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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浓于水,丁翔现在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事先要求自己如何冷静,可是面对着一个行将就木的亲人,便知道控制感情是不可能的了。
没有料想到渊源这么多年的事情会得到如此迅速的解决,站在一旁的君凌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沉默的样子。
至少,目前的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握中。
伏到病床边,让父亲能够更清楚地看着自己,自己却先更清楚地看见了父亲的憔悴。
“我很开心,很开心。”
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陈邱凌轻声重复着,不复从前纵横商场的骁勇,在光荣与危机四伏的人生路上走了一圈,最后还是看淡了一切——除了亲情。
时间在无声中流失,直到护士敲门提醒中午的治疗即将开始。两人这才发现要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出口。
“二弟,你先和招袂回去,我还有些话想要和父亲说。”
虽然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但脸上招牌的表情还是没有变。不容质疑的口吻,与其说是兄弟间的谈话,还不如说是逐客令。
听到这句话,陈邱凌的手突然紧了紧,想是在做着什么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那眼神也再次暗淡了。
“我,我还会再来。”
在丁翔思考这种可能性之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目送着丁香离开病房,君凌再次将门关上。在治疗开始之前的一小段时间,两个陈总能有机会单独交流一会儿。
看着床上又迅速地回复到了无生机状态的父亲,君凌心中的不悦更增加了几分,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生命只会在自己的身边慢慢枯萎,死亡,可是今天一见到丁翔,却绽放出了让他也讶异不已的光芒。
虽然这光芒转瞬即逝。
“你,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
看着一脸冷漠的长子落座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脸疲态的陈邱凌缓缓地开口。
“您说什么呢,您不是很想见到他的么?”
对于父亲,使用的是疏离而冷漠的敬语,君凌的目光也冷,冷到让人心寒。
“那么,我……现在就把名下的股份签署给你。你……不用再去完成我提出的要求了。我现在,就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
“不用了,父亲。整垮李氏集团这件事其实我自己也很有兴趣的,另外,二弟是我亲自找到的,也不会轻易就放过。”
敲门声,医生和护士推门进入,治疗时间到了。
“父亲,您好好养病,至于您的股份……”
起身,换出一副孝子的面目。在陈邱凌的额上印下一吻。君凌轻声继续说道:
“迟早都是我的东西。”
没有去欣赏父亲此时脸上复杂的神情,君凌径自离开了病房,刚出了大门,手机便响了起来。掀开盖接听。
“陈总,我们已经得手了。”
“很好。”
合上手机,脸上浮现出诡异罕见的笑容。
其实整垮李氏企业和好好“照顾”二弟丁翔,本来就是一回事。
第三十章
走出洋房,为丁翔和招袂准备的车停在500米外的停车场里。这个疗养院不仅大,有的地方更是如同迷宫般让人摸不着头脑。虽只有短短500米,但走在弯弯曲曲的藤花长廊里却一点都看不见端倪。
春光和煦,花架上的紫藤花开得正艳,一串串淡紫色的花朵沉甸甸垂下来遮住人的视线。
“我以前来过几次,所以比较熟悉。”
笑着这样解释,招袂颇有些得意,可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暗淡下来。
“不过每次来都会弄得大家非常不愉快……”
这里的大家,应该是指陈邱凌和君凌吧。
“……其实……哎,算了,不说我了,怎么样,今天的见面?”
心中很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丁翔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回答,索性回了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两人在静默中走了迂回的300米,也许是觉得尴尬,招袂加快几步到前边带路,很快长廊的尽头出现在眼前,转过7号楼的拐角,就可以见到停车场了。
然而就在招袂走到拐角那边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走在后面,因为视角的关系看不见前方发生的状况,丁翔只是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低沉的男音,然后听见招袂的声音: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下意识地向过去看个究竟,却又看见招袂转过身来冲着自己的大喊:
“快跑,快跑!”
几乎就在招袂转过身来的时候,丁翔看见了从他身后“冒”出来的人,高大、魁梧、且都带着墨镜。
“来者不善”,这是那瞬间。丁翔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
在喊出让丁翔快逃的话后,招袂就被人围在中央,丁翔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招袂如同一只扭曲的偶人,右手被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到了身后拘束了起来。
“放开他!”
虽然听见招袂的喊声,但是丁翔并没有听从——虽然心中同样没有底,但丢下别人仓皇落跑的事情毕竟还做不出来。
而那些带着墨镜的男人,也正朝着他围拢过来。
也许是他们轻视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孩,也许是丁翔偷学的几下拳脚还有些作用,灵巧地躲闪过几次攻击,分别击中了几个人的小腹,肩颈和下体。看着他们痛苦的倒在地上,丁翔的危机感却更强烈了。
根据粗略的目测,来人差不多有十名,这场对峙,八成以上的结局就是自己束手就擒。
不过这里离13幢倒是不远,如果能够跑到那里去……
然而可惜的是,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倒下的人被同伴踢到一边,除了扭住招袂的两人之外,其余的都围向丁翔。一对一的拳脚也许还能够防御,但是腹背受敌,逐渐地,局势开始向一边倾倒。
集中了小腹的第一拳就卸走了丁翔差不多所有的气力,还没有等他痛呼出声,第二拳,第三拳夹风而来。
不知道挨了几拳,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有几拳更是狠命地击打在了胃上,强忍着翻涌上来的酸水,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丁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得的是胃癌吧,看来自己的胃病也是遗传的啊
…… 哈……哈哈,那些人……是要把我打死么……为什么呢……
意识即将涣散,丁翔惊讶于自己还能够这样自嘲地思考,脑海中虽然在笑着,但是被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强烈刺激之后,眼眶中的温热液体还是反射性的流淌出来。
“梓封……梓封…救我…”
喊不出声音,只是用口形一遍遍描摹这个名字,丁翔跌倒在拳脚如雨的包围圈中,慢慢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耳边是嗡嗡的鸣声,身体蔓延着痛,骨头碎裂的声音,血的殷红。
“梓封……”
最后一次念着这个名字,他闭上了眼睛。
“梓封,你要是再不出现……就……永远也看不到我了啊…… ”
然而梓封并没有出现,而丁翔,也没有如他所想象地死去。
四个小时后,丁翔是被招袂轻轻推醒的。
睁开眼,便感觉到浑身泛滥的疼痛,像是带着火的尖刀在身上刻划,等到神志清明了些,便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是被人绑架了。”
招袂的右手好像在刚才的扭打中断了,但他自己只是坚持说脱臼了而已。绑他们来这里的那几个人倒是给他们做了些简单的处理,比如招袂手上固定的夹板和自己头上的纱布,不过现在丁翔最疼的胃并没有被他们考虑到——要是能体贴地给再送上几片胃药的话,那些人也就可以改行不当绑架犯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似乎还是郊外,一间简陋的房子,灰墙斑驳,漆着红漆的水泥地和铁栅栏气窗证明这里至少有20年的历史了。空气中漫溢着旧房子因为闲置而散发出来的阴寒。屋子的外间,隐隐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有人正用一种极其讨好的口气通着电话。
“啊,先生,情况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意外……意外……”
声音不大,内容也非常模糊,而他们也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电话的另一头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者。
君凌。
放下电话,万年冰山的脸上划过一丝更加可怕的阴沉。
听说招袂的手断了。
虽然在计划的最初,为了让丁翔不起疑而将招袂也搭了进去,但是君凌已经吩咐过不能伤害到他,虽然手下人辩解说是招袂自己反抗造成的,但隐隐地,君凌还是觉得恼怒,他讨厌这种不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的情节,莫名中,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在慢慢地脱离他的掌控。
父亲也好,招袂也好,谁都不能逃出自己手心。
第三十一章
屋外的通话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皮鞋的足音,带着与粗糙地面摩擦的轻微响声。
糊着白纸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秃头男人一脸严肃的站在他们面前。从他身边的空隙望过去,还可以看见几个男人在外屋走动。
瘦高身形,尖嘴猴腮而眼睛过大,眼前这个看起来颇有些“笑果”的男人就是这次劫持事件的现场导演(原谅我的职业病)。也许换一种场合丁翔会因为这张脸在心里笑出声来,但是现在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痛让他失却一切与幽默有关的联想,瞪大了眼睛望着来人。
“现在是绑架,或者说,你们已经被绑架了。”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以极其平缓的速度这样说道,光头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连串的行动虽然大有向某位葛星明星致敬的嫌疑,但此刻只令人感觉到一种捉摸不定的恐怖。
“我们都是学生,没有钱。”
尚未确定状况,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是被当作有钱人家的子弟给绑了,丁翔首先开口尝试解释些什么。
“我们,要的不是钱。”
光头老大依旧很镇定地回答,一边伸出右手低头看了看手表。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外出的孩子应该给家长打电话了。”
李梓封从快递手中拿到丁翔的皮夹是在丁翔被绑架的一小时之后。
没错,这就是几个月之前曾经被李梓封戏谑地把玩的东西,破旧,简陋,瘦瘪,而现在廉价的合成革磨损了之后露出的灰白衬里溅着已经见发暗的血迹。
打开皮夹,便可以看见原来应该是夹着身份证的透明薄膜里放着一张字条。
“还想见到皮夹的主人,一个小时后在xx路电话亭接电话。”
端详着这张纸条。李梓封坐回沙发里,点燃一只烟。
可以说,并不意外 。
其实早从觉出异样的那天起,李梓封便让人在暗中偷偷跟踪丁翔了。所以今天,从丁翔早上与君凌见面,然后去疗养院。这一路的事情都在李梓封的眼皮底下。
但是因为疗养院的门禁较严,没有关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