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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必须转给新闻发言人,其他人未经授权不得擅自对外透露信息。第四,立刻准备一份外部声明,诚实地解释整个事件,对伤亡表达关切和遗憾,并且强调公司的应对措施和解决方案,有媒体来访,我们首先提供这份书面声明,有备无患。”
一连说了四个立刻,末了,陶然又加了一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Vincent始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和整个会场紧绷的气氛比起来,未免太过闲适。陶然长长的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他静静地听着,倒也不打断,可总让人觉得有点漫不经心。到底他会作何反应,陶然捏着一把汗。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紊然有序的部署:
“好。请何总、公关部郭经理和安全部李经理组成危机处理小组,直接向我汇报;请郭经理担任新闻发言人,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畅通;请陶小姐和明澈公司提供危机公关策略咨询,协助郭经理准备必要的文件和方案。”
这老兄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陶然却立刻刮目相看。她与太多的人打过交道,不消几个回合,已经识得水深水浅。
有的人不爱说话,那是因为木讷,这人不爱说话,却是因为他不说废话,虽然年纪轻轻,外表平平,然而陶然深知,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寥寥数语已能看出,其人思维敏捷,决策果断,更有着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气势和定力,端得不可小觑。
待把话说完,他一声不响站起身,走了出去,显然是言尽于此,不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何玉昌有点下不来台,带着几分恼意地挥挥手:“散会散会!”又指了指陶然、老郭和刚刚被他痛骂的李经理,说:“你们三个,赶快出个方案给我和方总看!”
三人恭敬称是,给足他面子。
等人走完了,老郭瞅瞅陶然,老老实实地问:“下面怎么办?”
“我马上打电话回公司,安排人起草那两份声明,李经理,你只需驻守现场,把最新进展随时通报给我们,老郭,咱们俩一起准备份紧急通知,马上下发给公司前台、秘书和保安,要让每个人明白接待来电来访的注意事项,这些岗位是公司的第一道门户,出不得半点差错……还有,医院那边要安排专人守护,尽一切努力抢救伤员。……对于死者,要请公司派高管亲自登门通知家属,在此之前千万不可把死者姓名公布给媒体,让家属在报纸电视上得知亲人的死讯是极不人道的……”
陶然三下五除二把工分完,把需要叮嘱的地方一一交待完毕,三人各自分头行事。
等大批媒体赶到的时候,老郭经过准备,心中有了底,也恢复了该有的水准,虽然仍有些紧张,但场面总算没有太难看。
忙碌了大半天,无论是事故现场局势还是外围局势均已有所缓解,陶然稍稍松出一口气,安排下属明天一早把所有相关的媒体报道整理出来,要等看了才知道外界反应究竟如何。
告别打算通宵坚守岗位的老郭和老李,走出清莲大楼的时候,天已黑尽。
陶然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扭扭酸疼的脖子。
“陶小姐。”
一个沉厚的声音平地里冒出来,陶然一惊,忽觉耳熟,赶紧把脖子正回来。回头一看,果然是Vincent,就站在她斜后不远处。
她纳闷,这男人属猫的么?虽说外面有点暗,可她刚刚几乎就从他身边经过,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不及细想,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方总。”
Vincent伸手与她一握,简短有力,道了声:“辛苦。”
连慰问都只得俩字。
“不辛苦,应该的。”陶然笑笑。
“进展如何?”
“目前来看还算顺利,没有大的纰漏,局势基本可控。”陶然知道他不喜欢废话,而且估计何总早已把细节随时汇报过了,索性不再多说,想想还是加了一句,“不过这么大的事,没有任何不利影响是不可能的,危机公关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降低负面影响,避免引起过激的公众反应。”
他点点头。
两柱车灯划破黑暗,一辆银灰色宾利缓缓驶近,悄然停在他们旁边,司机走下来,打开后车门,静立一旁。
Vincent绅士有礼地问询:“陶小姐,可否送你一程?”
“哦不用,我有车,多谢。”
他点头,微躬一礼,隐入车中。
车子调头,红色尾灯闪了两下就没影了,像它的主人一样,毫无声息。
一个特别的男人,陶然想。
她发觉很难用已知的定义去形容这个男人,他敏捷却又冷静,强势却又低调,就像草原上游荡的豹,优雅,但也危险。也许唯一没有疑义的,就是他的骄傲。
嗯,骄傲,陶然暗暗附和了一下自己,显然嘛,连他的谦恭都那么骄傲。
不过他当然有理由骄傲,因为他姓方。
陶然与清莲合作已有五年,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方家人,但关于这家跨国集团背后的方氏家族,她多少有所耳闻。
方家祖父是当年下南洋的华侨,因生活所困背井离乡,从印尼、马来辗转前往美洲,最终在巴西落地生根,从一间小木材厂起家,及至父辈,已经成为当地巨贾,并与政界交好,陆续购得大量土地和森林,在巴西,方家私有的林地面积几乎相当于若干欧洲小国的国土总和,由林木而发展出的浆纸厂、木材厂和建筑企业遍及全球,说其富可敌国当也不为过。
这次方氏派出继承人前来中国,想来老郭说得没错,清莲的亚洲总部也许不久会落户中国。想到这,陶然心里有几分雀跃,清莲的生意做大了,自然少不了明澈的好处,当然,官方说法叫作,与客户一同成长。
所以这次事件能否成功解决至关重要,有方家少东坐镇,这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
回家的路上,陶然又把整套沟通方案和今天已经实施的应急措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认没有问题,对于明天的媒体反应也不算很担心。
可是,第二天,当她匆匆赶到公司,拿起办公桌上的新闻简报时,险些眼前一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股腥甜涌到喉间”。
郁愤之中,想起陆浥尘的话——
你无法穷尽所有意外,那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陶然匆匆赶到公司,拿起办公桌上的新闻简报,险些眼前一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股腥甜涌到喉间”。
她抄起报纸就往外走,边走边给老郭拨电话。
“老郭,今早的报纸看了吗?”
“没有啊,我这儿刚从医院出来,还没顾上别的呢。”老郭猜她话出有因,急问,“怎么了?”
“晨报头版登了篇报道,指称爆炸事故造成有毒化学品泄露,已经污染附近水源……”
“不可能!”老郭断然否认,“事故车间绝对没有危险化学品,而且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把厂里所有危险品都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就是怕这样的事发生,这你昨天也是知道的。”
“对对,我知道,老郭你听我说完,报道旁边配了两幅图,一张是工厂排水口的照片,显示水管出口有大量白色泡沫,还有一张……是何总的,他用手推挡相机镜头被抓拍下来,报上讲,记者当时在向他质疑水质问题,他开始也解释说危险品已经转移,不会流入水源,后来可能因为记者一再追问,何总有些急,……唉,我给你念下原文,‘何玉昌恼羞成怒,抢夺相机,高声指责记者没有职业道德,只会添乱,并且声称,你们有空不如去查圩纸厂,清莲不知比他们好多少。’”
“啊?”老郭一听也懵了,“何总什么时候接受的采访?没跟我们说啊。”
“这个先不提,圩纸厂又是怎么回事?”
“圩镇造纸厂,是镇上的一家老纸厂,就在我们旁边,他们厂设备工艺旧,污染治理差,私下违规排放,因为他们的排水口位于我们的上游,所以常常连累我们的污水水质检测,交涉了好几次都没有用,何总一直很恼火,一着急估计就顺口提了一下。”
顺口?陶然额头冒汗,他这一顺不要紧,不但没解决问题,还乱上加乱。昨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外界传达清莲检讨责任和解决问题的诚意,以求征得谅解,平息事态,何玉昌却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恶形恶状地指责别人,这除了落人口实还有什么用处?更别说与媒体交恶,后患多多……
陶然心头冒火,可碍于何玉昌的身份,不便多言,只好空叹一口气,改口问:“医院那边怎么样?”
“两名重伤员已经苏醒,情况基本稳定,还算万幸。不过死者家属情绪很激动,厂里的工会领导还在安抚。”
“你现在在哪?”
“回公司的路上。”
“我马上到你那,老郭,麻烦联系李经理,尽快搞清那张排水口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其它的,等见面再说。”
“好。”
因为路远,再加上交通早高峰,等陶然到达清莲的时候,已近中午,她气喘吁吁赶到会议室门口,正待推门,门却突然开了,只见何玉昌脸红脖子粗地从里面冲出来,头也不抬地从她身边擦过,门被重重甩上,发出巨大响声,陶然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推门一看,只有三个人,Vincent坐在正中,神情淡然,面容平静,陶然压根就不指望能从这男人脸上看出什么来,她直接转向老郭和老李,这两位似乎刚刚也被什么吓着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郭见到她,像是暗暗松了口气,急急迎过来说:
“陶然你可到了,事情闹大了!一上午我们这的投诉电话都快接不完了,全是镇上居民打来的,非说我们污染水源,也有说污染空气的,有的说家畜喝水得了病,有的说家人吸入烟气身体不适,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圩纸厂刚刚来人讲,他们的员工担心爆炸导致有毒物质扩散,非常恐慌,纷纷要求离厂,由此产生的停工损失要让我们负责!另外好几个记者打电话给我,都在追问晨报那篇报道的事。”
陶然心一沉,就知道这次的麻烦不会小,可事到临头,慌也无用,她镇定地问:“排水口的泡沫是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我们已经对排水进行了自检,没有发现异常。环保局的人刚刚也来人做了环境监测,包括空气和水,样本已经取走,估计要再等一会才有结果。”李经理回道,“我们怀疑,照片上的泡沫是因为昨天消防灭火导致排水口出水量增大,只是冲击出来的水沫而已。”
“现在要怎么回答外面那些人?”老郭插进去问他最着急的问题。
“如实回答。”陶然毫不犹豫地说,“就说目前自检结果没有问题,等环保局的官方检测报告一出来,也会立即公之于众,如果有确凿证据证明爆炸事故造成污染,清莲一定负全责。”
“负全责?现在做这样的承诺……会不会太早?”老郭有些迟疑,他瞄了瞄Vincent,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这个责任代价巨大,是不是我们先保守一点,别把话说死,留些后路?”
陶然摇头,回答谨慎却坚决:“老郭,你的顾虑有道理,但我不建议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