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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停车场的路口,就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着:“傅、傅老师……”
傅希媛有些诧异,循着声源看去,见到梁熙瑟缩着站在角落,她穿得很单薄,嘴唇是干涩的白,人也瘦得吓人,外套显得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走似的。
大四的学生课程不多,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梁熙了。
何培霖和梁熙的事情她也隐约知道,不过闹得最大的时候她并不在国内,以为是两人年轻气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合则来不合则去的想法比比皆是,她不是八卦的人,也就没有再刻意去打听过他们分手的来龙去脉。
傅希媛上前两步,抓着梁熙的手,感觉像冰棍似的,不由得皱眉:“怎么穿这么少,还在这里吹冷风?要找我不会打电话么?”
梁熙好像并不觉得冷,勉强笑了笑:“之前打了,打不通……听说您今天有课,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我前段时间出国交流学习了。”傅希媛抓住她的手往车的方向带去,“来,这里是风口,咱到车里说。”
梁熙摇摇头:“不了,我待会还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傅希媛也不勉强,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好吧,你说。”
“傅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培霖在英国的联系方式?”
“啊,这个……”傅希媛难为地顿了一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几乎不和我联系的。”对这个飞扬跋扈的小叔,她也是尽量不去惹他的,只偶尔在家宴里碰下面。
梁熙身体僵了一下,眼眸闪过失望,苦笑地喃喃:“原来连您也不知道啊……”她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了,都说不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傅希媛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宽她的心说:“我是不知道,你真急着找他的话,我帮你问问!总有办法的,他又不是到太空了!”
“可以吗?”梁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
“怎么不可以?你等一下,我打电话问。”傅希媛笑了笑,拿出手机就拨了何培沂的号码,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兄长的肯定知道。
果然,一下就问好了,她示意梁熙:“你记一下。”
接着她报了一串数字,奇怪的是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她说话声音太小,梁熙问了两三遍才记下号码,不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熙,你没事吧?”傅希媛看着她过分瘦削的脸蛋,总有种不安地情绪在疯长。
梁熙笑笑:“我没事,我和培霖有些误会,我要找他说清楚。”
后来又没怎么听过梁熙的消息,也不曾听说她和培霖复合。
直到有一晚她去会所参加十年同学会。
遇到了跪在那里被客人羞辱的梁熙,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手帮忙。
那时她还不知道梁熙经历了什么变故,以为她是不自爱,自暴自弃才去会所那种复杂的地方,甚至还骂过她。
傅希媛让经理给她开了间小包厢,拉着梁熙就进了里头。
“你也不打听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好听点只是推销名酒,可真下了场被客人怎么了你,又找谁哭去?”她是真的恨铁不成钢,感情没了也不至于糟蹋自己。
梁熙擦干了眼泪,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客人扯乱的衣服,低着头道谢:“傅老师,谢谢你帮忙。”倒是把所有的指责都受了。
傅希媛恨恨地睨着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卖酒?”
“这里提成高小费多,我需要钱,很多钱。”梁熙还是低着头。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霖子呢?你告诉他了吗?”
“他啊……我和他早就无话可说了。”梁熙闭了闭眼,声音微颤。
角度的关系,傅希媛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光听着就心疼:“就算这样,你也可以来找我啊,傻丫头,有什么困难不能开口的?”
梁熙只是摇了摇头。
包厢里虽然清洁过了,可是空气不是很流通,还有淡淡的烟酒的味道。刚才又经历一番折腾,梁熙勉强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就往垃圾桶里干呕,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傅希媛怔了怔,不敢相信地问:“小熙,你是不是……怀孕了?”
吐得天昏地暗的梁熙根本没办法回答她,又听见她问:“是霖子的?他知不知道?”
那会儿梁熙是怎么回答她的?
对了,她当时用一种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原本是打算告诉他的,可他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然后傅希媛自然也就知道了梁熙家里破产,父亲入狱,她和弟弟面临辍学,而她又和霖子分了手,还怀着孩子,这么一连串的打击像巨石一样压在这个本来被人呵护备至的女孩身上……她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她不懂事。
她不知道梁熙为什么坚持不肯告诉霖子关于怀孕的事情,那时她要电话应该就是说这件事的,后来为什么没说出口,她无从得知,只能尊重她的意思。
梁熙并没有打掉孩子的想法,又不怎么愿意接受她金钱上的帮忙,说长贫难顾,她要用钱的地方是无底洞。
梁熙这样,霖子也有责任,何况梁熙还是她很中意的学生,她不忍心不管。
傅希媛只好给梁熙介绍收入也客观的翻译工作,又帮她找了个好律师,悄悄垫了律师费,总之能帮的就帮,尽量减少她的负担。
可到底还是出事了。
那天傅希媛有些低烧,便起床晚了。
接到梁熙室友徐萌的电话,语气有些焦急:“傅老师,您,您好,我是徐萌,小熙不舒服,下面一直在流血,怎么办啊?”说到最后她都哭了出来。
因为之前她就拜托徐萌多照顾梁熙,有什么事可以打她手机的。
徐萌没遇过这样的事,情急之下大脑一片空白,只记住要给傅希媛打电话,她有办法。
傅希媛一听“流血”这两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孕妇见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赶去了医院,袁医生先问了情况,又给开了保胎的针药,说得再观察几天,如果不再见红就证明孩子保住了。
梁熙的情绪明显已经乱了,说话也没头没尾的。
等她睡了,傅希媛才把徐萌叫出来问,好好的怎么见了红,是不是又去做别的工作了。
徐萌也冷静下来,一脸愤愤地说:“小熙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何培霖可能要和别人订婚,心情一直不好,昨天过马路的时候又没留神,听不见喇叭声,差点被车撞了,幸好司机刹车快,她只是跌了一跤,可是回来后一直说肚子不舒服。都是何培霖那个混蛋!要不是他扇了小熙一个大巴掌,小熙就不会总是间歇性耳鸣听不见声音,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怎么就敢和别人订婚?”
“你别急,只是两家长辈都有点儿意思,不是真的。”傅希媛叹了口气,脑子灵光一闪,抓住了重点,“霖子什么时候扇了小熙耳光?为什么?”
徐萌有些激动:“还不是他的好姐姐?说小熙一言不合就动手推她下楼险些流产,可小熙说明明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刚好那段时间何培霖和小熙因为高家哥哥的事情一直吵架……”
“霖子也就相信了?”
“我不在场,只是知道梁熙回来的时候脸是肿的,哭得跟泪人似的。”
傅希媛睁大眼,见徐萌点头,她气得要命,“他脑子进水了吗?”
徐萌憋了很久的话好不容易可以说出来,便也不管不顾了:“脑子进水的是小熙,偏偏喜欢一个混蛋。还说什么和他约好了,彼此再生气不能超过一个月,她说等大家冷静了再找他解开误会就行了。谁想到接着出了梁叔的事?好像何培霖在那边也有了别人,所有的苦倒是小熙一个人全受了,我要是她早就熬不住了……”
其实换了谁都受不了。
治疗的效果并不好,梁熙□一直出血,孩子眼看着保不住了,袁医生劝梁熙放弃孩子。
梁熙不肯。
袁医生就让傅希媛当说客,越晚做手术,对她的身体伤害越大。
那天的对话,傅希媛至今想起来都心酸。
“傅老师,宝宝还好好的呢,她很乖,我几乎都不吐的。”
“小熙……”
“已经快四个月了,可以听见她的心跳了,我怎么能不要她?”
“……”
“您帮我求求医生好不好?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傅希媛不忍心看她,咬牙劝说:“小熙,医生也是为了你好的。”
“傅老师,我想见培霖,很想很想,怎么办?他还没见过宝宝呢,他那么喜欢孩子……”
她的病号服已经被泪水打湿,双手紧紧地护着肚子,不肯让任何人靠近。
都是疼痛有等级之分,可是只有真正痛过的人才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并不是简单的用几度痛级可以形容出来的。
梁熙再不愿意,孩子仍然保不住。
只是一个简单的引产手术,可却是梁熙人生中的海啸,她还那么年轻,如花似玉的年华就要被迫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就连她这样站在手术室外的人,都觉得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奇怪的是,梁熙比她们想象中的都平静,乖乖吃药认真调理,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惜她们都把梁熙想得太过坚强。
谁也不会想到她前一秒还反过来安慰她们说自己没事,下一秒自己就悄悄地回到她和何培霖曾经住的公寓,想在那里结束生命。
要不是徐萌警觉,或许这个世上再没有梁熙这个人了。
傅希媛的声音顺着冷风传来:“你们肯定想象不到当时的情形,尽管已经过了近一年,可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触目惊心。”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幽幽,“小熙今年才二十二岁啊。”
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个千字万字的故事,可真正经历的又何止千万?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浴室的地砖上都是血。
梁熙躺在浴缸里,几乎没了呼吸。她腕上的伤口很深,医生说那是下了狠劲的,再晚几分钟送来华佗都救不了她。以后是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拿不了了。
何培霖的身影仿佛是被风雪风化了千年的岩石,深邃的眸光见不到底,要不是他还有呼吸,他都以为自己跟着傅希媛说的话慢慢死去。
他像刻字那般,冷硬地一字一顿问出口:“她为什么还要骗我说孩子是她故意不要的?你为什么也替她瞒着?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的声音,颤得如寒风落叶。
景衍给他的消息里没有这些,肯定也是傅希媛做了手脚的。
傅希媛平静地看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若有甜蜜,就两人分享,若是痛苦,那就一人承担。霖子,小熙比你以为的更爱你,又怎么忍心让你承受她经历过的痛?”
“她只和我说,她恨你也恨不起来,只不过……也没有力气再爱了。”
放弃,有时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勇敢。
34纠结
何培霖铁青着脸色,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郁,心里潜藏的怒意像一只马上要腾跃而出的兽撕咬着他的理智。
他的胸腔激烈起伏着,没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将捏紧的拳一挥捶向身旁的落地镜墙,力道又重又狠,铿锵一声,龟裂的镜子折出他绷紧的面容。
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
他那带血的手掌有些吓人,有些玻璃碎都扎在上面了,傅希媛担心地皱起眉喝止:“你这是干什么?手还要不要了?”
她正想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势,却见他一个转身冲到一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