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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身披甲胄骑于马上,坐守本阵。卫玄率领左翼,京城来的“援军”将领指挥右翼。
李崇烈臂缠黑纱,面色平静的驻马于卫玄身侧。
“上盾!”卫玄侧过头轻斥一声,“心中有痛又何必伪装?陈夫人在天之灵是要看你建功立业而不是佯装泰然,你这般又是做给谁看?”
李崇烈一震,依言握起盾牌立在身前,“琉国有长弓连弩,左将军小心了。”
卫玄自信一笑,披挂重甲的挺拔身姿宛如战神,“琉国重骑的马刀带有回勾,可知如何应付么?”
帝泉关箭楼上的旗兵打出旗语,鼓声微变,两长一短,前锋弓箭兵纷纷拉开角弓,箭在弦上。
卫玄提起长枪,“兵器相交之时,切记紧贴不放。”
箭矢离弦,破空之声骤起。
“杀!杀!杀!”
静言一早便被一股没来由的心慌搅得心烦意乱。将日常差事草草打发,步履匆匆的来到漱石居,才进院门就迎面碰见负责递送军报的达森。
“可是帝泉关那边有信儿来?”
达森略一点头,“已交给大公主,姑娘请!”说罢转身便走。
静言也没在意他的无礼,达森能回上一句话已算是客气。
熟门熟路直接进了屋,“姑奶奶,今日军报上是怎么……”话只说出一半就见厅堂中正坐着两名外族人打扮的陌生男子,而且汤先生也在。
姑奶奶一笑,“这个就是我才刚提的章姑娘,左将军卫玄没过门的媳妇。”说着冲静言点点手,“丫头过来,这两位是莫伊族长老。”
静言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姑奶奶倒也不避讳,直接告诉她长老们带来了好消息。
蒙州与琉国接壤的草原上,各部族以莫伊族和固林族为首对琉国西部边界频繁骚扰,前几日琉国派去了议和大臣,现今恐怕正被逼得拍桌子骂娘。
“诺敏的父王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我这次回去见了几面,简直比最狡猾的狼还要奸诈。”姑奶奶笑意盈盈,“有他跟琉国大臣谈判,对方可是占不到便宜的。”
此话一出,堂上之人都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
其中一位莫伊族长老抚掌叹道:“这便是你们常说的趁火打劫了罢?”
姑奶奶见静言眼中略显焦急的探询,微微一笑,暗中冲她点了点头:放心。
汤先生自然也知静言在担心什么,捋着胡须体贴的说:“前线传来军报,王爷首战大捷,逼得琉国人退兵十里,收复前崖隘口。左将军英勇非常,斩敌过百毫发未伤。”
静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莫伊族人天性豪放,两位长老见状便笑着说,“只隔了一座巴雅山,北疆的姑娘可不如我们莫伊族的姑娘豪爽。担心情郎也不敢问一问,你看固林的大公主诺敏,只见到大世子的画像便带着人马追过来……”
姑奶奶佯装生气,“什么话!大世子身份尊贵,骁勇善战秉性耿直,固林公主看重的是我们文符的人品,什么画像不画像的!”
得知卫玄平安无事,静言也有了精神说笑应酬,“说起这位诺敏公主,我是见过的……”
“靳文符,我发现有三名可疑的人往西隘口去了。”
被直呼其名的大世子抬起头,看着来人忍不住笑,“你怎的如此打扮?”
诺敏的一头乌发在头上挽了个简单又结实的发髻,没戴任何首饰,只在发间别了若干支弯折过的柳条,身上也只穿褐色的粗布衣裳,若是隐在树后真是很难发现。
诺敏轻嗤一声:“又不是去宴会吃酒,还要怎么打扮?我本就厌烦那些华服罗衫,父王还最喜欢在我身上挂满金银珠宝以炫耀固林族的富有。今次我是来帮你铲除仇敌的,好不容易能落个轻装打扮,难道你想让我插着金枝钗搭弓射箭么?”
靳文符此时也是一身轻便甲胄,他和诺敏按照父王的吩咐一直潜伏在兴图镇以南的山林之中,身边漫说是没有伺候的小厮丫鬟,连生火造饭这类粗活都要亲力亲为。
伸手揪了揪诺敏头上的枝条,“你若真戴着满头珠翠,恐怕会第一个被人射下马来。”
“靳文符。”
“嗯?”
诺敏用衣袖揩了揩脸上的尘土,“草原上的人都说我是固林族第一美人,你看我美吗?”
蒙州的姑娘果然豪放。靳文符淡淡一笑,“美。”
诺敏得意起来,“我也觉得你是我见过最俊的男人,等打完仗咱们就办酒席,我要嫁给你。”
“诺敏……”靳文符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的身体,不好。我不想耽误……”
“你的身体不好?”诺敏笑弯了眼睛,“你用的弓我都拉不满,这般强壮怎会身体不好?你姑姑告诉我你是为保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清白才险些把自己憋坏的,这么高贵的品格肯定会受到草原鹰神的庇护和奖赏,再说……”
诺敏顽皮的眨眨眼,“父王私下里告诉我,男人要是不行就给他吃生牛肉,多吃些就好了。”
靳文符险些栽倒。
然而说笑归说笑,靳文符并未忽略才刚诺敏带来的消息。
正打算派人再去打探时,一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卒突然从某棵树后冒了出来,双手呈上一封盖有火漆印的密信后,一闪身又消失在林木之间。
诺敏好奇的探头张望,“这人是谁?来无影去无踪的,真厉害!”
靳文符扯开信匆匆浏览,“这是言军师身边的探子。”
“军师的探子?”诺敏歪头想了想,“嘁,我才不信!这探子大有来头才对。”
靳文符盯着信纸面色阴沉,下意识的答道:“是啊,你说得对,这不是普通的探子,是皇帝身边的添翼所刺客。”
“添翼所?”
然而靳文符没有再回答诺敏的问题,只是将来信阅毕,双手一搓,揉成团扔进营地的炭火坑中。那炭坑看上去已是一片死灰,却在瞬间将信纸引燃。
靳文符眼中反映着那团跃动着的橘黄色火焰,直到看着它在释放了短暂的光华后逐渐暗淡,最终完全熄灭,只余一团黑色的灰烬。
“四虎!”
自大郡主和静言回王府后一直留守在大世子身边的四虎于三丈外一拱手:“在!”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摒弃一切辎重,只带足箭矢兵器,去西隘口!”
诺敏看了靳文符一眼,转身走向休憩中的固林族士兵,振臂一呼,“准备出征!”
兴图镇西隘口。
看似寂静的山林之中杀意暗涌。
天边一片火烧云,穿破云层的金红色晚霞笼罩在隘口的城墙之上,远远可见只有寥寥几名当值巡防的士兵漫不经心的走来走去。
忽然隘口之外的树林中惊起一群飞鸟,守兵起疑,纷纷引颈观望,却在此时忽有若干支利箭破空而来,“偷袭!琉国人来偷袭……”
士兵最后的惊呼在山谷中回响。
靳文符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片刻后,伴随着三声重物撞击的闷响,西隘口的关卡大门被撞破,而设在隘口之内的兵营里却毫无动静。
马蹄奔腾声犹如滚雷,轰隆隆长驱直入。
靳文符由树后现身,拉出一轮满弓,瞄准为首一名骑兵,箭出!
“杀!”
静言冲王厨娘微微一笑,“今儿来的是莫伊族贵客,王爷在前线又打了胜仗,姑奶奶和王妃吩咐让府里的人也都一起乐一乐,不必太拘着。您张罗完也早些歇息罢,又或与老姐妹一同吃几盅酒解解乏。”
王厨娘双手扭着一块布巾跟出来,“姑娘可看到有阵前阵亡的兵士名单么?”
静言回过头,“您的两个儿子是不是跟着大世子的?”
“是是,前阵子世子行踪不明,我就担心……但也不敢去问姑奶奶。”
静言抿嘴一笑,“不妨事,大世子很安全。”
“啊?姑娘此言当真?”
虽这王厨娘自静言进府便一直找她麻烦,但这种时候谁会忍心欺骗一位母亲?
静言再三保证之后,王厨娘喜极而涕,一个劲儿的念佛,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拜了又拜,“姑娘你看,这晚霞多美,明天可是个好天呢!”
静言顺着王厨娘的手臂向天边望去,映着盘踞在远方的巴雅山山峰,正是: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
敖瑞负手站在一处小丘之上,遥望天边红云,面上毫无战败的气馁或急躁,反而淡然得让人有些心惊。
策马而来的巴图布赫对国君的背影凝视片刻翻身下马,示意一旁的亲兵不要出声,径自走到敖瑞身后三步处站定,“国君一招诈败使得精彩,明日北疆军必定乘胜追击,这一块地形有利于我军重骑冲杀,必定让他们悔不当初。”
敖瑞低声轻笑,“巴图布赫,你终于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么?”侧过头,“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有意诈做兵败,诱其追击利用地形明日再战,但今日之死伤已超出我的意料。所以,现下可说是我的计谋得逞,又或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各占一半罢了。”
轻叹一声,“北疆军,果然不容小觑。”
巴图布赫眼中泛起崇敬的神采,“身为一国之君能如此正视自己的胜败末将敬佩之至。”
敖瑞哂笑,“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奉承话。”
“末将绝非……”
敖瑞抬手一指天边夕阳,“你看,多美的晚霞。”
巴图布赫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年轻的国君身后。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兴图镇那边恐怕已动手了。”
敖瑞冷哼一声,“没想到北疆军内还真有此等出卖情报的叛徒,这让我很意外。”
“是,以筑北王治军之严末将也怕其中有诈。兴图镇隘口狭长,贸然孤军深入犹如被瓮中捉鳖。所以,末将在对方递送第一份密函时便派人押解过去五百死囚,让他们做士兵打扮冲杀在前,另有二百弓箭手埋伏在隘口之外。”
敖瑞抬起眉毛,“你果然是愈发奸诈了。如此一来,那些死囚便是先锋,若情报属实可扰乱北疆军的后院,若是诱敌之计,死了也便死了,还省了咱们刀斧手的力气,只当是行刑处决。”
转过身,敖瑞似乎颇感兴趣,“你派去隘口之外的弓箭手是打算万一北疆军杀个回马枪,就乱箭给他们射成刺猬?”
见巴图布赫点头默认,敖瑞仰头大笑,“好好好!这套连环计摆得真不错,灵活机动,怎么都是你赢。”
巴图布赫谦虚道:“谢国君称赞。”
敖瑞忽然摇了摇头,“这是有人在背后拆筑北王的台啊!你看,咱们还未如何他们已然自己先闹起来。这就是君主无能的下场!”
靳文筳意气风发策马疾奔,琉国人终于打进来了么?哈哈,他立大功的机会终于到了!
紧随其后的程参军嘴边勾起一丝阴笑,冲身侧心腹使了个眼色,看到那人眼神向旁边山林一送又微微点了点头,便知太守派来的伏兵已到位。
转回头再看一眼靳文筳的背影,不由冷笑。
王府二公子只不过表面精,实际是个傻的。程参军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的将其蛊惑,难道他就不知这般私自撤走防守兵力是重罪么?一会儿只要琉国人打进来,太守府伏兵一出,就可抓他靳文筳一个现形儿!
筑北王于帝泉关小心谨慎的和琉国人周旋,但在京城那些不懂战事的权臣看来就是拖拖拉拉居心叵测。恐怕皇上也心存疑虑,否则怎会同意增派援军?与此同时,筑北王的二儿子又私撤布防让敌兵攻打进来,这两条扣他们王府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不在话下!
程参军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都说筑北王府能人无数,上至陆大学士下至陈太守都束手无策,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