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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产品开发背景而且经验丰富的人去“镇”
一下,云云。马克一听就火冒三丈,客户服务部门又辛苦又死板,周末和假日还要值班,一般的程
序员都不愿意往那里调,何况以他的资历地位,老处女此举简直就是“流放宁古塔”。美国人要起面子来
也厉害,他试图联合几个部门里资深的同事联名上书,结果人家看他倒酶,个个像避瘟神一样避他,反而
把小报告打到老处女那里,三下两下,老处女借故把他训了一顿,他一气之下,提出辞职。
我跟一位同事聊天的时候试探他,“马克那么聪明,离开公司,真是有点可惜。”
他笑笑,意味深长地说,“公司用人,要你来做事,又不是要你来聪明。”
这是我从职业生涯中学会的第一件事:宁做哈巴狗,不做落水狗,否则,迟早变成丧家狗。
就这样,我接手了马克那一间景色优美的转角办公室,外加他手里一大堆艰深晦涩,由於年深日久
,除了他自己少有人明白,也没人愿意接的工作,看得我两眼直发晕。
难怪老处女招我进来,她早就想对马克动手
果然不爱才;也难怪马克一直不理我,他肯定也早有感觉,只是没想到老处女下手会如此之狠吧。
我成了他们两个人当中的一块三明治。
马克临走前的一个星期,我天天忙得脚底翻天,缠着他跟我讲解他工作里的要点。他照样对我爱搭
不理,我问起什么,他就找出一堆陈年的设计资料来叫我自己去看。
马克走了,我骤然从全部门最空闲的人变成了最忙的人
一边补课一边应付不久就该上交的代码和各种计划书,晕头转向,每天在办公室里呆十二个小时还
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在做某一个部件的更新计划时,我碰到了一个以前没有注意到却很重要的问题,百
思不得其解,问其他同事,也没人知道。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我心急如焚,一咬牙,找出马克的手机号码
打过去。
那个夏天,程明浩没有感冒,倒是我得了重感冒,八成是累出来的。我一边拨电话号码一边不停抽
纸巾擦鼻子,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那个老头
自己人缘差成那样,还要来连累我。
拨了两次马克的手机都没人接,我觉得他在“诈死”
。无可奈何之下,我给他留言。本来不过只想告诉他我手上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叫他立刻回电,
可是说着说着,鼻涕越流越汹涌,心火也越窜越高,我一边抽鼻子一边对着话筒即兴演讲起来:“不管你
怎么看,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它做好……
我承认我对产品是懂得很少,不要说1。0版,就是2。0,3。0
版我都没见过,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需要你的帮助…”讲到这里,我不得不挂断留言,因
为鼻涕已经有“大江东去” 之势,需要立刻去洗手间清理。
等我回来,电话铃响了,马克在那头迟疑着问,“刚才,你是在哭吗?” 声音已经明显不那么生
硬了。
我愣了两秒钟,头顶一个灯泡“咚” 地亮起,立刻打蛇随棍上,“真不好意思…不过,不过现在
不要紧了。”
…
发布时间:2005…4…25 16: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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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显然让马克更加相信我刚才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哭哭啼啼,其结果是他约我下
班以后到公司对面的Starbucks
见面,一谈三个多小时,每人喝干两大杯咖啡,把我碰到的那个问题方方面面、仔仔细细分析了个
透彻;弄了半天,他把工作交代给我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一点,只是懒得告诉我。马克的脑子像个活数据库
,那些旧代码都已烂熟其间,我打印的一堆材料他翻都没怎么翻,拿了支笔就在纸上勾划起来,讲得头头
是道,让我茅塞顿开。我再一次在心里暗暗感叹,赶走这样的人,对公司其实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
马克告诉我,他下个星期就要离开旧金山去佛罗里达一家公司工作。他摇摇头,“这里的人太坏。
”
我有点着急,“那我要是再碰到问题怎么办?”
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几个人名,“你可以去找这些人问问。这些东西当初就是我和他们几个一起
设计、制作的。”
我一看,吓了一跳,那上面差不多都是跟老处女平级的人物,“他们会理我吗?”
“会的,”
马克那张总是拉得长长的脸第一次露出一个近乎慈祥的微笑,“因为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关照。老实
说,有些东西除了他们,人家也不懂。哼,现在那帮人,一天到晚除了勾心斗角,能干成什么?”
还是没忘了数臭数臭不成器的“末代灰孙” 。
我忍不住调皮起来,“你就是做1。0 版的时候认识他们的吗?”
马克嘿嘿地笑起来,“差得不远了,是做1。2 版的时候。其实,就算工作上没有问题,这些人你去
认识认识,对将来在公司里发展也会有好处。”
原来,不喜欢搞人际关系的人未必不知道其重要性。
分手的时候,马克摸摸秃了一半的脑袋,诚恳地说,“真不好意思,一直以来把我对艾米的态度转
嫁到了你身上,希望你不要介意。呵呵,说起来,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把一个女孩子弄哭呢。”语气里
居然还颇有几分成就感。
我看看他,把鼻涕和那个想向他坦白的念头一起忍了下去。既然他认为破了自己的一项记录,又何
必让人家扫兴?
走到街上,天还没有黑。我觉得这场感冒真是值得,不仅解决了问题,还从马克那里借来几条人脉
;想到他最后那句话,又觉得挺好玩:要把我弄哭,是那么容易的吗?您?还不够。就算真是林妹妹,也
不会对着焦大掉眼泪呀。
我用力吸吸鼻涕,看着旧金山夏日傍晚水洗过一样澄净的天空,微笑了,然后接着往前走。
那个周末,我拉程明浩一起去看码头。他不同意,说我感冒还没好、那里风又大;而我坚持要去,
说需要晒晒太阳。
城市东面那一排渡轮码头是我和程明浩最喜欢去散步的地方,我们经常从最南面的三十八号码头开
始,沿着旧金山湾走过海湾大桥、渡轮大楼、渔人码头,一直走到最北面的四十七号码头,路上的风景美
轮美奂。
从小我就对码头和那些延伸到海里的栈桥有一种深深的迷恋,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看见它们,心里
便觉得很高兴。
他说,“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看码头。”
我说,“码头是船只回家的地方。”
那条路上有一家糖果店,里面称斤两卖各种巧克力,又漂亮又好吃,尤其是一种里面包椰丝的黑巧
克力。每次走过那里,我都会忍不住停下来买。因为价钱太贵,从某一次开始,我规定自己只准抓两把。
“为什么是两把,不是一把或者三把呢?” 程明浩质疑我随机订出来的规矩。
“那还不简单,三把太多,一把太少啊。” 我一边说一边努力地张开手掌,想一把多抓一点。
“算了算了,” 他微笑着按住我的手,“我来帮你抓吧。就照你的,抓两把。好不好?”
他的手比我大很多,他抓一把,差不多相当于我的两把。於是我们达成了这个自欺欺人的默契。
…
发布时间:2005…4…25 16:5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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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破例让他抓了三把,然后得意地告诉他如何用鼻涕骗来马克的同情,让他终于肯教我的
事情。
“他以为我真的哭了,结果良心发现,就约我出去…”我拿起一颗巧克力,剥掉糖纸往嘴里一扔,
一边嚼一边献宝一样讲得眉飞色舞。
程明浩静静地听完,然后说,“璐璐,下次要是再有人这样突然约你出去,记得先把去向告诉我,
好吗?”
“马克其实人很好,就是脾气怪一点而已。”
“我不是说他,是说假如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是怕人家吃我豆腐?”
“小心无大错。” 他一本正经地盯着我。
我看着他笑起来,“你怎么跟我妈一样麻烦?” 我又剥颗巧克力往空中一扔然后让它稳稳地掉进
嘴里,“我都这么大了,你以为我是傻瓜,会给人家随便吃豆腐吗?”
他用手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平,温柔地看着我,“你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我当然怕你被人家吃
豆腐。”
“我要是不当心被人家吃了豆腐,你还会要我吗?” 他这种看宣德炉一样的眼神每每让我不由自
主问出一些愚蠢的问题。
“不许胡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们站在一号码头旁边的栈桥上看旧金山湾,碧蓝海湾里的点点白帆和修长秀丽的海湾大桥相映成
趣,对面伯克利的远山像一条轻柔的浅蓝色缎带,勾划出了与地平线交融的天际。夏日的风轻抚着我的衣
袖,阳光洒在水面上宛如一丝丝散开的金泊。这样的景色把“吃豆腐”
的无聊话题都渲染得浪漫无比。
这原本就是一个哪里都可以让人海誓山盟的城市。
程明浩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头发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的头发摸上去真暖和,冬天的话
大概像个手炉,可以拿来取暖。”
“不许,多摸头会把人摸笨的,我已经不算聪明了。”
“那你还老是摸我的头?”
“你本来就笨,虱多不痒。”
那一袋巧克力吃光的时候,程明浩告诉我,今年年底,他打算去西雅图一个研究所实习,为期半年
。
我吃了一惊,“那么远? ”
他告诉我,那个地方很不错,“有这么一段经验,将来毕业找工作就方便多了。”
“旧金山就没有合适的机会了吗?”
“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家研究中心是我的第一选择。说真的,那个地方不太容易进去呢。”
我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海浪。
他揽过我的肩膀,“怎么,不高兴了吗?”
我摇摇头,“我在想,你去了西雅图,谁来管我被不被人家吃豆腐。”
他把我搂进怀里,“小傻瓜,才半年我就回来了呀。你不许胡思乱想。”
我呼吸着他身上的清新气息,转头看看远处向天边延伸的码头。码头是船只回家的地方,却也是船
只出发的地方,这一点,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想到呢?
每天有成百上千的船只离开旧金山湾边的码头,其中,一定也有一些是开往华盛顿州的那个海港城
市吧。
…
发布时间:2005…4…25 16:5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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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渔人码头,程明浩拉我又去买了一瓶海盐,“把你打翻的那瓶补上