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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我脱口而出,“你不行吗?”
“我不行啊,”归无常没有一丝意外,依旧淡笑着,“我在很久之前就问过落墨,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落墨回答说不会。”
“那就不能杀了那个教主吗?她死了一切不就完了?”话一出口我又开始后悔。
归无常果然有些奇怪得看了看我,摇摇头:“太宗皇帝留下的律令说,不准萧氏后代子孙不得对灵碧教教主动手。”
我点头,接着问:“只是因为太宗皇帝的律令吗?如果没有这个律令呢?”
“如果没有?”归无常把头轻轻侧开,昏暗的风灯下他的脸苍白而宁静,“不会,我不能伤害落墨,就算我死了,也不能。”
他接着笑了下:“当初在山海关用暗器伤了你,对不住了。”
我愣了下,我胸口中那一支暗器并不深,也不足以致命,如果归无常真的想杀我,绝不止于此。
所以当时我也隐约觉察到了一些他的用意。
我摇头笑了下:“没什么的,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我和萧大哥也不会和好。”
不过他也真的够任性而为,我也就罢了,萧焕是他唯一的儿子,居然也能下那么狠的手,让萧焕置身危险之中。
不过看看陈教主的所作所为……这一家人真的都够决绝。
笑了下,归无常最后说:“这次天山派的大战,应该是落墨安排的,她要在天山下要了焕儿的命,所以焕儿一定会去。”
我笑着对他说:“谢谢。”
归无常告辞离去,夜色里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宫墙之中。
果然,在我回到京师后的第二天,宏青就从金陵带来了消息:萧焕已经带着阁中剩余的精英,赶往天山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天气很冷,滴水成冰,厚厚的乌云从北方的天际中直压而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第十章 大雪
和萧千清告别,我带上必备的物品,赶往天山。
出京师,过阴山,自玉门关入疆,我走的是狭长的古丝绸之路。
从我出京的起,雪就下了起来,先是零星的雪粒子,时断时续,接着就是鹅毛一般的大雪,等到第四天黄昏,漫天漫地的大雪像是疯了一样,呼啸着从大地上席卷而过,沿途携起地面的积雪,横扑向茫茫的大漠。
马匹在暴风雪中举步维艰,细小盐粒一样的雪会从领口和袍底倒灌进衣服中,风帽的边缘拍打在额头上,像是刀割一样,马前五步之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这样大雪中跋涉了半个时辰,在天黑前赶到了一处驿站,总算看到风雪中的那座石屋时,我松了口气。
把马拴到马厩里,来到驿站供旅客休息的小屋,生了炭火的小屋中挤满了躲避风雪的旅人,我走进去捡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这地方地处边疆,又是江湖侠士们活跃的地段,形形□的各类人等很多,我走进去后,那些旅客只是我几眼之后,就又开始聊天。
离我较远的那个火堆旁,堆围在一起的人头带毡帽,脚穿马靴,高鼻深目,看样子似乎是过往的西域客商。离我较近的这堆却是中原人士打扮,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全都是近来武林中最受关注大事——中原武林和天山派的战局。
火堆前一个剑客拨了拨炭火说:“依几位来看,这次中原武林和天山派,哪方胜算大些?”
他身边那位持着烟袋锅的精瘦老者抽一口烟,缓缓说:“谁知道?”
老者对面是位白净脸皮的年轻剑客,他当下接道:“凤来阁白先生不是已经率众抵达西域了吗?要天山派缴械投降,不是什么难事。”
年轻剑客身边那个虬髯汉子微微冷笑了一声:“白迟帆?他又不是天神天将。少林武当七大剑派,再加上凤来阁的少半人马,气势汹汹到西域来,也只是被困在博格达峰下三月有余,人力折损不算,连天山老怪的一根毛都没有逮到,如今白迟帆来了,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缚?”
年轻剑客脸上有些涨红:“傅大侠,我又没说白先生是天神天将,也没说他一到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缚,我只是说白先生到了胜算会大一些。”他边说,边向先前说话的那个精瘦老者求赞同,“纪老,你说呢?”
那精瘦老者吸了口旱烟,慢腾腾开口:“天山派掌门天山老怪坐镇天山二十余载,她的功夫深浅,二十年来都没人能够说出个一二,但凡与她交过手的人,不死即伤。
“中原武林人数虽众,精英也不少,但天山之上地形复杂,峭壁关隘易守难攻,加之天气酷寒,中原人士多不适应,老夫愚见,最终结局如何,难说得很。”他慢悠悠说完,突然看了看年轻剑客,“文少侠,你有亲朋好友是凤来阁中人吧?”
年轻侠客点了点头:“我有一位好友是在凤来阁中,依我那位好友所说,他们阁主待人最是和蔼,遇事也身先士卒,堪为表率。在凤来阁上下,都深得敬重。数月之前,我机缘巧合得慕过白先生的风采,其谈吐仪态清雅无双,实在令我辈艳羡钦佩。”
一直缩在火堆边缄口不言的那个青白脸色的汉子忽然抬了抬头,轻蔑地“哼”一声:“清雅无双?那姓白的屠杀无辜时狠辣卑鄙的嘴脸,你没看到过吧!”
年轻剑客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说:“木前辈如何会出口伤人?难不成是看白先生年纪轻轻就声名煊赫,心生不平么?”
“你这是何意?”青脸汉子蓦得坐直,提高了声音,“难道是说我木某人妒嫉那姓白的?”
年轻剑客见他动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何意,木前辈自己心里最清楚。”
青脸汉子一掌拍在火盆边缘,怒极反笑:“我就算去妒嫉一只狗一头猪,也不会去妒嫉那个病夫!文少侠,你倾慕的那位白先生,可是个缠绵病榻的病鬼,这次前来西域,别说击杀天山老怪,只怕自己先就病死了!”
年轻剑客也动了怒:“木前辈,你嘴上也忒尖酸刻薄了吧?白先生可曾得罪过你?就算白先生身子一向不好,也不至于如你所说那样!”
青脸汉子冷哼一声:“得罪?那姓白的从未得罪过我,只是把我的……”他忽然打住,冷笑着转了话锋,“你不知道吧?你的那位白先生,自凤来阁的人马从金陵启程起,就躲在马车中,连面都不敢露,我看他是病入膏肓……”
“嘭”得一声,一颗子弹擦着青脸汉子的额头飞过,在他发际处擦出一条血痕,余劲不消,直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
我吹散枪口上的硝烟,站起来笑笑:“这位武林同道,那位少侠说得不错,嘴上不要太尖酸刻薄为好。”
看到我手上的火枪,年轻剑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火枪!你是白先生的亲传弟子凌姑娘?果真名不虚传!”
我依旧冷着脸,向着青脸汉子说道:“我不管你和我们阁主有什么冤仇过结,江湖人不是靠耍嘴皮子立足的,与其在别人面前咒骂几句出气,倒不如拔剑明刀明枪的去干,就算不敌而死,别人也会赞你一句有骨气。”
青脸汉子愣愣看着我,我收起枪重新坐下,除了年轻剑客憧憬又向往的目光,围在火堆旁的其余几人也都把目光转到我身上,默默不语各有所思。
我靠在墙上闭目休息,听到那几个人在沉寂了一会儿,渐渐又开始说话,他们反复地说少林武当和七大剑派在前方吃了什么亏,折损了什么人,却绝口不再提凤来阁的事。
随着气氛热烈,年轻剑客也忘记了刚刚的不快,兴致勃勃参加讨论去了,只有那个青脸汉子,我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这一夜很快过去,等到天亮的时候,狂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依然不停的飘落,但也能勉强上路。
驿站中的大半人为了安全,依然留在小屋中等着雪停,我吃了自带的干粮,灌了满满一皮囊烫热的烈酒,就又匆匆上路。
昨夜在那个驿站中问过驿官,看过了地图,这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接近哈密。
据宏青昨天用猎鹰传来的消息看,他们一行人也才刚到哈密,昨夜风雪那么大,他们估计也不会再赶路,我今天再赶上一天路,差不多可以赶上他们。
主意打定,我不再爱惜马力,一路驱马狂奔。
等到中午,经过一片哈萨克牧民的营包后,我居然在雪地里看到了新鲜的血迹和散落在雪地中的刀剑,再往前一些,就看到路边有几个倒毙的雪衣人,前方山包后的厮杀声也逐渐清晰,我连忙打马冲过去。
刚接近山包,我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小倩,留下一个活口。”
山包后的空地里,萧焕围着白狐裘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中,身后站着给他撑伞的石岩,他们身边就是正在缠斗的凤来阁弟子和那些雪衣人,因为我突然冲出来,他们就把目光转了过来。
萧焕和石岩都愣了愣,就在这一瞬间,轮椅旁有个雪衣人瞄到空隙,朝着萧焕猛地抛出手中的长剑。
距离太近,那个雪衣人又突然发难,长剑被石岩一掌击偏,剑尖还是划过萧焕的面颊,在他脸颊上留下一条细细血痕。
子弹从我的枪管里呼啸而出,那个雪衣人的右肩中枪,雪衣上顿时一片鲜红,扑通一声匍匐倒地。
我驾着马穿过战场,在轮椅前跳下马,捏住轮椅上萧焕的下颌,扳过他的脸来看:“怎么样,会不会破相?”
纸伞下他不可置信似的皱紧双眉,深黑的瞳孔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苍苍?”
我看他脸颊上那道伤口不深,愈合后应该不会留下伤疤,就用指肚将血迹擦掉,才放开他,用火枪退逼几个雪衣人,“怎么,弟子前来相助师父,您不高兴?”
身后他轻轻“嗯”了一声,大雪无声地飘落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我从余光瞥到他身下那架轮椅的一角,有些刺目。
那些雪衣人虽然多,好手却没有几个。
凤来阁人数上没有优势,却都是阁中的精英,很快扭转了战局。
我看苏倩宏青他们在敌群中进退自如,就站在萧焕身旁,对他说:“师父身子还好吗?”
他应了一声:“还好。”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笑了下:“还好我赶来了,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不在师父身边作陪,实在太疏忽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笑了笑,深瞳中的目光却有些涣散:“没什么,你在京师还有事务,所以我没让人通知你。”
我点了点头,有些奇怪萧焕并不知道是宏青把他们的行程告诉了我,这么说宏青是背着萧焕偷偷给我传书的?
但萧焕虽然给予属下完全的信任,但是以他体察事态的精细程度,不可能宏青差使送信的人往返了多次,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正想着,苏倩他们已经将雪衣人击退了,苏倩走过来,一脚踢在先前被我用枪打伤的那个雪衣人肩上:“别装死,起来。”
那雪衣人不但没有爬起来,连动都没有动。
这家伙一开始被我打伤时,还在颤抖抽搐,刚刚却突然不动了。
我蹲下来揪起那雪衣人,他的脸从积雪中露出,血管尽凸,肌肤是一片诡异的蓝绿色,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萧焕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不要碰他的肌肤。”接着问,“他的脸是什么颜色的?”
我还有些恍惚,连忙答:“蓝色的,不对,蓝色里带着些绿色,就好像孔雀翎毛的那种颜色。”
萧焕皱了皱眉:“孔雀散?”
“我们方才擒住的那几个,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