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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姚毅喝了二、三口啤酒。
“你呢?”她试探地问。“你的故事呢?”
“我在美国时,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他并不避讳他的过去。“我很爱她,我们同居了三年,一切都如此美好!我们还计划等她毕业那天就结婚。”
“然后呢?”雾霜接口问:“你们为何分手?”
姚毅沉浸在回忆中,一段不堪的过去。“我为她牺牲很多,我滞留在美国,与老爸翻脸,就为了与她厮守。谁知道──”他的双眸迸出怒火。“就在她毕业的那天早上,我看到桌上的纸条──”
“写些什么?”不知为何,她紧张地问。
“她嫌我穷,养不活她,跟人跑了!”他简单地说。“我恨死她了!”
“那表示你还爱着她。”雾霜语意深长道。“爱之深,责之切。”俊仁的影子又浮上她的心头。“俊仁是不是会像你一样地恨我?”她心悸着。
“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学我,逃婚吧!”姚毅趴向前,他与雾霜面对着面。
“不!”她苦笑。“我不能背信忘义。”她又在强调古老的“教条”。
“喔!拜托!”他叫嚷着。“你已经拿到钱就可以跑了。”
“不!这是道义。”她仍然仗义直言。“这是道义!”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真是个冥顽不通的女人。”但他还是佩服她。“像你这么内外兼美、秀外慧中的女孩,真不知那个肺痨鬼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真便宜他了!”
“谢谢你的赞美。”雾霜的嘴角上扬。“我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有很多缺点,像我的脾气,哎!”
他的嘴角一撇。“你能为家人牺牲,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姚毅自我解嘲。“不像我,一个大男人,反而不敢面对事实,选择逃婚。”
“所以,你更要回家。”她鼓励着。“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糟,也许你的未婚妻是一位如花美眷喔!说不定你第一眼看到她就会爱上她。”
“喔──”他呻吟着。“第一,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丑女,我十分肯定。她的头发枯黄像稻草,满脸的红豆,眼睛小得像芝麻,鼻孔大得像两个探照灯,身材活像个洗衣板──”
他话未毕,雾霜已笑得歪倒在桌底下。“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丑陋的……女人。”她结结巴巴着。
“是真的。”姚毅抓住她的手臂,正经八百道。“这全是奶妈告诉我的。我的奶妈不会骗我,她真的见过那个可怕的女孩,所以她才会要我逃婚。”
看他如此惊慌又无奈的模样,雾霜也不好意思再笑。狐疑道:“你的奶妈?”
“是的,她从小就照顾我,一直没结婚。她是我母亲当年陪嫁的丫头。”他解释着。
“看样子,你的老婆实在是丑得可以。”她不禁同情他。“不过──”
姚毅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没有不过,我反问你,你会爱上你的肺痨丈夫吗?”
雾霜不敢言语。
“我替你回答──不会。”姚毅振振有辞道。“我也同样不会爱上她。”
“我知道。”她耸耸肩。“但是,我实在满同情她的。恐怕她将要过着没有丈夫的日子。”
“不是恐吓,是事实。”他纠正她。“这个丑女人,竟还能博得我父亲的欢欣,她一定是心怀鬼胎、不怀好意。”而且,她一定觊觎我家的财产,这句话,他并没有告诉雾霜,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瞧你,把自己的老婆说得一无是处。”雾霜顿觉世人好无情,就因为那女子长得像丑小鸭?
“不说了!都是一堆垃圾。”姚毅把自己的老婆说成垃圾。“换你了,你的决定真的不改变?”
这时的她,脸上不自觉抽动着。
“怎么了?”
“脚疼。”她简单道,伸下手按摩自己的膝盖。
“怎么回事?”他不明白。
“没什么,只是昨天跪了一下午。”她无一丝保留地把她在俞家所受的折磨,一五一十告诉他。
“真是欺人太甚!”姚毅火冒三丈。“有钱就能逼人做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吗?实在太过份了!”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就真的从大门口外,三步一跪,跪到他们家的祖先牌位前?”
“是的。”她不以为意。“这没什么嘛!忍耐一下就好了。”
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
姚毅思忖着:从他在桥上碰到她的剎那间,他就知道,这女人执拗得很,她的自尊心强烈到否认她的愚痴行为──跳河自尽。
可是,她却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委屈求全地跪地忏悔、认错。承认那些明明是富豪人家“欲加之罪”的行为。
姚毅一点也不懂她。
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很快地,一抹淡阳己从窗棂隙缝射入,阳光把玻璃内的麦酒,染成一片金黄。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喝酒的,今儿真是破例呢!”雾霜自嘲。
“人在绝望中总是会做出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他一语双关道。
她当然明白,他指的是无名桥上的事。“没错。”她承认着。“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的未来吉凶未卜,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起码我还活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安慰她道。
晨曦,在这女子的脸庞抹上一层晕光,使她看来宛若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
她真的很美!姚毅赞叹。真是“天妒红颜”,这么美丽的女人,为何竟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
他看看表。“离早晨六点还有十分钟,你还可以选择逃婚。”他又在鼓励她做“坏事”了。
“还有十分钟,你可以选择回家娶你的妻子,不要在外游荡了。”她回敬道。
“喔!我真服了你。”姚毅佯装头疼。“我衷心希望你的“执着”能带给你好运。”
“我不会在意好运或恶运。”她领悟了。“就当我是为自己积福就行了。”
“好!”姚毅举起大拇指赞美,他嘻皮笑脸地头往前仰。“需不需要我教你一些“毒夫术”。”
“毒夫术?”
“是啊!”他低语着。“怎样不留痕迹地把丈夫毒死──”
“你实在是坏得可以。”她恶心道,强烈地做出“不”的姿势。“我不需要。因为只有两年而已。”
“两年?”
“在这两年内,我为他生下孩子。两年期满后,我就可以走了。从此我与他们家再也毫无瓜葛。”
“就这样?有这么简单?”他才不相信,有钱的人铁定会耍花样。但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愿再多说任何话,以免眼前这女人又把他的人格贬到最下流的地方,也许还以为他是撒旦转世呢!“好!”他举起酒杯。“祝福你,两年后重见光明。”
“谢谢!”雾霜也举酒干杯。
墙上的老式闹钟中的鸟儿突然站出来,咕咕叫──
六点了!
分手的时候到了!
听着钟声,姚毅和雾霜竟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可是,又能奈何?
他和她,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第三章
也许是终日无所事事,毫无目标的日子过得太久了,雾霜年轻的心,再也无法忍受
这单调、枯燥又一成不变的生活。今天她终于爆发了,她大声道:“我讨厌这里,我好
无聊,我要出去!”
没想到,姚金居然没反对。“出去走走有益身心,你太苍白了,应该多晒晒太阳。”
还不忘掏出一张信用卡给她。
雾霜对姚金的宽容,有些震惊。
她自嘲地想:是否,我今天告诉他,我要离开,只怕姚金也会应允,会吗?她好疑
惑。但她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地收下信用卡。
她不会用它的,雾霜倔强地告诉自己,为了不要引起无谓的争执,也为了弥补刚刚
自己无礼的行为,她还是收下了信用卡。
虽然姚金一再强调:姚家的一切,雾霜可自由享用,这当然包括司机及车子。但,
雾霜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她才不要有被“监视”的感觉。
姚金也不勉强她,一切全凭雾霜的意思。但他还是担心地递给她姚家的住址及电话。
就这样,她漫无目的地游荡,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腿酸才上了车,也不知道公车
要把她载到哪。
也许是心血来潮,也或许是这一带的街景吸引她,雾霜糊里胡涂就拉铃下车。
高雄很少下雨,今天她难得出门一次,却突然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一下子就把她
淋成落汤鸡。
这场雨来得急且大,雾霜只好冲到屋檐下躲雨,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湿漉漉的街
道,她竟发起呆来。
天色渐渐暗了。
雨不曾停止。
公车来来往往,不知过了多少班了。她知道无论是公车或是出租车,任何一种交通
工具,只要她愿意,马上可以回到姚家,不用站在这拥挤的街头。
但是她根本不想回去,那一室的冷清,漫漫的长夜叫人无法忍受。她宁愿用这陌生
的喧哗来慰藉她孤寂的心。
屋檐下的店,随着时间越晚越加热闹起来,客人络绎不绝,雾霜抬眼一瞧──红宝
石酒廊。
对姚毅的恨,对俊仁的情,此时都交缠纠葛她的心,她只想发泄心中的苦。
看着红宝石酒廊的霓红灯闪烁不已,似乎在向她招手,就这样,她不假思索地走进
去。
※※※
“你说什么?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到酒廊却不点酒,只要求唱歌。这里又不是卡
拉OK!”李主任听了雾霜的要求,几乎快笑掉大牙。
“拜托!就这一次,我不收钱。我是音乐系的高材生,我的歌喉很好,没问题的,
求求您。”她恳求着。
这还是李主任第一次看到有女子这样地“毛遂自荐”,或许她真的很需要工作,他
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另一方面,这女子美丽迷人,全身又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特质;深深吸引着他,
他岂有不动容、不答应的道理?
“好吧!”他想,反正我们也没有损失嘛!“你要以什么名字出现?”李主任问道。
“霜霜!叫我霜霜好了!”
“好,我就叫你霜霜小姐。”
于是,利用中场空档的时间,经由李主任的介绍,“霜霜”就这样上台了。
雾霜选了一首邓丽君的歌──我只在乎你。
她满脑子都是俞俊仁的影子,她唱出了足以令人心碎的歌声。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
她甜美幽怨的歌声,竟感动了所有酒廊的客人,不论是在饮酒畅谈,或是私语者,
都忍不住把眼光投注于舞台上。
她到底是谁?这声音也同样惊扰了他──这酒廊的老板张钱开,一位已婚且事业有
成的男人。这动人的歌声,令他赶紧找来现场李主任追问:“她到底是谁?”
李主任的回报,只说她名叫“霜霜”,其余一概不知。
他要定她了,张钱开告诉自己。
雾霜完全沉没于歌词的意境中,所以,当她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台下震耳欲聋的鼓
掌声,才令她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再来一首!”
“再唱一次!”
酒廊里人声沸腾,所有的客人毫无保留他们的热情,完全接纳雾霜的歌声。
她颔首微笑,随即琴声扬起,她继续唱: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在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