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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错了。
站在大门口,丁慧玲给了李梓封三个耳光。
然后跪了下来。
耳光的力道不重,且因为高度差的关系几乎没有痛感,可划在脸上的指甲痕迹却让李梓封有种灼烧的错觉。
李梓封有点措手不及,就这样怔怔地让丁慧玲一下下扬手扇在他面颊上。直到看见她在自己面前跪下时才清醒过来,慌忙将她扶起。
无论如何,都应该是自己对不起她罢。
可丁慧玲接着说出的话,却又一次粉碎了李梓封岌岌可危的意志。
“我就是你的母亲……你那可恶的母亲…”
李梓封不知道丁慧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甚至不知道她离开后将要去哪里。颓然坐倒在沙发上,脑中反反复复着那几句听见的话。
“我是你的母亲,离开你是我对不起你,并不奢求得到原谅……只是……”
只是……………
摊开那本影集,里面竟然都是丁慧玲和父亲的合照,还有她和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母亲慈爱地抱着自己爱子,黑白和变淡了的彩色,原来自己2岁前的点点滴滴都被收藏在这里了,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
找到母亲了,在自己已经这么老大不小的时候。
丁慧玲就是自己的母亲,而那些所谓的流言也都是事实,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了呢?现在,目前,在他早就对这份亲情不再奢望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迟了二十多年。
点燃烟,又神经质地掐灭。然后整个人埋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是你的母亲,离开你是我对不起你,并不奢求得到原谅……只是……
只是…………不要这样对待小翔”
“翔。”
从一开始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提到的一切都是关自己的,可是所有联想到的,都是关于丁翔。
从小过着清苦的日子,一直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没有父爱,孤独……善良,天真,敏感,却被欺骗、伤害、利用、抛弃……然后,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和孱弱的身体,默默离开。
“你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不,不,你怎么会是……我不承认,翔……翔……回答我……你回答我……”
颤抖着手打开那间被自己亲手锁上一个多月的房间,开了灯满眼都是蒙尘的记忆。丁翔留下的一切,他被迫放弃的生活,未来,幸福……一切都被自己无情地剥夺霸占了,放在这里慢慢地死亡。
从抽屉里取出那天在流颜里强行扒下的毛衣——那天丁翔走后他就把它放到这里。李梓封紧紧地将它拥入怀中,用面颊摩挲,用唇亲吻,那种禁忌的味道,绝望而疯狂。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听我的忏悔。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弟弟,你回来,我不会再放开你。一辈子。
从第二天起,李梓封就更加疯狂地寻找,直到耗费的财力和人力引起了媒体和家族内部成员的怀疑和不满,才被迫转入地下,他一直没有放弃,也不敢放弃,因为一旦彻底失去了希望,他害怕自己的心也会随之蒙尘。
他就这样在渺茫的希望里寻找着,不知不觉地过了三年
第五十六章
第三年的春夏之交,s城最美丽的季节。
空中流溢着若有若无的水汽,湖畔荷花也已经绽放。浓绿招展魅惑着人的眼,燕尾剪破湛蓝天空,又不留下一丝痕迹。
而立之年却一直没有婚讯的李氏集团总裁李梓封和虽受内部弹劾但依旧大局在握的君麟阁总裁君凌,这两个外人眼中标准的单身贵族,在一千多个孤枕难眠的日日夜夜后,迎来了又一年。
离开电视圈已整整三年,走在大街上却依然会被认出来,李梓封消瘦了些,头发也留长,看起来很有些萧瑟的气质。将所有的精力投诸于事业,但偶尔也会去流颜,寻找过去的影子。
在那里李梓封遇到过君凌,他们再没有交谈,狭路相逢时也只是淡淡一笑,看起来和平而友好的样子,而只有彼此才知道这笑是出于无奈,嘲笑着对方的落魄,也讽刺着自己的孤独。
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将丁翔圈禁在孤岛般的环境里,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品尝这苦涩的果实。
继续过着有性无情的日子,然而却已经不是不懂得去爱,而是所爱的人无害处可寻。
从去年开始,长辈们就有催促李梓封结婚的意向,一次次聚会上排队的闺秀淑女已经开始绕着地球转圈。心里暗忖着自己终难逃过这一劫,可是依旧想要拖延,一天,再拖延一天……他的丁翔,就快要回来了,就差一点点,就快要找到他了。
三年,李梓封的噩梦,整整作了三年。
可是黎明却依旧不见到来。
在发现自己有变成“望夫石”的趋势后,李梓封狠狠地发下了个毒誓: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娶个最丑的老婆,生个傻孩子取你的名字。丁翔,翔,你听见没有……快回答我……”
也许是这个毒誓实在骇人听闻,所以在这第三年的春天,破天荒第一次有了丁翔的消息。
拿着消息人寄来的照片,李梓封立刻定下了去k城的机票。
照片里是条美丽的街道,青石小路一直绵延到远处蔚蓝的大海中,近处的矮墙上盛开着火红的凌霄花,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纤瘦身影就站在凌霄花下。
没错的,就是丁翔。终于找到他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李梓封一个人站在k城的海边。与照片上一样的景色。K城很小,拿出照片询问沿街店铺,很快有人认了出来。
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李梓封拾级而上,在大约200级台阶的曲折蜿蜒后,突然一片开阔,眼前出现的是建筑在山体上的远望平台,阵阵海风吹拂在面颊上,带来了潮湿和微咸的水汽,从山下一直攀上来的凌霄花此刻变成了花的挂毯贴在路边青绿岩石上。
然而让李梓封兴奋的,是瞭望台右边那间白色的建筑。
轻巧的火柴盒构架让它第一眼看起来有点像温室或者别的什么日光建筑,走进了才发现那是间规模中等的书店,没有名字,但当地的人们都称呼它为白屋。
不消说,白屋的店主就是李梓封一直在寻找的人。
隔着玻璃,李梓封可以看见里面整齐的乳白色书架,整齐地堆满了各种书籍,他知道丁翔喜欢看书,开间书店倒也像是他的作风。也许他本人此刻正坐在店里,怀抱着爱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站在门外,迫不及待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丝犹豫,不是退缩,而是情怯。
该如何去面对他,如何让他了解自己的忏悔,如何将他带回来,还有……
还有很多的事,很多的路要走。
李梓封咬咬牙,推开门。
店里很安静。
行走在书架排成的迷阵里,李梓封的目光不停扫视着,搜寻那张熟悉的脸。
店里人不多,除了几个店员外,顾客用十个手指就可以清数。
白屋不大,他很快就看见了尽头的玻璃大门。
他没有来……
心中小小地哀鸣了一下,目光却不经意地穿过那扇门望向远处,那里似乎又是一个平台。
一扇门就是一个希望。
李梓封突然觉得自己很像误入了艾丽丝奇境的可怜虫,每看见一扇门都会想要一窥究竟,可是每扇门后,躲藏着的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次,会不会不同呢。
推开门,眼前出现的是个伸出峭壁之上的小小平台,有大树和凌霄花的掩映,搭成个天然的凉棚。平台可以眺望大海,可以看见远处那些连珠似的岛屿上发出的点点帆影。
若不是李梓封眼力不错,他几乎发现不了那凌霄花架下斜躺着的人。那人靠在白色的镂花长椅上,穿月白的衬衫和米色长裤,随着海风飘落的凌霄花瓣点点落在他的身上,金红色的堆叠好像衣服上的刺绣。
李梓封轻轻地走了过去,秉住呼吸,伏下身来看他的脸。
思念了三年的面容。
丁翔沉沉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蓝色阴影,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三年前好了些,至少嘴唇显出些红润来。
痴痴地望着熟睡中的人,李梓封忍不住伸手描摹上他的双唇。熟悉的柔软的触感,同时感受到的还有那久违了的丁香芬芳。
不是梦,不是幻觉。丁翔就在这里,在他身边不足一尺的地方。这次,一定要紧紧地抱住他,不再放开。
轻轻浅浅的几个吻,落到白皙的面颊上,接着逐渐加重,逡巡着覆住那柔软的双唇,一个吻、又是一个,慢慢舔吮,然后撬开齿列闯进去,吸吮那甘美的气息,仿佛吸收着久旱的甘霖。
这就是他思念了三年的人,不用再窥视,不用害怕他会消失。只需要紧紧地抓住,呵护着,一辈子。
就在这一波波逐渐炽热的温度里,丁翔睁开了眼睛。方才面颊和双唇上那红润的血色也在清醒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双腿狠狠地顶上李梓封的腹部,要把他踢下去,可徒然无功。他怎么会出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吻他,是梦吧,隔了三年,为什么还做这样的梦……
努力地挣扎,却被拥抱得更紧。红肿的双唇被放开,耳边接着传来了喃喃低语。
他努力不去聆听那些话语,那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已经没有效用的回忆还有……不再会被感动的忏悔。
他挣扎着,努力将李梓封狠狠地甩开。然后继续躲藏,继续平静地慢慢遗忘的日子。
然而终于有什么让他安静了下来。
水滴。
一滴,两滴,温热的水滴落到丁翔的面颊上。
落雨了么,可是刚才还是万里无云。
睁开眼睛望向上方,于是发现了那水滴的源头,李梓封的眼。
凌霄花不停地飘落着,飘到两人的交迭的身上。
这泪有多么美。
不顾丁翔的反抗,李梓封为两人订了第三天上午的机票,他要带他回去,在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
丁翔一直沉默着,自从他在k城自己的卧室里见到了招袂的纸条。
给李梓封消息的人,正是招袂。他说这三年的时间,根本没有让任何人淡忘任何的事。
这三年,自己究竟遗忘了些什么呢?
拿着父亲的礼物,他和招袂在这间海边小城开了白屋,然后将生意交托给了招袂,他依旧读他的书,慢慢地,开始写作,可这三年,他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翻开那厚厚的活页稿纸,那密密麻麻的蓝色字迹,竟然满篇都是过去的影子。
是谁说过……
“对于你们这样的孩子,人生又有什么可以记录的呢?”
于是拜那个人所赐,自己有了不少可以记录的东西,而现在这个人又来寻回自己。那么就让这个人继续陪着自己,写完这一部故事,然后……
第五十七章
“翔……想什么呢。”
第五十次想要主动挑起些话题,但是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