身的特性,就像它是另一种生命一样。
就是这种感觉,最后当我把它平平举到眼前,向着几丈外的靶子开出第一枪时,那一刻,我觉得这个时刻在我手中轰鸣的这种东西,它是有生命的。
它被我触摸,感知,然后把震颤传入到我的身体里,我们产生共鸣,仿佛它是我生命的延伸。
“今天就这样吧,这几天你臂伤还没好,多练习一下火药的配置,过几天我们再练习射击。”练习结束后,萧焕向我说,他笑了笑,“下午我要处理事务,你就不必来了。”
我点头答应,抱拳告退出来。
有点累,又有点兴奋,回到屋里推开门,居然闻到阵阵菜香。
萧千清神色怡然得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各色菜品和羹汤。
我饿坏了,一眼看到正中的那煲藕段排骨汤,扑上去盛了一碗,才有空问他:“你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当然是看你学艺辛苦,特地叫人把我的膳食也送到这边来犒劳你的。”萧千清笑着说。
他忽然看着我笑了笑,“听说,你和我的那位皇兄闹僵了?”
我刚把一颗山芋整个吞下去,差点噎住:“你听谁说的?”
“那个叫苏倩的堂主来告诉我的。”他浅笑盈盈,眼波如水,“她说你跟阁主的关系有点不大对,而这么重大的事情,要更多的人知道才好。”
我就说了,有些女人,你永远都不能用外表去判断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叹口气:“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师徒了。”
“师徒?”萧千清惊讶起来,“那看来是真的闹僵了。”
我摆摆手不想理他:“我们不要再说了好吗?我要吃饭。”
此后日复一日,萧焕每天教我练枪,萧千清在京师金陵两地往来穿梭,他不在的时候,我偶尔会在练枪之余,找荧和宏青闲聊,偶尔还会在总堂遇见舒清欢和方初雪。现在我和舒清欢没了隔阂,相谈甚欢。
我射箭技术在女子中本来就算不差,眼力臂力上都还可以,持续了月余之后,火枪里的子弹打出去,算不上百发百中,也□不离十。
火药这东西虽然不好对付,但是只要小心谨慎,一般不会出岔子,我也渐渐能够通过调控一粒子弹中火药的用量来掌握子弹的力道。
托枪射击,除了最初几天之外,萧焕的教导本来就可有可无,他的事务向来也繁忙,因此他也渐渐很少来过问我。
空闲的时候,我就提枪跑到地势更开阔的城郊,把一整天都用来练枪。
这样练着练着,有一天从城郊练完枪匆匆回来,经过荷塘的时候,转头之间突然发现:满塘的荷花已经残了。
德佑九年的秋天就这样到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萧焕的身体渐渐不好起来,水榭中若有若无的咳声时常会持续上一整夜。
这天宏青和荧在晚饭后来找我说话,先是天南地北的海扯了一通,宏青忽然问我:“苍苍,你真的想练好枪?”
我笑笑:“很奇怪吗?一个不学无术的人突然开始努力了?”
正说着,一直很少说话的荧突然开口:“努力学枪很好啊,哥哥一直都说,虽然武功好多是残暴的,但是也能用来保护人。丑恶和不好的力量总是太强大了,所以就需要有力量来保护那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和那些总被欺负的弱者。”
我和宏青都没想到她会提起萧焕,都沉默了一下。
荧接着说:“不过哥哥接着总要叹口气说,他是不能把力气全部都用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那些人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说着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一个人想做而不能做什么,他为什么还要活着?不痛苦吗?很无趣不是吗?”
打开的窗户外远远的传进几声极轻的咳嗽,这样的夜里,那个人一定又是独自在灯下忙碌着。
静默了一下,我笑了下说:“痛苦不痛苦,那是自己选的,别人没办法。”
“嗯,”荧赞同的点头,“是呢,别人没办法。”
又沉默了一阵,宏青提起他外出执行任务时碰到的一件逸事,话就被带开了。
匆匆又过去了十几天,我拜在萧焕门下学武也已经满两个月,照例可以跟随阁中有资格的前辈出去执行任务,以磨练技艺。
我一直在等萧焕分配给我什么任务,没想到他把我传唤到身前,却并没有给我外出执行任务的命令,而是从自己室内的入口把我带到了水榭地下的石室中。
这个石室有两个出口,一个在萧焕的房中,另一个就是我和钟霖逃走时经过的那个了。
上一次没仔细看,这次才发现这个地下建筑建造非常复杂,分为好多个房间,多年前修建它的人,不知是想用它来干什么的。
这次萧焕带我走到一间特别阔大的石室中,石室内点了许多油灯,清晰的照出石壁四壁以及天花板和地板上雕着的那些红字,那些字以奇怪的角度占满了所有的方位。
萧焕示意我进来,顿了顿说:“这两个月来你练习的很用功,那么你自认为你现在的枪法,在武林中,能对付几流武功的人?”
我想了一下,小心斟酌用词:“枪法和我以往所练的武功太不相同,我拿不准以我现在的实力,可以对付得了武功多高的人。不过我以为火枪子弹的发射速度不是任何兵刃所能企及的,昔日的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针,其机括发射速度可谓登峰造极,近距离发射的话,就算是绝顶高手也避之不及,而火枪子弹的速度,却比暴雨梨花针更快。因此我以为,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发难,大概连一流高手,都避不开我的一枪,但是在对方有预防的情况下,就很难说了。”
“认识的还算清楚,”他点了点头,“适才你提到暴雨梨花针,火枪子弹的发射速度是比暴雨梨花针更快,射程也更远,但火枪有一个暴雨梨花针所没有的弱点,那就是火枪发射之时的声音很大,只要一开枪,响声马上就会把你的方位暴露在对方的面前,从此刻开始,之后的第二枪第三枪,你所要和敌人比的,就是真本事了。”他边说,边向我点头,“现在你试一试向我开枪,看能不能射中我。”
我挑挑眉:“向师父开枪?不是很不敬?”
他笑了笑:“没关系,不用手下留情。”他把左手的食指伸出,举到胸前,“尽力射击就好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让我看看你在我这根手指碰到你咽喉之前,能够射出几枪。”
“连剑都不拔,只用一根手指?”我挑起嘴角,“师父,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用不用剑不是主要,我会尽我的全力去攻击你,所以你最好想着,如果打不中我,你就会死。”他说完,点头,“开枪吧。”
他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集中了一下精神,点了点头,退后到适宜的距离,飞快的举臂抬平,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着冲出枪膛,笔直的射向那个青色的身影。
就像一个幻影一样,那个身影突然从子弹射向的方位上消失,青光瞬间从左前方闪过,我想也不想,对着那道影子迅速射出第二枪。
青色的袍角在眼角滑过,喉咙上一凉,他的手指已经放在我的咽喉上。
我刹那间忘记了呼吸,他的眼神是冰冷的,那双黝黑的深瞳中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在这一刻,我真的以为他会捏碎我的喉咙。
他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把手指从我的咽喉上移开,轻咳两声,笑了笑:“在我尽全力的情况下,能够有时间射出第二枪,很不错了。”
我放下手臂,头上很不争气地出了层冷汗:“我是打算开完六枪的。”
“那就把这个作为目标吧。”他笑笑,指了指室内墙壁上刻着红字的那些石块,“这些红字是依据伏羲先天六十四卦图排列的,你要记牢这些方位,从今天开始,我会在室外向你念出这些方位。你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并射中方位所在的石块。子弹一次能连击六发,在这六发之内,你要尽力保证每一发子弹都尽可能的射中正确的方位。只有做到了这一步,在敌人不断移动的实战中,你的枪才能谈得上真正发挥作用。”
我扫了一眼那些刻有“中孚”“归妹”“睽”“兑”等字样的石块,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师父,我如果想胜过像你这样的高手的话,还需要做到什么?”
他一顿,笑了笑:“如果是我的话,那么面对一个会比你要快上很多的对手,你还要做到两点,第一,最好能看清楚我的身形,如果连身形都看不到,一切就无从谈起。第二,要想办法在五枪之内,把我逼入一个死角。不要想着只靠一枪或者两三枪就能够解决,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的时候,你必须全力以赴,猜测出他的行动,封死他所有的退路,最后一击命中。”
“这么说来,除了行动快之外,我还要练就过人的眼力,熟悉所有武功的套路,真是不容易啊。”我感叹,挑眉笑笑,“不过,等我能和你比肩的时候,我就也变得很厉害了,是不是?”
“是。”他笑了笑:“一步一步的来,也不会花太久。”
我点头笑笑,他也不再说什么,推门走到石室外。
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室外传来,很低,却像是耳边的私语一样清晰,用的是穿音入密的高深内功。
他报出方位的名称,我尽力依次去射。
写有方位的石块后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射中时的声音明显比射中其他石块不同,到底有没有射中,一听便知。
此后每天都是这样练习,萧焕的事务虽然很多,却总能拿出时间来到石室中教导我练枪,仔细算一算的话,除去调配火药和安装子弹,每天在练习上花去的时间比前两个月我自己练习时还要多。
每隔上几天,萧焕就会和我过一下手以检验练习的成果,我从一开始只能发出两枪,到后来渐渐能发出三枪四枪,最后终于可以开满六枪。
可以开六枪之后,有段时间内我的枪法好像停滞不前了一样,和萧焕过手的时候,虽然我也能把子弹打完,但我总有种在慌里慌张的赶着开枪的感觉,别说命中的把握,连他的身影都看得不太清楚。
而他每次和我过手时都会流露出和第一次一样的冰冷眼神,我看到一次就忍不住颤栗一次,压力真是特别大。
每天都拼命的想着捕捉那道青色的影子,我简直有些走火入魔,连走路看到青色的东西也会停下来下意识的去摸腰里的枪。
这天又边在心里演练枪法,边随意在视野内寻找移动的东西,作为假想的目标。
目光追逐着一只飞翔在空中的鸟雀,我试着将它想象为萧焕。
那只鸟雀翻飞翱翔,速度很快,我总也追不到它,突然灵机一现……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现在才明白?
就像射箭一样,我不需要追逐猎物,而是要预测出它将要飞向的方位,然后一击而中!
突然想通,我有些激动,冲进水榭跑到萧焕桌前:“师父,这次我一定要你拔剑!”
他有些惊讶地从一堆宗卷文书中抬起头,随即马上了然地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