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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箩筐。
所以,自小芽及芨开始,杜吟秋就忙著为她找亲事,当然,对象绝对不能好到哪里去,因为再怎麽说,小芽也只是个婢女,不是吗?
於是这一天,杜吟秋终於为小芽谈妥了一门“最恰当”的亲事,而且马上急著去通知小芽这个“好消息”。杜吟秋踩著粗重的步伐来到厨房後门口,一如所料,小芽正坐在小凳子上低头捡菜叶。
“小芽!”
经由长年累月的“训练”,杜吟秋的嗓门早就拉高了八度,平常就算没有河东狮吼,听起来也像在打雷,让人想故意装作听不见都很难。
但是,小芽没听到。
“小芽!”
杜吟秋很自然的又扯高了八度音。这下子,除非小芽是个聋子,否则总该听见了吧?
但她还是没听到。
奇怪的是,杜吟秋并没有再拉高八度大吼:也许是因为拉不上去了,也没有生气,而只是翻翻白眼,然後伸手出去用力的推推小芽。
“小芽!”
小芽立刻惊跳了一下,淬然转过头来。
“咦?舅妈,你什麽时候来的?”
千万别误会,小芽不是聋子,也不是故意装佯,她只是太专心了。这是她的独特性格之一:一旦她认真做起事来,她就会很专注,非常专注,专注到即使有人在她身後喊救命,甚至被强奸、被杀害,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如果说穿了的话,其实刚好相反,她是根本一点儿也不专心,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专心。
事实上,当她在做那种单调、无聊、乏味的工作时,通常都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乱想,而一旦让她找到一个“适当的题目”後,她就会开始将思绪专注在那个题目上头,努力的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来。
譬如,如果她爹娘没死的话……
或者,她爹娘虽然去世了,但她却是被最疼爱她的江叔叔收养了的话……
抑或者,她将来若是能嫁给一个好丈夫的话……
甚至是,如果舅舅、舅妈都很疼她的话……
寄人篱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刚开始,她也只是用这种方法来暂时满足一下自己,让自己能够继续开朗快活的生存下去,但多年下来,这已经变成她的自然习性了。
“咦什麽咦?做事认真是很好,可是也不用认真到听不到别人的叫唤吧?”
小芽懒得做任何反驳,反正辩驳了也没啥路用。
“舅妈找我有事?”一提到这件事,杜吟秋立刻奇迹般的对她展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来,虽然很假,甚至还怜惜地,还是很假——抚抚她的脑袋。
“小芽啊!你今年也满十六岁了吧?”
一瞧见她那个模样,小芽的警戒心立刻升起,还不自觉地跳起来往後退两步,只差没摆出防御姿势了。
“是没错,舅妈。”
杜吟秋的脸笑得更像一团面糊了。
“那就该嫁人了,小芽。”
果然……“我还不想嫁,舅妈。”
“那怎麽行,年岁到了不嫁人,人家可是会在我背後说话的,何况……”那张笑脸陡然阴沉了些。“我已经帮你定下一门亲事,你不嫁也不行!”
小芽咬了咬牙。“不知道舅妈是把我许给了谁家?”
杜吟秋眼中的恶毒光芒一闪而逝。“很不错哟!是城西王大员外的继室喔!”
就算小芽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听到这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还打了好几个寒颤。
王……王大员外?
那个又老又瘫,差不多要去向西天报到的老头子?!
不会吧?嫁给他做继室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而已!谁都嘛知道其实是嫁过去做他那两个儿子,甚至是孙子的玩物,等他们玩腻了、厌了,恰恰好做老头子的免费陪葬“物”!
天底下哪有那麽好康的事!
虽然这边的人不是什麽鲜花!顶多就是杂草一棵,可也不是活该任人践踏那麽卑贱吧?
她不过十六岁,未来还长远得很,她也答应过娘亲,即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要自立自强,让自己活得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咦?等等、等等,这个……好像是爹说的吧?
管他的,谁说的都好,最重要的是,她或许常常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可这并不表示她很笨,别拿她当白痴看好不好?
於是……
“我不嫁!”小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杜吟秋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就知道她会这麽说。“我知道舅妈不喜欢我待在欧阳府,那我马上离开总行了吧?”
“不!”杜吟秋笑吟吟地摇了两下西瓜脑袋。“我要你和燕玲同一天出嫁,我要看到燕玲被人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的嫁到浔阳去,而你就给我自己走到王府的後门,这样你明白了吧?”
小芽和幸灾乐祸的杜吟秋互视片刻之後,倏地,小芽身子一矮,又坐回小凳子上去捡她的菜叶了。
哼!谁理你啊!
而杜吟秋却以为小芽不得不认命,不自觉地得意的呵出胜利的笑声来。
好恐怖的鬼哭!
当晚三更时刻,一条小小的人影背著一个简陋的包袱,双手还吃力地抱著一个中型盆栽,悄悄的从欧阳府後门摸黑离去了。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下临茫茫九派,上接冥冥苍穹,重山叠岭,云雾缭绕,秀丽多姿的庐山充满了大山大水的气魄,荡漾著令人神往的灵气;古往今来,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兴之所发,诗文便就。
而南麓秀峰的飞瀑流云、古木参天,更是庐山最灵秀之处。特别是在这盛夏时分里,在那秀峰山脚下、那幽谷清泉间,那一座全以大白石堆砌而成的大庄院,悠然恬适、静谧淡雅,将这芙蓉山水处衬托得更加灵秀非凡。
然而,却没有几个人敢靠近这儿,连住在里头的人也不太想靠近这儿,因为,每当山庄里的可怕狂啸声响起之前,他们就得像逃难似的离开那座山庄,而且,这种情况不是偶尔一次发生,而是一次又一次,逃得他们自己也都快发疯了!
所以,在这座山庄里工作的奴仆都待不久,事实上,所有的婢女都嘛早就跑光光了。
因此,可怜的战修和叶天涛便得轮流出去拐骗年幼无知的良家奴仆回来,就算只来顶上一、两个月也好。
唉——他们实在很想……叫救命哪!
“这次换谁了?”敢问这句话的人就一定不是他,事实上,他只是在提醒对方——该准备出发了。
“咦?”战修粉无辜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是吧?又换我了吗?”
“少来,就是你没错!”叶天涛也很慷慨地贡献出一根食指帮战修指著他的鼻子。
“是这样吗?”战修还想做垂死的挣扎,让一切变成梦。“你没有记错吗?”
“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很用力的给他记错的!”这叫顺应民众要求。
“这就不必了,”战修忙道:“下次还是我自己来记就好了。”
“你不必客气嘛!咱们是好兄弟,我很乐意帮忙的呀!”叶天涛露出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模样。
“不、不、不!您才真的是太客气了,我自己的事当然要由我自个儿来,否则,哪天我要是懒得连爬都爬不动了,那可就糟了,你说对吧?”战修更是假笑连连。
“随便你。”叶天涛耸耸肩。“这次你要到哪儿去找?”
战修的笑容蓦地消失了!换上一声苦恼的长叹。
“这邻县附近都不行了,我想更往南去。”
“南昌?”
“不,南昌去过了,我要去芦陵。”
“芦陵啊?!那可以多找几个人嘛!”
“我尽力罗!”战修不抱任何希望地说:“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麻烦你罗!”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要不叫他去拐骗人口,要他做什麽都行。
战修突然觉得有趣地笑了。“阿涛啊!别忘了少爷不喜欢吃鹿肉喔!”
叶天涛顿时一愣。“呃?”
“哦!还有牛肉、猪肉、兔肉,他统统都不吃的喔,”
“咦?”叶天涛突然觉得有点不安。“你……你告诉我这个干什麽?”
战修似乎就要忍不住了。“那个……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庄里的大厨半个多月前就走人了,这阵子可都是我自己下厨伺候少爷的三餐喔!”
叶天涛又是一愣,旋即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嘴。“你……你的意思是……是说……”
“嘿嘿嘿!老兄,你总算明白了。”战修幸灾乐祸地爆笑出来。“我不在的时候,就换你下厨罗!”
天哪、地啊!他经手的食物中,唯一能吃的就是生食!竟然还要他料理给少爷吃?!给那个暴躁易怒的疯子吃?
不如他自己下锅去被煮好了!
於是,经过慎重地考虑再三之後,叶天涛终於决定了!去拐骗人口,还是恍煮东西给疯子吃要来得安全一点,所以……
“我说……嘿嘿!阿修啊!我在想……”
“免想!”
“可是……”
“免谈!”
“阿修啊……”
“免哭夭!”
“你嘛帮帮忙……”
“免唱哭调仔!”
“……我想,那我还是先抹脖子好了。”
一般出入庐山必会经过牯岭镇,而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也因此逐渐繁荣起来。
但是,大体上来讲,大部分的商家还是由当地居民所经营的,他们自给自足兼赚外地人的钱,有好处必然先给自己人,要照顾当然也要先照顾自己人;
简言之,就是他们有所谓的排外心理。
要赚外人的钱又排外,还真是有够矛盾的!
“对不起,小姑娘,你在这儿是找不到工作的,还是到邻镇去试试吧!”食堂掌柜的对那个抱著一大盆花来找活儿干的小姑娘歉然地道。
“可是……”小姑娘——小芽的表情似乎很苦恼。“我身上已经没有半文钱了。”
一路往北的路途上,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盆栽,她的包袱就不会被偷了……好吧!她招供,一逃离欧阳府後,即使将来如何仍是个未知数,她却早已迫不及待的把她心不在焉的幻想力发挥到极致了。
所以,她连包袱是什麽时候弄丢的都搞不太清楚,结果,身无分文的她力气只够走到牯岭镇。虽然她并不後悔——爹爹说过,後悔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但这种情况的确令人相当不知所措。
唉——真是世态炎凉不成?
“这……”掌柜的为难地觎一眼另一头的老婆,犹豫半晌後,还是摇摇头。“很抱歉,我顶多可以给你几颗馒头,其他的我就帮不上忙了。”
几颗馒头?
拜托!那能撑到几时啊?小芽不由自主地转眼朝食堂内的客人望去,以充满期待恳求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的客人。
就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帮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吗?
“嘿嘿嘿!小姑娘,想找活儿是吧?嘿嘿嘿!要不要我帮你个忙呀?”
哎呀!世上果然还是有好心人的!
小芽、心头一喜,忙定睛望去,可刚一看清楚,她就失望地转回头来,心中不由得比适才更要泄气几分。
那个胖大汉子脸上的淫邪之色大概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怎麽了?小姑娘,你不是要找工作吗?嘿嘿嘿!小姑娘,你只要陪我过一晚,我就给你半锭银子如何?不但好赚,而且包你爽的喔!”
连鄙夷都懒得鄙夷了,小芽根本不想理睬那只色狼,兀自拉好系在盆栽上的小袋子——里面是花的种子、乾燥花和一些小瓶、小罐等等,再抱紧了盆
栽,正想离开食馆到别处去试试看时,没想到才刚走出一步,她的肩头便被一只油腻腻的胖手给抓住了。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