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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 以她相挟
九月二十三日,游逸收到华亲王邀请他去王府赏菊喝酒小聚的请柬,知道老狐狸这是有事要找他了。
这段时间,游逸内心越来越焦虑,却还要在人前维持冷静自持的样子。安语然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他也派人找了许多地方,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他已经失眠很久,只有极困极累时才能睡着几个时辰,却总是做着她正在被人伤害的噩梦醒来。
他无事时便躺在霖院的床上看她的画,这里是她的气息最浓的地方……枕头和被单他都不许乐灵乐巧拿去洗。
她为何没有带走自己的画?是因为她是被强行带走的吗?不,那晚下着大雨,她是带不走那些画才留下它们的。
也许她是自愿跟别人走的——因为自己囚禁了她。
他派出的人虽然没有安语然的消息,却带回另一个消息——有人开始在摩韻城以及周边城镇内酒楼饭肆、茶馆客栈包括赌坊青楼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处,千金悬赏寻找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或者是少年。虽然她一直被藏得很好,但不排除有见过她的人因为重金而去告密。
在去华亲王府的路上,游逸疲倦地闭上眼,靠在马车车壁上假寐。默默思忖,还有谁也在找她?那人目的何在?
到了王府,管家引他去了一个小花园,园中各种名贵菊花盛放,绿白黄紫红粉,各色争艳。游逸根本无心赏菊,匆匆走到园中凉亭中坐下。
不久,华亲王敖天烨姗姗而来。游逸起身行礼,敖天烨摆手道:“睿淇免礼。”
仆人在凉亭中摆上酒菜便退下了。
敖天烨不说正事,却与游逸说起观菊来:“睿淇,金秋十月,正是赏菊观花之时。今天是约你来看花的。还有这酒,可是菊花泡制的,你来喝喝看。”
游逸倒了杯菊花酒,敬了敖天烨。他心知敖天烨不会只是约自己来赏菊喝酒的,却也只能顺着这老狐狸的话说:“时至深秋,百花尽谢,唯有菊花能凌风霜而不凋,独立盛放,确实不是寻常的花。”
敖天烨呵呵笑着:“你看本王这菊园中,各色菊花争奇斗艳,现在正是赏花的最好时间了。本王所拥有的菊花品种之多,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有些名种恐怕御花园里也未必有啊!”
“王爷爱菊,举城皆知。”游逸顺口说了句。
敖天烨鹰目一闪,微笑着说:“本王爱菊,睿淇爱的却是美玉。”
游逸心中一震,抬眼看向敖天烨,知道他说得是林薇珏。
他索性便直说:“睿淇内子的闺名中,恰好是有个珏字。内子已经失踪一个多月,睿淇派人寻找无果。王爷在摩韻城里势力深厚,耳目众多,不知可有相关线索?”
敖天烨无奈地摇头:“摩韻城这么大,一个小小女子在其中失踪,即使本王耳目众多,也不易找到。更何况如果是被人囚于密室甚至是已经毁尸灭迹的话……毫无头绪,难啊……”
他把“囚于密室”与“毁尸灭迹”字音咬的略重。
游逸的呼吸停了一瞬,老狐狸在暗示什么?
敖天烨却叹了口气,突然换了话题:“睿淇往年一直是负责为本王收购米粮。今年本来韻南洪灾、蛮民暴。乱,造成粮食欠收,最终能够收购足量米粮,全靠了你在韻国南北奔波,甚至还去了次莲国收购不足部分。本王觉得你虽然还年轻,却已经足堪大任。”
游逸暗暗捏紧了拳头,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说:“睿淇年轻识浅,能力浅薄,不善经营。这次只是因为本来游家就在各地有不少米粮庄行,这才堪堪收足,纯粹只是侥幸而已。父亲当年突然逝去,交到我手里的家业,却被……我实在有愧于父,更不敢接受王爷重托,怕辜负了王爷的期望。”
敖天烨微笑着说:“你不用太过谦虚,少年人爱玩很正常,但你成婚后已渐渐沉稳许多。睿淇的能力本王都看在眼里,本王对你是可是相当倚重的。”
“王爷过誉了。”
敖天烨倒了杯酒,悠悠地喝了,然后用一对鹰目灼灼的盯着游逸,口中却仿佛不经意似的说:“这次呢,有些货要从韻北运到西郊。本王需要可靠有力的人去督运。这事就交给睿淇你了。”
游逸知道,所谓的有些货是指在韻北边境,从昰国走私来的军用武器装备。所谓的西郊,其实离摩韻城颇有些距离,并非真正的城郊,而是敖天烨私军的驻地。
游家从游父开始就一直只是负责粮草和黄金,从来也没有涉及过武器装备的走私。现在敖天烨却是把游家越拉越近。他根本不愿涉及这么深。原来他可以推说自己只是与华亲王有米粮生意来往,名义上华亲王也在游家产业有入股,所以那些黄金也可以解释为红利。
但是走私武器装备完全不同,那是直接参与逆谋了。
只是,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容他拒绝!老狐狸起初说的那些关于安语然的暗示让他浑身发冷,手心冒汗。老狐狸绝不会无的放矢地与他说起安语然的事情,难道她的失踪与老狐狸有关?还是他已经找到她的线索,甚至是已经找到她本人了?她是不是被老狐狸囚于某处了……
游逸已经笑不出来了,捏着拳头,努力保持平静地说道:“睿淇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敖天烨听他答应了,便哈哈大笑:“喝酒喝酒!”
☆、第四十二章 · 鼠患易消
虽然已经深秋,就快要入冬了,但九月二十三这天阳光却很灿烂,午后的房间里暖烘烘的。安语然吃完午饭,一时有点犯困,想躺会儿再去拖地板,床头的铃却很不人道地响了。她郁闷地从床上坐起,去了容问离那儿。
对于这个可恶的一天三次一次不拉催着她拖地,连午睡都不让她睡的妖孽,安语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地板其实不脏,她推着拖把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要把活儿干完了。
容问离坐在桌旁喝着茶,忽然说:“语然,这些天游逸派出手下,四处打探是否新近出现过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又或者是金褐色眼睛的少年。”
安语然本是不想理他的,听了这话却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容问离:“他们找到情花来了吗?”
容问离看了看她,颇具深意地笑道:“自然是来找过了。”
“那……他是不是知道……”安语然不自觉地捏起拳头。
“目前还不知道。”
安语然松了口气,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游逸为什么还要找她?他不是说过女人如衣服,没了就没了,根本无所谓的吗?恐怕他只是对于“衣服”不是被他抛弃,而是自己“跑了”而感到不舒服吧?
容问离把她的神情瞧在眼里,突然换了个懒洋洋的语调:“莫非……你其实是想要游逸找到你?”
安语然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低头接着拖地。
容问离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若是你想念过去作游府少夫人的日子了,我晚上再送你回去可好?”
安语然没好气地说:“不用劳驾尊下了,我不会再回去的。难道那天我戴着足枷的样子看起来很愉快吗?”
妖孽玩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道:“足枷易开,心枷难解。”
安语然本想吐槽一句,想来想去,突然就没心情再说什么,沉默着加快速度拖完地,收拾好拖把和水桶,回了自己屋子。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知为何,安语然脑海里翻来覆去就是“足枷易开,心枷难解”这八个字。她恨恨地坐起身,都怪这个死妖孽,多嘴说什么心枷难解,害得她都不能午睡了。不就是心结吗,有什么难解的?
她坐到桌前,从那个重阳节时用来插茱萸,现在被她当作镇纸的长方形旧木筒下抽出一方白纸。
鹅毛笔稍蘸浓墨,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纸上逐渐出现一张俊逸男子的脸——线条分明的脸庞,冷峻的表情,紧紧抿着的薄唇,挺直坚毅的鼻梁,形状漂亮的凤眼,纯黑的眼珠深邃无底,好看的双眼皮,修长浓密的眉毛,鸦羽般的黑发……
安语然画得很专注。
这个男子,曾经让她心动,只是她还来不及投入太多感情,便对他感到了失望。是的,不是嫉妒,只是失望而已。他把姬妾视作物品般随意处置,他狂暴地威胁着要掐死她,他强迫她当他的面换衣服给她带来的羞辱,他把她当作囚犯那样用足枷锁起来……
收笔,墨干。
安语然提起画像静静凝视了一会儿,随即深吸一口气,将它狠狠揉成一团!
·
晚上回到自己房里休息时,安语然觉得有些口渴,提起水壶倒水,却只倒出了杯底一点点水。于是她下小楼去厨房,换了个装满清水的水壶。
回到小楼,安语然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把她吓了一跳。匆匆跑到二楼,安语然看见绘紫的房门大开,她自己则站在走廊里,一付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子。一看见安语然,绘紫就像落水者看到了救命稻草,匆匆地向她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语,语然。”
安语然被她的表情弄得紧张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绘紫颤声说:“有,有老鼠!好大一只!”
安语然噗哧一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只是一只老鼠就把你赶出房间了?”
“语然,你不怕老鼠?”
“老鼠不怕,只怕小强。”
绘紫有些迷惑地问:“小强是什么?”
安语然嘻嘻一笑:“蟑螂啊!”
绘紫原本紧张的表情也轻松了些:“那,语然,你替我赶走老鼠好不好?”
安语然奇道:“服侍你的老妈子呢?”
绘紫指着隔壁道:“赵妈去借扫帚了。”
说话间,赵妈过来了,却举着扫帚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房去,敢情这赵妈也是个怕老鼠的!
安语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水壶,拿过赵妈手里的扫帚,跨进房里去,在房里桌下床底都搜索了一圈,并没发现老鼠。她出门对绘紫道:“应该没有老鼠了。”
她心道说不定老鼠就是被绘紫刚才的尖叫吓跑了。
绘紫松了口气:“语然,多谢你!”
安语然笑道:“不用客气。”
她弯腰去提水壶,刚抓到水壶的把手,就有种怪异的感觉。她右手提着这水壶上楼,刚才放下时把手是朝着右侧的,此刻把手却是朝着左侧,所以她的右手就要扭过来才能抓住把手。再细细一摸,刚才那个水壶把手内侧有些突起的横纹,而现在这个水壶,把手内侧光滑无纹。
这不是她刚才提上来的那个水壶。
这时绘紫又对赵妈吩咐道:“赵妈,去拿些鼠药来放在房里各处,免得这讨厌的东西再回来!”
赵妈应声正要离去。
安语然提起水壶,突然指着绘紫房里大喊:“好大一只老鼠!绘紫,是不是你刚才看见的那只?”
绘紫紧张地说:“什……是,是的。”
安语然夺过赵妈手中的扫帚,冲进房里。她一路追到桌边,用身体挡住绘紫她们的视线,将手中提着的水壶与桌上的水壶迅速交换了。随后她又提着水壶追入卧室,一边喊着:“我让你逃,让你躲!”一边挥着扫帚砰砰乓乓一阵乱打。
干净的被褥——被扫帚挑乱了,放着香粉、胭脂的瓷盒——被扫帚打翻了,上好的官窑青瓷花瓶——被扫帚挥碎了,多层的紫檀首饰盒——被扫帚砸开了,珠玉首饰散落一地……
绘紫听到卧室里传出来的各种器物碎裂声,跑到门口急急地喊:“语然,它不在卧室了,跑出去了!”
安语然故作愕然道:“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