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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跟其他粗粮一样,不挑地方,种哪都成,只要把底肥打好就成。
过了几天,冬生把土灶垒好了。李氏每天上午过来帮忙,中午吃过饭,再回家去,收拾一下家里。
这天傍晚,麦芽在菜园子拿根竹竿够扁豆,想着晒干以后,冬天拿来煎咸鱼吃。
林虎却匆匆忙忙跑来了,推门一进来,就到处找麦芽。
“麦芽姐,麦芽姐!”
田氏在院里扫地,听见他嚷嚷,忙说道:“她在菜园呢,你干啥急成这样哩!”
林虎抹了把脸上的汗,顾不上跟她解释,又冲到菜园里。
麦芽早听见他在喊,站起身,问道:“你找我干嘛?”
林虎喘着粗气,站在篱笆外面,“我爹让过来我问你一声,夫子来村里了,晚上能在你家吃饭不?我爹说,我娘做菜不如你做的好吃,就想问你能不能烧晚饭!”
田氏也听到了,笑道:“那咋不行哩,我们平常想请都请不到哩,你去跟你爹说,就说晚上我们家烧饭,叫他们都过来吃,叫老材长也一起过来。”
田氏有了回答,可林虎还是朝麦芽看了看,麦芽冲他点点头。
林虎欢蹦乱跳的走了,“我这就去跟我爹说。”
等他走了之后,田氏叹口气,“唉,这有了夫子,咱村里以后的小娃们就都有学上了,”虽然冬生跟麦芽年纪都大了,不能去学堂了,可是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能享受这一切,能做个有学问的人。
哪个父母不想让孩子学文化,上学堂,只是局于条件所限罢了。
冬生他俩又去拉砖了,不在家。好在,田家每天都要做卤菜,家里好些菜都是现成的。
知道晚上要招呼夫子,麦芽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激动。夫子就是老师嘛,对于老师这个词,只要上过学的小孩,都对他们有种特殊的感情。
麦芽收起了篮子,不再摘扁豆了,“娘,我去河边把竹网收了,弄点鱼虾回来晚上加菜。”
田氏也忙着把屋子收拾一遍,把东西都归拢归拢,听见她要去小溪沟,有些担心,“小溪沟水又涨了吧,你一个人去能成吗?要不过一会娘去收。”
麦芽回了院子,把装扁豆子篮子放下,换了草鞋,又拎了个水桶,都要准备出门了,“我都去过好几回了,能有啥事,天热的时候,哥哥还教我游泳呢,小溪沟的水那样浅,都不到我大腿,有啥好怕的,你在家吧,我先去了。”说着话,她人就没影了,田氏想喊也喊不到。
麦芽学游泳的事,她是知道的,那会天热,冬生看妹妹闷的小发红,便提议带她去小溪沟里玩玩。当然了,冬生是男娃,可以光膀子,麦芽是女娃,所以就穿着衣服游。
小溪沟的水也不深,浅的地方只及脚踝,深的地方也顶多只到膝盖以上,的确不危险。
反正他们家在这一块是独门独户,也不怕被人看见讲闲话。田氏对孩子一向很放任,总觉得他们少了父爱,已经很可怜了,所以平时很少拘束他们。
且说,麦芽跨了小水桶,一路小跑到小溪沟里。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溪里的鱼也多了起来,每天傍晚都能收上来不少。
麦芽挽起裤角,踩着河边的鹅卵石,一路摸下去,小水桶在水面上浮起来,被她一路拖着往那处窄口走去。
竹子编成的网,洞眼比较大,这样可以放生不够规格的小鱼,只留下那些大的。麦芽把网子一翻过来,里面赫然多出一只黑头黑脑的家伙,正划拉着四个爪子,努力想从网子里面爬出去呢!
“呀,是老鳖,”瞧着这只乱划拉的小东西,鼻子尖,有点像猪鼻子,脖子长伸出来也很长。
麦芽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不是乌龟,还是老鳖,俗称王八。虽然它跟乌龟有些相似,可是两者却完全不同。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老鳖壳上没有鳞甲,而乌龟背上的壳却有着像鱼一样的鳞片,要不然古代人怎么拿用龟甲写字呢!
这只竹网里的老鳖,活了有几年,足有四五斤重,这玩意比乌龟长的快,性子也暴躁,弄的不好,还咬人呢。
麦芽小心把它抓着,放进水桶里,又把网子里剩的其他大鱼,抓着放进水桶里。她下水的时候,用绳子把水桶绑在腰上,不然哪里有手去抓鱼。
网里剩下的小鱼都放生了,稍大的一点的装着回家喂给鸭子吃,只有那些小不点,重新扔进水里。
捡完了鱼,她把网子翻过来,把里面网下的杂草树枝什么的都倒了,又把竹网搁在水里刷洗干净,之后才放回原处。
走回岸上的时候,她脚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水里,裤裙都湿完了,好在水桶没事,那只老鳖也没能有命逃脱。
得了宝贝,麦芽顾不得身上的水,一路拎着水桶跑回家。
“娘,你看我收到什么了?娘,娘!”
田氏被她鬼哭狼嚎的叫声,震的耳朵发疼,忙从厨房走出来,“你乱嚷嚷啥,你娘耳朵没聋,”下一秒,她又看见麦芽浑身湿的,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裤脚上面全是泥巴,她傻眼了,“哟,你这是咋啦,你掉水里啦?都叫你别去了,要是被水冲走,我看你咋找回来!”田氏话里有开玩笑的成份,因为看见她小脸满是笑容,也知道没啥大事。
麦芽径直跑到她跟前,把小水桶往她面前一搁,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娘,您先别急着骂我,看看这桶里是啥?咱今儿可是有口福了哩,这东西可是大补哟!”
田氏往桶里瞅了一眼,眼睛越睁越大,“这是乌龟还是王八?这么大个头,只怕有好几斤吧?”乡间乌龟王八也不在少数,可谁也不会专门去爪,这玩意浑身都是壳,也没几两肉,烧的不好,还有股子腥味,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煮两条鱼吃呢。
麦芽乐的合不拢嘴,“娘,这是老鳖哩,它被困在小溪沟的竹网里,今儿算它命数到了,落到咱们手里,可不就成了农家桌上的一道菜嘛!”
田氏瞧着水桶里的老鳖,在桶里乱爬,把那些鱼啊,虾啊啥的,都划拉到后面去了。
小桶里水不多,只够几鱼扑腾的,所以还不至于把老鳖淹死。
田氏嘟囔道:“这咋能吃哩,前后都是壳,那肉还没有一两哩,哎呀,扔了吧,费那事干啥!”
麦芽看田氏对王八这样反感,只怕是以前也折腾过,可惜没能下肚子吃。可抓都抓了,要是这会扔掉,岂不是很可惜。况且她还惦记着那位纪村长,要是知道得了痨病的人,吃王八,那是再好不过。
“娘,你看这……”
“吁吁……”
她还没来得及说服田氏,元青赶着驴车,冬生推开院门,他俩拉砖回来了。冬生一进门,就瞧见麦芽拎着小水桶,知道她去过小溪沟收鱼了,可再一瞧她身上糊的那些泥水,就更晓得她是掉水里了,“你收鱼就不能等我们回来吗?干嘛这样急,瞧你那一身弄的!”
麦芽站在院子里,大门开了,冷风一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湿衣服呢,“我这就去换衣服,”她把水桶搁到廊檐下。
田氏走出来,对冬生道:“你林叔说请夫子在咱家吃饭,说是你林婶烧菜没麦芽烧的好吃,怕夫子不喜欢,就请到咱家来了,你妹妹听说了,哪还坐的住,等不及的就要去收鱼,又摔了一跤,才弄成这样,幸好咱这门口的小溪沟里没有破陶碗,碎瓷器啥的,要不然指定割破手脚。”
李元青已经在往院里搬砖,“下回叫麦芽别去收鱼了,我们回来的又不晚,不急这一时片刻。”
冬生却问道:“夫子要来咱家吃饭吗?”
田氏笑着点头,“没错,是你林叔说的,晚上就来咱家吃饭,”能请到夫子子,是荣幸,哪怕家里人再穷,也得把夫子款待好喽,这是乡下人的习惯。
冬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激动,他以前跟着妹妹去县城找谢文远的时候,远远的站在学堂门口,瞧见里面坐着讲学的夫子,在他看来,那夫子就像佛堂里的神仙,高不可攀,圣洁高远,他们这些乡下小娃只能远远的瞻仰。
“娘,那晚上叫妹妹多煮些好吃的,咱不能怠慢了夫子。”
元青搬了一趟砖回来,听说夫子要来,他倒没有冬生那般热情,就问道:“除了夫子,晚上还有谁来,一共来多少人?咱得有个数,不能把菜弄少了,家里剩的肉够吃吗?”
田氏卷了袖子,帮着他们搬,“我也不晓得,大概有四五个吧,你妹妹兴许是急红眼了,竟把竹网里搂的王八带了回来,说是要晚上杀杀吃呢,你们说,那王八前后都是壳,那壳总不能吃吧?”
麦芽已经换好衣服,系了围裙,准备去收拾王八,听见田氏的话,她差点笑出声,“娘啊,我没烧出来呢,你咱知道不能吃,我王八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药铺的掌柜都拿它当宝呢,你却把它说的一文不值,要是王八能听懂,它都不干哩!”
田氏被她讲的傻眼了,这满身是壳的东西,还能补身子?
元青证实她的话,“婶子,这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以前我捡过几个,都卖给县城的药材铺,价格还挺贵的,他也就卖活的,或者晒干了泡药酒,总之,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他也不会烧,每次捡回来之后,都直接卖给药材铺,换了钱,再买草药。
“就是啊娘,我一定能您炖出一碗香喷喷的王八汤出来,”麦芽又捧起水桶里的老鳖,把它拎在半空。
可能乍从趴着改为竖着,可怜的老鳖猛的把头跟四只爪子都缩进壳里去了。
先前就说过,老鳖跟乌龟最大的不同,就是老鳖性子坏,逼急了容易咬人,不像乌龟,总是慢吞吞的,像个好好先生。
古话里有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远没有乌龟活的久,也没有乌龟通人性。要是说哪里有活了上百年的老乌龟,那都是有灵性的,那玩意不能随便吃,随便动。
可王八不同,王八也叫老鳖,长的比乌龟快,它就没啥灵性了,给补身子是最好不过。
元青抓过这玩意,见麦芽把它抓在手里,忙提醒她小心些,别被它咬到手了。
麦芽笑归笑,可这宰杀老鳖的活,却不敢干。
杀老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老鳖翻过身来,叫它肚子朝天,这样它会很自然的想要翻身,要翻身就得把头往外伸,四只往外划拉,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这时就要手起刀落,一刀下去剁下它的头,然后再把这提起来,控净血,接着放在热水里烫个几分钟,放凉后,就用剪刀把老鳖腹部切开十字刀口,挖出内脏,宰下四肢和尾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把腿边的黄油给剔掉。
另外,还得把壳跟周身的黑皮刮掉,做完这些,清理工作才算完成。
麦芽把过程跟他们讲了,田氏听了直摇头,“这也太残忍了些,如今咱们不缺吃穿,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冬生没有吭声,元青也低头不语,他俩是无所谓,杀就杀,不杀就不杀,能有啥哩?
麦芽瞧着他们的样,叹息道:“也不是我非要杀它,但这玩意对村长的病有好处,他身子太弱,要是万一病倒了,咱村可就群龙无首了,你们想想看,是一只鳖重要呢,还是老村长的身体重要,再说了,老鳖跟鱼不都一样吗?都能吃的,咱杀黄鳝不也一样吗?都是农家桌上的一道菜,有啥不好的呢,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林德寿担心田家做饭着急,就先一步过来看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