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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疲累,萧焕的脸上显出了些苍白,抬头看库莫尔轻笑:“当初我修书要你增援大同的时候,你不是也可以置身事外?”
库莫尔哈哈一笑:“那个不同,额森近年已经是女真心腹之患,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坐大?当然要出兵打他个落花流水。”
“放任额森残部在关外重地横行,对大武也是明日之忧。”淡淡接上库莫尔的话,萧焕也笑着。
看他们俩说着话,我走过去抱住萧焕的腰:“你们就别眉来眼去了,待会儿天亮了不好回城。”
库莫尔“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白,怎么办?苍苍都吃醋了……”
就知道这两个人凑一起就没好话,跟他们计较只能自己被消遣,我翻个白眼,听到萧焕轻咳了咳,忙问他:“萧大哥,好点没有?”
轻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无碍,他握住我的手,对库莫尔笑:“那么就明日亥时,城下相见。”
库莫尔颔首一笑:“城下相见。”
确实已经不是早了,和库莫尔告别,由赤库护送到营地外,再循着原路返回,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在进到城内之后天色就已经发白。
劳累一夜,萧焕的身子早就承受不住,却连休息一下都没有,不等天亮就召集齐守将,安排下去出击的准备。
坐在他身边的软榻上,一边逼他喝药,一边看着他条例明晰地处理各种军中事务,我同样一夜没睡,现在被温暖的炉火一熏,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房里的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光了,我躺在萧焕膝头,身上盖着软暖的薄毯。雪天不辨晨昏的白色光芒照进窗来,一室静谧安逸。
觉察到我醒来,低头看着我,萧焕唇角勾起温和的弧线:“苍苍。”
全身都包裹在慵懒的温暖中,我伸臂抱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胸前,最后才笑:“萧大哥。”
大武和女真再度联手对敌,这次的对手是隐藏在雪原之后的鞑靼残部。
十一月二十三,大雪初停。
十一月二十三日亥时,月光下的山峦原野覆盖在新雪之下,锦州城外一片银白。
空气清冷,呼吸之间都是层层寒意,无声列队站在城下,甲胄在身的将士不是迎敌的姿态,而是静静地等待盟军的到来。
队列之中的马车门帘掀起,红泥火炉的微光中,萧焕难得地不在忙军务和政事,慢慢翻着手中的棋谱,在身旁的棋盘上自弈。
安静中,同在车内的柳时安蓦然看着棋盘开口:“皇上仁爱,不忍弃子。”
抬头看了看他,萧焕笑笑,没接他的话,却问:“时安,在你看来,现在的局势怎样?”
略停了一下,柳时安回答:“库莫尔用兵一贯奇险诡谲、大开大阖,此次却失之急躁,佯攻锦州再图诱敌固然是好,但天时不占,人心不稳,单凭女真兵力,胜负难说。”
要说他上一句话还是旁敲侧击,这一句话意思就很明了了,他对萧焕出兵相助库莫尔很有些不赞同。
萧焕又笑了笑,拈起一粒棋子,却不落下,继续问下去:“那么更进一步呢,你以为现今辽东形势如何?”
没了刚才的断然,沉吟之后,柳时安才答:“建州自德纶十年起积聚,至今已有数十年,自立国至今,也有十余年,视之为敌,实为忧患,视之为臣,恐有不服。然长此纵容,有一日必当危及江山基业。”
柳时安果然血气方刚什么都敢说,要是曹熙在这里,只怕手又要抖了。
萧焕点头,再问:“那么平辽呢?你怎么看?”
柳时安一顿:“全力治辽,十年后或可有望。”
淡淡一笑,萧焕把手中的棋子轻放在棋盘之中:“那就十年后再议。”
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般地带过,让柳时安立刻绷紧了唇角,似乎是胸中块鲠还没有吐尽,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青白了一下,居然显出了些尴尬。
这位新晋的兵部职方司郎中还是历练少,跟萧焕这种老狐狸说话,想不被绕进去很难。
他们说着,车外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雪原中女真骑兵的身影清晰可辨,库莫尔已经到了。
奔驰而来的骏马扬起地上的雪粒,库莫尔一马当先,猎猎寒风吹起他身后银灰狐氅,英挺的眉目在新雪辉映下犹如刀刻,勒马阵前,他语气微沉,带着山雨欲来般的威压:“女真库莫尔在此,大武德佑陛下,可愿助我驱逐异族,杀敌报仇!”
起身缓步走下马车,隔着重重将士和他相望,萧焕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传送出去:“大武与女真骨血相连,女真之敌,就是大武之敌。”顿了一顿,他缓声说:“现大武锦州儿郎三万,当助汗王库莫尔围剿鞑靼,肃清家园!”
锵然一声抽出长刀,库莫尔举刀向天,一字一顿,宛若椎心泣血,肃杀之极:“驱逐鞑靼,肃清家园!”
“驱逐鞑靼,肃清家园!”震山般地呼号响起,哀恸凄厉。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群狼对月号哭,浓重的悲哀和无尽的杀气撕裂长空,直达云天。
两天之后,大武女真十万联军于建州城外围剿去而复返的鞑靼残军阿思兰部,这一战历时三日,建州城外的雪原被染成一片血红,冬日的苏子河畔尸骨如山。近万鞑靼残军全歼,首领阿思兰被当场斩杀,得益于大武的锐利火炮,女真骑兵伤亡仅一千余人,此役近乎完胜。
血战阴霾终于散去的那天清晨,长途折返到锦州城下的女真大汗拔出手中残留着敌将佩刀,抛入马下,长刀没入土中近半,寒光摇曳中,汗王清朗的声音回荡很远:“我库莫尔有生之年,女真各部铁骑不得踏过此刀一步,如有违逆,视之叛国!”
那一刻碧空如洗,千里山河如练,库莫尔扬眉向城头一笑,天地失色。
战后女真国内亟待整顿的事情很多,库莫尔还是在锦州停留了两天。
趁萧焕忙碌的间隙,我得空和他一起骑马到城外的山丘上,看脚下草木离离,远处连绵群山。
跟他一起策马一通奔驰,我浑身都热了起来,估计这会儿脸上也红了,抬头冲天空大喊了一声,真是许久没有过的畅快淋漓。
笑着看我兴奋大喊,库莫尔开口:“苍苍,我喜欢你这样,就像会走路的花。”
这句话他当年对我说过,现在重新又说了出来,我忍不住笑起来:“也就你老说我像花,我这疯样子要是给我哥看到,肯定会被说像疯婆子。”
“在我眼里,苍苍就是最美丽的花。”库莫尔就是有这种魔力,任何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会突兀。
这么多年过去了,被他那双鸽灰的眼睛注视着我还是会转不开目光,就笑着打趣:“你再这么迷人,我就真把持不住了啊。”
“呦?”他立刻一笑,眉眼飞扬,“这么说来我是比小白那样的美人还要更有魅力了?”
“那当然,那当然,”我哈哈笑,“库莫尔汗王英俊无匹,魅力过人。”
玩笑开过了,库莫尔蓦然停了停,而后说:“苍苍,我想你要选择一下了,要自由,或者要小白。”
我一愣,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话:“什么?”
“你这几年还做着凤来阁的阁主吧,”他笑笑,“小白跟我说起过。”
没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除了军务之外,还聊这种闲话,我也笑笑,如实承认:“两边兼顾,有时候有点力不从心。”
“能够恣情江湖固然是好,这几年来,小白也尽量为你免去了后顾之忧。”库莫尔说着,微微顿了下,“但是苍苍,如果再不在这两者之间取舍,就晚了。”
我愣住,脑袋中一片轰响,乱得像麻。
定然看着我,库莫尔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苍苍,没有人能够孤身一人地撑太久,你不能等到小白真正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回头。”
几乎是本能地,我忙抓住身边这只手,慌着问:“库莫尔,是不是萧大哥又怎么了?你们在一起时他怎么了?”
一连串问完了,看到库莫尔安抚的眼神我才知道我又做了一次惊弓之鸟,充斥在心中的混乱却再也消散不去。
我怎么能忽视?几年来执意留在能让我一展抱负的江湖中,明知他会牵挂还是不管不顾跑遍天南海北,刻意不去想他为这样任性付出怎样的心力。朝内朝外的风声和质疑,孩子们的安康和课业,所有这些……就算他从不提起,我怎么能够统统无视?
几个月前他在养心殿昏倒,我却在最后一刻才知晓他身体的异样。
这次他领兵的亲征,我却只能留在凤来阁安抚人心,连他离去的身影都不能目送。
库莫尔说得对,我是留下他一个人在承担,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推卸,是我把他留下,然后追寻我一个人的洒脱。
直到现在,连库莫尔都察觉出来他已经撑了太久,我却还在自欺欺人着不想面对。
我还在等什么,难到还要在失去后再痛悔一次么?
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库莫尔,我收拾好情绪,笑了笑:“我明白了,谢谢你,库莫尔。”
眼中有嘉许的神情流露出来,库莫尔握住我的手轻拍我的手背,笑了笑:“苍苍,我最希望想看到的,就是你能幸福。”
我笑着冲他眨眨眼睛:“哦?难道不是你心爱的小白幸福么?”
知道他跟萧焕两人的这个玩笑已经开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轻“哧”一声笑出来,库莫尔似模似样地点头:“这么说也成……”
这一次原野上的谈话之后,没在外逗留多久,我们就一起回城。
下马把缰绳交给一旁的士兵时,正看到柳时安捧着一叠文书从房内走出来,看到我行下礼去:“皇后娘娘。”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库莫尔,躬身行礼,“库莫尔大汗。”
等他的身影退下去,库莫尔才摸了摸下巴,有些喃喃自语:“这个小文官,目光倒是有几分狠劲儿。”
我没有心思去听他说话,带着些急切掀开帘子走到房内。
屏风后萧焕一身青衫,披了一领褚青大氅正在翻阅一封奏折,白色日光下,微蹙的眉间有淡淡倦色深隐。
看我走得这么急,他有些诧异地抬头,轻笑了笑:“苍苍?”
摇了摇头,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放在膝上的那只手,抬头冲他笑笑,我说:“萧大哥,我回来了。”
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样,他愣了一愣,随即就轻笑起来,点头用手拂开我脸上的乱发:“逛得开心么?”
点了点头,我冲他笑,伸手把他抱起来,慢慢呼吸着他身上草木的清华香气,不愿离开。
对我这种突如其来的依恋,他也早就习惯,轻揽住我的肩膀,没再说话。
跟着我进来的库莫尔看到这一幕,扬起眉角来轻笑了笑。
四周只剩下一片安静,贴在萧焕的怀里,隐约听到他和我自己的心跳,安稳又平和。
一天之后库莫尔启程,和萧焕一起,一直把他送到了锦州城外很远。
告别的时刻,库莫尔看向天边的浮云,缓缓一笑:“小白,只要你我在世,辽东就会有一方安宁,但不日之后,或许这里终将重燃战火,鲜血漂橹。”
萧焕也笑:“也或许会有百年安定,黎民乐居。”
轻轻一笑,库莫尔不再说话,翻身上马,直到走出很远,他最后转身潇洒地向这边挥手,身影终于混入清一色黑色铁甲的女真骑兵中,辨认不清。
萧焕身后不远处,同样目送库莫尔远去的柳时安不知是一时忘情还是太过愤然,喃喃说了句:“遗患无穷。”
声音极低,却正好不巧地清晰传过来。
笑了笑,萧焕忽然问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