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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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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聒噪破入梦乡,不情不愿的告别睡榻,一边揉着酸胀的肩背,一边步出帐外。掀开帐帘,看到那披着刺眼阳光,迎面伫立的人,姽婳的脸色更加难看。 
  “殿下,睡得可好?” 
  “怎么又是你。” 
  “我也想问来着。” 
  “此乃我齐之阵营,阁下走错地了。” 
  “应邀而来,盛情难却。” 
  姽婳蹙眉,不解其意。郑忽这才慢条斯理的靠了过来,递她一片信牍。 
  是太子诸儿写给郑忽的。 
  “郑太子好生仗义。”姽婳怏怏冷笑。 
  “过奖。郑齐乃是盟军,同进退,理所当然。”郑忽热情欠奉,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我好的很,劳太子尊驾来此一趟,请回罢。” 
  收到逐客令,郑忽却是剑眉轻挑,不以为然:“这么说,殿下是要随我回郑军营帐?这也不错。” 
  姽婳哪里会怵他,堆上笑意:“我是说,请殿下卷铺盖班师回郑,伐宋既胜,多留无益。” 
  “莫非殿下来此观光不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郑忽一语道破:“周天子既命齐平定华父督,做为盟军,郑国必当戮力同心。” 
  姽婳一惊,冷煞煞朝连称横过一眼,见他局促的垂着眼眸,心中更加笃定:被出卖了。 
  笑话,目前连自家军队都支使不动,哪有闲情去招惹盟军! 
  不待姽婳置言,郑忽随行的侍卫已然动手,将他一干行军辎重搬下车来,安扎在齐太子也就是现今姽婳的营帐旁,距离仅三四丈。 
  “这营帐……” 
  “只此一个,并不打扰齐军驻扎。” 
  “侍卫……” 
  “军旅中人,不拘小节。警备之事不劳殿下费心。” 
  “你的军队……” 
  “就在齐军西侧,彼此照应。” 
  姽婳嘴角在抽搐,那是因为心中已将太子骂了千遍万遍,要问哪国太子,两个都未幸免。 
  “倒要谢过太子殿下,请便罢!”冷冷抛下一句,姽婳忿然转身回帐。 
  扶桑子紧步跟进来,一眼就看见姽婳端坐案前,臻首低垂在臂弯里,十指紧扣,那信牍在掌中断成两截,正随着双手微微颤抖着。 
  从未见姽婳这般怒不可遏,扶桑子心里揪成了结,蹲在身边,柔声相劝:“殿下。回去又如何?” 
  宁托外姓,不服我姜! 
  出师不利,折戟沉沙,将一片大好心情冻结成冰,刀刀割在心上!昨夜一个下马威,今晨一副人肉枷,偏又是郑忽,怎不怄死个人! 
  忽而,灵光一闪,眼前豁然开朗。姽婳抬起头来,眼眸深沉似海,牵筋缩脉似的战栗也飒然松解。 
  “唬我是吧?信与不信,与我何干。尔等泱泱大军,枕戈待旦,又有何功?我只需一己之力,足以成事!”姽婳笑容诡异,兀自喃喃。     
  “殿下,郑太子与将军帐外求见。”汲云卫孟阳在帘外禀道。 
  “进。” 
  帘幕一开一阖,帐中坐下三人,姽婳,郑太子,连称各踞一方,其余武卫侍从都留在帐外待命,不得入内。 
  良久,帐内一片寂静。东道主殿下旁若无人的翻阅典册,是一派不染纤尘的闲逸。郑太子殿下冷峻似寒冰,沉默如磐石,浑身都散发出军人独有的深沉达练。陈怨新恨,默默交织在帐内轻风里,肆无忌惮,又如履薄冰。 
  连称只得硬着头皮打开话匣: 
  “昨夜殿下言有定宋之计,臣特来请求赐教。” 
  姽婳继续拨弄着太子诸儿留下的将卒名册,和宋邑地形图。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亏了将军还记得在下昨夜之言。” 
  连称装傻充愣,拖来挡箭牌:“那是。郑太子受太子之托照应殿下,为臣者当然要竭力相辅。” 
  “兵者,国之大事。殿下究竟有何妙计,在下洗耳恭听。何必再计较那些微枝末节。”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郑忽忍无可忍的开了口,十分认真。 
  “若我无计可施,殿下又当如何定宋?”姽婳挑眉,问道。 
  郑忽眉间微蹙,显然对姽婳的漫不经心很是不满:“若殿下只是信口开河,定宋之事在下便一手操持了!” 
  “又将奈何?” 
  果真是来观光的!将军国大事置若儿戏,教人如何不着恼。只因齐乃此事主导,来帐下相问也只是出于礼仪罢了。 
  郑忽本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姽婳纵是顽劣,也聪颖过人,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如今却是大失所望,还徒生一肚子怨气,口气更是冷硬: 
  “宋侯有位十年,兴战十一场,可谓穷兵黩武。华父督妄杀司马孔父,又做出夺人妻子这般无耻事来。宋廷君者不君,臣者不臣,以我之见,若宋侯肯臣服天子,便可助其诛灭华父一族。” 
  见那一脸的官司,姽婳直觉好笑。然他所说倒是实情,纵有不甘也还踏实行事,可见对两国之盟定是用心。于是拈量着,稍稍收起玩耍的心思,正色道: 
  “计若如此,也还是要等,谁知那宋侯究竟蠢到何种地步。粮草如何?” 
  粮草乃战之本,军势所系。公族子弟养尊处优,偶有监军也常常目空一切,哪管将士温饱。那丫头居然考虑至此,真是出人意料。郑忽情绪稍缓,道: 
  “尚可维持十日,倘若战事逾期,此处距我邑不远,到时可以从国内运粮。” 
  第四次会面,二人难得收敛锋芒,心平气和的议论正事。 
  姽婳眉开眼笑的道: 
  “我看那宋侯撑不过十日,其政局若要安稳,必定要结好于诸侯,称臣于天子。到时即便吾等在此多有逗留,军费大可让宋国担待。战事因他而起,不能便宜了他。” 
  听这话,是深思熟虑过的,但怎么听怎么像兴灾乐祸。虽然如此,也算与自己不谋而合,郑忽不禁对她另眼相看,可她毕竟年幼,思虑还是太轻浮,于是纠正道: 
  “宋国十年十一战,民不聊生。吾等再以供粮之事相逼,怕最后苦的还是苍头百姓。” 
  “谁说非要吃他们粮食?”姽婳目光灼然,满是兴奋:“子宋公族里,不知藏了多少宝器,拿出一二供给诸侯也是应当。” 
  这小算盘打得倒精!郑忽凝睇注视姽婳,心中一番揣度,已不再将她视做闲来观光的无用之人: 
  “看来殿下,果真怀有妙计。” 
  “予我五日,五日之内按兵毋动。”姽婳往几上一倚,懒洋洋道:“将军,让那群聒噪的家伙走远点,今日好生准备,明日我要阅兵。” 
  听着好似计策已定,却依然不知计策如何。连称再想追问,见郑太子已起身告辞,也只好诺诺退下。 
  步出帐外,连称赶上郑忽脚步,拱手问道: 
  “不知太子究竟如何行计,就这么等着不成?” 
  “如今公子季是齐军之帅,尔等惟命是从便是。”郑忽轻易打发他,漠然而去。 
                  行云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五千字,再接再励~~~~~~~~  旌旗蔽日阵连天,白驹过隙追少年, 
  行车更在行云上,看罢青川日头鲜。     
  “此战,齐、郑、鲁各出一军。每军有卒一万二千五百,战车五百。目前齐鲁两军比肩驻扎,齐军在东,鲁军在西,郑军最是靠前,为此战先锋……” 
  眼前是旒旆飞舞,遮天蔽日,耳畔是连称陈情,叨叨不停。战车排成长龙,仿佛直插天际,漫山遍野的不是草木,而是戎装劲裹,沉默肃整的齐军士卒。 
  御手驱着战车,载着姽婳行云流水般在严整的列队间穿棱。两服两骖四匹马乖顺而昂扬的错着蹄子,油光漆亮的皮毛,随风飘摆的长鬃,似乎在炫耀着它们冲锋陷阵时的所向披靡。 
  战车通常有三人,御手站中间,车右执戈盾,车左执弓箭,进退一体,生死相系。 
  姽婳已褪去皮甲,露着金色简便行军衣,带间垂环衔绶,煞是矫健飒爽。在女子中,她自是身姿挺拔,四肢修长的,但落在虎背熊腰的武夫堆里,那一身金黄除了瘦巴,就是娇小,极似个十三四岁骨骼未成的少年。此时正站在车右的位置,一面是被孔武豪迈填满了的胸怀,一面是被喋喋不休烦透的耳朵。身后随行阅兵的战车上,车左车右也皆不当位,汲云卫鸠占鹊巢,立在车上,威风凛凛。 
  “当时与宋军对阵时,郑太子亲率车兵冲锋在前……”说完那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后,连称又开始新一轮的歌功颂德:“我齐太子初次监军,却也临阵不乱……” 
  “下去。”姽婳有意沉着嗓音,看都不看他那唾沫伴眉眼齐飞的脸。 
  连称一怔,意犹未尽的瞪着姽婳。 
  “我不喜与人同车,下去!” 
  见姽婳面色冷然,颇不奈烦。连称顿觉意兴阑珊,悻悻的跳下车,又上了另一辆,身为将军,他还是得随行的。 
  并驾齐驱的郑忽,也暗自舒了口气。他依然是纯黑常服,大带缠腰,锦绶垂悬,髻上一支金衡,腰间一把玉器剑,将那刀刻冰摧似的俊美容颜,修饰的更加摄人心魂。 
  “快一点,往南看看去。”姽婳甚是不满的催促着。显然察觉御手当她弱不经风,而有意缓缓徐行。 
  “再往南便是郑军营地。”御手有所迟疑。 
  姽婳拂着车轼,转过噙着笑意的脸,对着郑忽道: 
  “没看见郑太子尊驾在此,就是一路跑去新郑,他也必盛情款待。” 
  郑忽倒是气定神闲:“鄙营未曾准备检阅,殿下看了莫要失望。” 
  “哪里。”姽婳也学起谦虚:“素闻太子沙场威名,麾下必定势如豺虎,想来更比齐军这片木桩子有趣才是。” 
  嘣。木桩子头儿连称青筋突起,牙根在打架。 
  郑忽也是怃然不快:“殿下这是在阅兵,不是寻欢取乐。” 
  姽婳探究的盯着郑忽坚毅的侧脸:“敢问郑太子从军多久?” 
  “五年。”郑忽目视前方,自家营阵已近在眼前。 
  “五年不算久啊。”姽婳一脸叹息的道:“可为何老一副吃了败仗的黑面孔!”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随从卫士一脸怯怯地望向郑太子,任何领兵之人听了这话,恐怕面孔只会更黑,更甚者,拳脚相向! 
  可郑忽只是一副“不出所料”的冷颜,睨了那口没遮拦的丫头一眼: 
  “那殿下可要多备些炭。” 
  “呃?” 
  “老打胜仗,不黑脸,多对不住殿下。” 
  郑忽的随侍,如同被天打五雷轰一般,僵在当场。 想到破风刺雨时的横眉,想到出生入死时的冷目,想到加封进爵时紧抿的嘴唇……五年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也能如此风趣诙谐啊! 
  正当众人忆苦思甜,重新认识郑太子时,马车已辗入郑军营地。铿锵有力的号令和山摇地动的怒吼席卷而来,盛兴而来的车队立刻被湮没在声势滔天的阵列里。 
  远看像群殴,近看是一群人在斗殴。郑卒个个坦胸赤膊,沐浴着四月艳阳忘情操练。汗如瓢泼,冲刷着黝黑的脊背,描绘着那一块块如刻的肌肉,汇流入沟壑般的线条,顺势直下,将行军袴溻的湿透。 
  沿途所至,军士见是太子车驾,只在一瞬间阵列速成,其迅速严整教人咋舌!车过之后,沉浸依旧。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败之师,当之无愧!相形之下,齐军绝对是在敷衍。姽婳冷眼瞅着连称,嗤道:“说你是木头桩子,冤乎?” 
  连称羞愧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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